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九世紀末期民族危機嚴重,本著救亡圖存的理念,康有為等人痛陳民族危亡的嚴峻形勢,實施了戊戌變法。然而,變法的失敗讓康有為把他的精力轉向金石碑版的研究以排除心中的憤懣,由此《廣藝舟雙楫》誕生,在此書中關于唐代書法康氏給予了猛烈的抨擊, 康氏似乎將館閣體的形成歸罪到唐代時期,將唐代書法及其貶低甚至是否定,這并沒有尊重客觀歷史。基于此筆者將從康有為“卑唐”思想產生的背景、內容及其局限性方面對其“卑唐”書學思想進行探討。
【關鍵詞】: “卑唐”思想;碑學;唐代書法
綜述
在書法的整個發展歷史上從先秦時期的甲骨文及于此稍晚的金文、石鼓文,再到漢代書法這一關鍵期,又出現了破體的隸變,發展成為章草、行書、真書等,至魏晉時期,楷、行、草各類書體已基本形成格局,到唐代初期,在繼承南北朝書法的基礎上,唐代楷書發展為鼎盛時期,自宋元以來,唐代書法一直是帖學書家學習書法的主要范本。隨著宋代刻帖的興盛,更是使得楷書逐漸趨于定式,以至于后來出現了“臺閣體”、“館閣體”等,至清中期帖學衰微,碑學迅猛發展。此時,康有為提出“卑唐”推動了當時的崇碑風氣,然而他在論述唐代書法時,并未去客觀看待,這正是本文由來的初衷。
一、“卑唐”思想產生的背景
乾嘉兩朝統治者屢興文字獄,士人唯恐片言招禍,不敢有所述作,并將精力集中在金石考證與詮釋上。隨著各地金石出土日多,出現了一批注重從金石碑中汲取營養的書法家。其著有《南北書派論》、《北碑南帖論》的阮元認為:乾嘉之世帖學風靡天下,而學書者賴以取法的各種刻帖多為反復翻刻,筆法模糊,又館閣體之盛行,導致書風日趨單調靡弱。他指出應取碑版之長,商榷古今。而包世臣在其《藝舟雙輯》認為,可從六朝碑版中找到可信的筆法源流,來診治自唐以來“館閣體”流行所帶來的偏軟嫵媚之弊病。不難想象,康氏“卑唐”思想觀的提出必很可能會受到上述因素的影響。
在清中期帖學呈現出衰微之勢,碑學逐漸取代傳統帖學的正統地位。乾嘉兩朝是清代帖學書法的盛極時期,在審美上,一改入清以來以董、趙書風為宗的單一局面,在此期間,也出現過一些如劉墉、王文治等醉心于帖學的人。到乾嘉以后,帖學書法日趨漸單調乏味,尤其“館閣體”的盛行更是導致它每況愈下,而對于館閣體書法與科舉考試的結合,也使得它成為了書壇的特有現象。至此,有人覺得,科考不僅失掉了以文章選才的實質,即使是考官們看中的書法,也不過是應規入矩,了無生趣。甚至是學顏無雄強之象,學歐無俊秀之致,只是具有刻板之形,根本沒有什么藝術性可言,留下了諸多惡劣的風氣。凡此種種因素,都為康有為“卑唐”提供了極為有利的條件之一
另外“卑唐”思想觀的產生與康氏社會改良思想也是密不可分。清末戊戌變法的失敗使得康有為由政治轉向金石碑版的研究以排除心中的憤懣,《廣藝舟雙楫》就是在此間誕生的。其中,“卑唐”思想一章在世人看來,尤為顯得跳眼與偏激。不難看出,康有為以適用于政治制度改制的變法思想比附書法的繼承與創新的可能。
二、“卑唐”思想的內容
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一書中言:“至于有唐,雖設書學,士大夫講之尤甚,然傳承陳、隨之余,綴其遺緒之一二,不復能變,專講結構,幾若算子。截鶴續鳧,整齊過甚……,二顏、柳迭奏,澌滅盡矣。”從中可以看出,康氏認為唐代書法不可取的原因有二,其一為不能復變,不能創新,專講結構。其二為古意脫離,筆法呆板盡亡。我國近代著名書法理論家祝嘉先生曾說:“書法最忌呆板,不知變化”。確實,在唐代楷書中,實有一些作品流于程式化,如唐代顏真卿的楷書《多寶塔碑》,雖說規整嚴密,點畫精到,但字形確實過于死板、諸如算子。且用筆缺乏變化,亦無生氣可言。其二,書法取法講究高古,講究取上,唐代書法離先秦及三代甚遠,也確實缺乏三代書法所特有的質樸、古拙、金石味般的古意。其三,隨著唐代科考的實行,盛中唐館閣書家陳浩、呂向等,其楷書亦形成不少勢頭,形成較大影響。至此,廣大士子爭相效仿,使得書法毫無自己開拓創新之一面,也桎梏了書家的思想,實為書法發展之一大阻礙。而此種情況的出現,在當時極力鼓吹不應為法所束縛、沖擊傳統思想的康有為來說,對唐代書法又一次極力的排斥當不足為怪了。
