一、問題的提出
近些年來,由于社會的轉型、經濟的轉軌所帶來的利益沖突和矛盾,家庭糾紛、友鄰糾紛不斷,由之而引發的故意傷害等輕刑事案件也呈上升趨勢,嚴重的影響了我國法律秩序和社會穩定,給和諧社會的構建帶來了嚴重威脅。因而,對該類刑事案件的妥善處理,已成為平息矛盾、化解沖突、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研究課題。
在對近三年全市檢察機關受理的輕刑事案件進行分析后發現,該類案件的處理普遍存在著逮捕率偏高,無逮捕必要不捕率偏低,捕后判處輕刑率偏高的情況,“構罪即捕”現象較為常見,“逮捕中心主義”觀點也普遍存在。對此類犯罪嫌疑人過高的適用逮捕這一強制措施,不僅不能有效遏制犯罪,化解社會矛盾,而且還會嚴重地侵害犯罪嫌疑人的人身權利,損害檢察機關立檢為公、執法為民的形象,同時也會大大增加司法成本,不利于挽救和教育犯罪分子,更加不利于熟人社會下社會關系的彌補。
二、“社會危險性”的法律概念
在我國,由于逮捕措施獨特的司法權威性,在對逮捕措施適用條件,設置了較為嚴格的標準,除了應當具備證據要件、罪責要件外,還應具備必要性要件。而必要性要件則是逮捕三要件中最具有張力的一個,同時也是司法實務辦案人員中最難以掌握的一個,被稱為 “分水嶺”,具有核心地位。而社會危險性的大小作為審查逮捕階段必要性要件的邏輯前提,是適用逮捕的法定依據,更是是否應當逮捕必須考量的核心因素。
危險,其文義是指有遭到損害或者失敗的可能,是一種潛在的不利后果,而在刑事訴訟中,“社會危險性”也是一種可能性,是在有證據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會對社會造成再次實際損害的現實可能性,具體表現為可能實施新的犯罪或者其他可能嚴重妨礙到刑事訴訟順利進行的行為。社會危險性具體包括犯罪嫌疑人的罪行危險性和人身危險性。其中,罪行危險性主要是依據犯罪嫌疑人所實施犯罪活動侵犯的具體客體來判斷,并且這種犯罪事實是必須是建立在已有證據的基礎上,基于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為所侵犯客體使其在未來有再次給社會帶來此種危險性的可能性。其主要涵括犯罪性質、犯罪形式,犯罪性質越惡劣、犯罪形式越特殊,則越具有社會危險性。而人身危險性則是犯罪嫌疑人的自然屬性,主要是指犯罪嫌疑人的內在要素,如:性格特征、主觀惡性、犯罪習性等自然情況以及犯罪嫌疑人的罪前、罪中、罪后的表現。2015年10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聯合下發《關于逮捕社會危險性條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簡稱《規定》),其規定進一步明確了檢察機關“社會危險性”審查范圍,確立了公安機關對犯罪嫌疑人的“社會危險性”的證明責任,細化了 “社會危險性” 五種具體表現形式,包括“可能實施新的犯罪”、“ 有危害國家安全、公共安全或者社會秩序的現實危險”、“ 可能毀滅、偽造證據,干擾證人作證或者串供”、 “可能對被害人、舉報人、控告人實施打擊報復”、 “企圖自殺或者逃跑”情形。
三、審查逮捕階段社會危險性審查存在的問題及原因
新《規定》的頒布,進一步細化了社會危險性的適用條件,強化了現實操作可能性,為辦案人員提供了更為準確的辦案指引。但改規定并未從根本上解決社會危險性作為逮捕條件中最為關鍵的問題,在實際辦案中也并未真正發揮其應有的核心作用,有關社會危險性條件的適用仍然面臨著系列問題。
(一)社會危險性含義不確定
《規定》進一步細化了“社會危險性”的五種具體表現形式,明確了公安機關對犯罪嫌疑人“社會危險性”證據的收集、固定、移送等證明責任以及舉證不能所應當承擔的不利法律后果,以及確定了檢察機關的案件審查責任,但大量的“可能”、“其他”等兜底性用詞的出現,使得承辦人在犯罪嫌疑人是否“社會危險性”以及危險性大小的判定出現了不確定性,而對刑訴法中“是否不對犯罪嫌疑人實施逮捕措施就無法避免其再次犯罪或實施其他妨害訴訟的行為的發生”條款的適用,更多是依靠于辦案人員自身的專業素質、執法理念以及辦案經驗,形成內心確信,做出是否應對犯罪嫌疑人進行逮捕的判斷。加之我國現有的逮捕必要性審查機制的不完善性,造成司法實務中,一些可能判處的輕刑的刑事案件,各個地方認定其危險性大小以及是否達到逮捕的要求的評判標準有較大的差異,相同案件由于不同地區、不同辦案人員進而結果不同的現象,案件處理上寬嚴失衡現象也較為常見。
(二)傳統批捕思想的影響
