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歡喜冤家》的戀情觀

【摘要】：《歡喜冤家》是晚明出現的一部話本小說集，以敘述男女間不正常的婚戀故事為主，反映了否定男權中心主義的戀情觀。從古代小說發展史的角度看，《歡喜冤家》體現了小說創作中“人性”的回歸，具有戀情小說中的情欲類向情愛類轉化的特點。

【關鍵詞】：古代小說研究；歡喜冤家；戀情觀；情欲與情愛

《歡喜冤家》序說：“作小說者，游心于風月之鄉。”通觀二十四篇，大抵以寫戀情為主，其中有些回目如《汪監生貪財娶寡婦》、《楊玉京假恤孤憐寡》、《夢花生媚引鳳鸞交》以寫騙為主、戀情稍薄，其余都寫了男女間不正常的婚戀故事，“人的最豐富最熱烈最細膩最逼真的情感大多表現在兩性關系上”，因此，從這些故事中，我們能更深刻地認識到晚明時普通男女的戀情觀。

一、豐富多彩真實鮮明的婦女群像

《歡喜冤家》中的婦女形象大多具有自己獨特的個性，既有對性愛的渴求，又有對道義的認可，情感與理智交織，表現出女性的機智和對男權的否定。

《花二娘巧智認情郎》中花二娘徐氏可說是這一類女性的代表，作者把該篇放在第一回的顯著位置，帶有寓含全集的意味。徐氏自幼父母雙亡，是“無娘教訓的女兒”，“在姑娘家養成”，這說明她自然成長，由著人的天性而少經禮教的浸染和扭曲。嫁于花林，孝敬公婆。公婆生病，她“早晚殷勤服侍，并無怨心”。而丈夫花林非但不持家過日子，還在外面專結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時常偷竊家中的錢物換酒吃?；至x兄單身光棍李二白對她“愛慕”，她“并不理帳”。她結識了其夫義弟書生任龍，兩下相悅好起來了。后來李二白得知奸情，從中作梗。好在她曾救過任龍的未婚妻張氏一命（張氏因“閨中不謹，腹中有了利錢”，徐氏幫忙下了此胎），張母告知二娘李二白挑唆花林將要殺死她和任龍。徐氏將計就計，用智讓花林殺死了李二白。后來徐氏與任龍兩下收心，不再走動，好好過日子。該篇總評說：“愚昧之夫乃至妻綱乖戾”，指出了花二娘由一個好女子墮入奸情的根源；又說“香偷玉竊者，兩心相照也”，對任徐奸情是抱有同情態度的，特別指出“花二娘出奇制勝，智者不及”，“若三人者，從情癡內得已覺之靈機，于苦海中識回頭之彼岸。較之今日蠅趨蟻附，戀戀于勢利之物者，大相遠矣”，這更是對徐氏后來能夠理智用事，不囿于情欲的贊揚了。徐氏與任龍通奸，也許算是對混帳丈夫花林的一個小小懲罰吧。以后諸回多以這一回為綱領，對有情有義者予以肯定和贊揚，對陷入欲海不可自拔者進行鞭撻和批判。

二、平常男人的是與非

《歡喜冤家》中不僅塑造了一批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在這些女性身上深深地嵌上了時代的烙印，同時也塑造了一批平常生活中的男性形象，這也體現了話本小說來源于生活反映生活本來面貌的特色。以往小說中的男性大多顯得極不尋常，多為英雄才子。自擬話本小說出，始真正關注平常人的生活，《歡喜冤家》也具有話本小說的這個普遍特點。

小說通過一系列的男性形象破除了“女人是禍水”的迷信，也就是說，在那些不幸婚姻中婦女雖然有些不光彩，但常常是由男子自身的原因造成的?！豆远衮_落美人局》中的王小山就是一個窩囊男人的典型。因為京里點選秀女，五十歲的鰥夫王小山揀巧娶了二十二歲風流出眾的方二姑，家里生計困難，小山不思勤儉努力發家致富，卻打老婆主意，叫老婆勾引“極風流有鈔”的張二官，讓他出錢合伙做生意。生意做成了，錢也賺了，老婆也真的跟二官好上了，情真意合，且養了個兒子。小山千方百計想拆開他們已是不可能，后來小山連病帶氣而亡，張二官與方二姑正式做了偕老夫妻，開店過活。細讀這回小說，方二姑與王小山的不幸婚姻是男權中心主義的封建制度造成的，皇帝更是罪魁禍首。作者對小山的所作所為進行了辛辣的嘲諷，“賠了夫人又折兵”。對方二姑與張二官的偷情、結合，小說都持肯定態度。二姑對二官是“只愁你娶了妻子，忘了我也”，二官對二姑是“無日不思，無夜不想”、“如今再不娶妻了”，可見，他們并不僅僅為了生理欲望的滿足，而是在交往中產生了深厚的感情。

三、市民性觀念的更新

《歡喜冤家》中“色”性表現得極為充分，特別是對女性的關注。整部小說大多以女性的性生理和性心理的滿足為成功的性生活，在性行為中性的主動權已交到了女性的手里，某種意義上講，這已帶有很濃的現代性解放的色彩了（有學者認為，性解放與性開放不同，性解放意味著對女性性權利的尊重，是具有真正人性美的新道德，而性開放是不道德的，是反人性的，甚至是獸性的）?！氨緯谏婕靶孕袨榈拿鑼懼?，往往與人物性格、事件進程溶為一體，表現了小說技巧的進步，不能簡單視為宣淫之作”。確實，小說中大多數男女主人公已不單單是為了色欲的滿足，所謂“但得情長，不在取色”、“固非貪淫，但無此不足以取真愛耳”。他們對性的追求已成為他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一部分，一旦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他們大多收心斂性，過起平常人的安定生活。這與此前的一些小說中有些人物簡直就是為性欲而活著是不同的，鮮明地體現了《歡喜冤家》是我國古代戀情小說由情欲向情愛過渡的特色。盡管很多男女偷情并不是建立在真正相愛的基礎之上，而是慕色起心，但他們一旦獲得生理上的結合和滿足，也“恩恩愛愛，就是夫妻一般”。更多的是愛不忘義，理性戰勝感性，為維護自身家庭的完好而勇棄前歡，女性為此者尤多，較此前戀情小說而言尤為突出。她們既不為情欲所迷，也不為自己的理想情愛而不顧一切，大多數女性更看重的是情義?！帮柵家?，人們對“色性”的看法常取決于人們對“食性”的看法，也就是對物質基礎的看法。準確地講，中晚明時期人們對“富”“貴”已有別于前人的看法了。

《歡喜冤家》正是小說創作中“人性”回歸的體現，具有戀情小說中的情欲類向情愛類轉化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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