康氏在“卑唐“一章中談到:“學以法古為貴,故古文斷至兩漢,書法限制六朝。”而書康氏進一步指出,唐代楷書譬如歐、虞、褚、薛等人,筆法雖未盡亡,然散樸,古意已離。看是寓變化在整齊之中,將奇崛與方平恰當處理,而反過來看,歐、虞、褚、薛等人的書法如“斷鳧續鶴”,違反自然,一味的矯揉造作真是可笑之極。故唐代楷書,筆畫氣象,與六朝書法相比,做作過甚。康氏在《余論》一章中甚至指出:“六朝的書法其結體茂密,用筆厚實,雖然有些嚴整,但其筆勢亦跌宕出奇。而唐代楷書,局促偏急,此確實是古今的差距。若要論,那么從唐代刻為此界限了…”唐以前書法茂密,唐以后書法疏散;唐以前書法舒暢,唐以后書法局促;唐以前書法厚重,唐以后書法淺薄;唐以前書法中和,唐以后書法爭獰;唐以前書法用筆艱澀,唐以后書法浮華;唐代以前書法縱橫捭闔,唐代以后書法內斂偏急;學書者自當心中有數矣。
三、“卑唐”思想的局限性
對于康氏自己本身的卑唐思想影響下,對唐代書法法度的吸取與學習明顯是不足夠的,而相應的表現在其書法本身的作品中,我認為其體現有三:其一,康氏書法雖縱橫開張,但缺乏精到之處,尤其是行草書,帖學的行草書轉折、用筆變化多端,而康氏的行草書雖有沉雄之一面,但用筆缺乏變化,轉折之處過于單一。其二,康氏書法絕大部分太過圓,基本沒有方的筆畫,我們說,圓筆表現的是流暢,方筆表現的是勁健,兩者應相輔相成,互為作用。而康氏的書法過于偏重圓筆,也就缺乏一些剛勁的姿態。雖有褒獎者言:康氏書法全亦神運之。但貶之者也批判到“康氏書法如爛草繩矣”。其三,康氏有些書法作品處理章法時,多有局促之感,因為沒有唐代法帖及宋元以來書法章法的汲取,康氏對章法的處理自然是不夠嫻熟的。而唐代書法章法形式統一并具有一定規范性,這是南北朝碑刻所不具有的,特別是宋元明的章法,更是南北朝碑刻章法所不及。康氏貶低唐代及宋元明書法,就自然不會太過關注帖學之中的章法問題。因此,康氏在卑唐的同時,對自己本身的書法亦造成了相應的阻礙作用,也給康氏的書法形成不良之影響。
結語
康氏“卑唐”思想觀的提出,有其積極的一面,亦有其消極的一方。積極的是在清中后期的書壇,帖學已經走到了末流,逐漸衰敗,已成強弩之末了。此時,卑唐思想可對其當時崇碑風氣作出進一步的推動。消極的一面是康氏在論述唐代書法時,并沒有客觀的去看待。我們知道,中國的書法藝術它是不同于其它藝術的,它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具有數千年的延續傳承,在學習時,缺少任何一個歷史的階段,都不可能完整的理解這門藝術。康氏將唐代書法及其貶低,甚至是否定,很顯然是沒有尊重客觀歷史,僅僅是一己之言而已.我們在學習書法的同時,切不可過分的追捧一個觀點,也不可過度的貶低一件事物。偏激的對待不僅不能客觀的看待一個問題,同時也會阻礙自身的發展,這對其自己來說將是百害而無一益的事。對于康氏“卑唐”的思想,后世書學者理當具有客觀性與科學性的眼光去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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