長期以來,受歷史文化等因素影響,我國刑事訴訟中“重打擊、輕保護”的傳統觀念比較嚴重。公安機關在偵查過程中較少的就逮捕中社會危險性大小的證據進行偵查,往往是盡可能多的收集犯罪嫌疑人有罪犯罪的證據,而忽視犯罪嫌疑人社會危險性大小證據的收集,常常是抱著利于偵查的心理進而提請逮捕,導致判斷社會危險性大小的證據極其片面和不足。此外,部分檢察機關承辦人也存在較為重視對是否構成犯罪的證據的審查,忽視社會危險性證據的審查的問題,僅僅光依靠公安移送的有罪證據進行評估,作為最終判斷犯罪嫌疑人是否應當逮捕的依據。同此同時,對于故意傷害等輕刑事案件,是否取得被害人及其家屬諒解,達成諒解協議并賠償到位已成為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適用逮捕的“潛規則”,在面對被害人及家屬的上訪風險時往往會選擇犧牲“社會危險性”審查,而在現實中,這一潛規則的存在也正是我國逮捕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四、解決逮捕中社會危險性審查存在問題的對策
長期的歷史原因和制度原因,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但在司法實踐中辦案人的具體操作層面仍然存在著較大的改進空間。在通過改變辦案人員傳統辦案理念、提高法律職業素養,進一步落實“社會危險性”調查制度,完善危險性雙向說理機制、聽取多方意見等方法,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很大的提高逮捕質量,實現司法公正。
(一)改變傳統辦案理念
新刑訴法實施后,審查逮捕種必須認真貫徹“尊重與保障人權”的原則,打破“構罪即捕”的傳統思維定勢,改變“重審查犯罪事實、輕審查逮捕必要性”的舊理念,轉變過去“一捕到底”的執法辦案方式,嚴格依照刑事訴訟法中證據要件、刑罰要件、社會危險性要件等要求,從嚴把握逮捕社會危險性條件的規定,盡可能減少不必要逮捕,進而提高逮捕質量。同此同時,檢察機關還應探索捕后案件的動態跟蹤監督機制,關注捕后嫌疑人社會危險性的變化,對于捕后情況發生變化的,嫌疑人社會危險性已經消失的輕刑案件,應當及時提出變更強制措施的建議。
(二)落實社會調查制度
進一步落實社會危險性調查制度,完善危險性證明機制。《規定》第2條至第4條從犯罪嫌疑人“社會危險性”證據的收集、固定、移送以及舉證不能責任承擔等各方面,較為完整的規定了公安機關對“社會危險性”的證明責任。“公安機關偵查刑事案件,應當收集、固定犯罪嫌疑人是否具有社會危險性的證據。對于證明犯罪事實的證據不能證明犯罪嫌疑人具有社會危險性的,公安機關應當收集、固定犯罪嫌疑人具備社會危險性的證據,并在提請逮捕時隨卷移送。依據在案證據尚不能認定犯罪嫌疑人符合逮捕社會危險性條件的,人民檢察院可以要求公安機關補充相關證據。”“檢察機關經審查認為,依據在案證據不能認定犯罪嫌疑人具有社會危險性而要求公安補充相關證據,公安機關沒有補充移送的,應當認為犯罪嫌疑人不具有社會危險性,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即如果公安機關對社會危險性舉證不能,須承擔不利后果,不批準逮捕。有后果才有責任,只有切實讓公安機關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才真正確立了公安機關對社會危險性的證明責任。
(三)兼聽多方意見
一是聽取律師意見。公安機關在報捕時,應聽多取律師意見,對于一些重大有影響的案件,還可以主動約見律師,當面聽其對案件的相關取意見。二是聽取嫌疑人的辯解意見。調整犯罪嫌疑人訊問內容及審查逮捕案件意見書具體內容,強化對嫌疑人供述真實性、偵查活動合法性、采取非羈押措施可能性等內容的基礎上,學會傾聽犯罪嫌疑人的心聲。在審查辦案中,還應對非法證據存在情況、嫌疑人辯解、律師意見進行詳細分析評價并記錄在文書中予以體現。三是對于輕傷害案件必須聽取被害人意見。通過聽取被害人對于案件事實及犯罪嫌疑人的意見,盡可能的尋求開展刑事和解的可能性,力圖彌補兩者間的社會關系。
結語
逮捕是刑事訴訟中最為嚴厲的強制措施,捕后將直接剝奪公民的人身自由,并會對犯罪嫌疑人產生較長時間的羈押。因而,如若適用不當,將會給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人權帶來嚴重損害。本文就刑事訴訟法及刑事訴訟規則中相關規定,對社會危險性的法律內涵及適用條件進行準確理解分析,對我國現階段司法實踐中存在的“社會危險性”條件的適用問題,提出了進一步完善的構想,以期能夠更好的提高逮捕質量,降低逮捕率,減少不必要的逮捕,進而達到保障人權和打擊違法犯罪的完美平衡,實現彌補社會關系,構建和諧社會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