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創新、技術引進與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郭玉晶，宋 林，喬小樂

(西安交通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1)

自主創新、技術引進與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郭玉晶，宋 林，喬小樂

(西安交通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1)

從自主創新與技術引進兩個視角，將技術進步劃分為自主研發、技術模仿、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四條渠道。基于以上四條渠道，構建出通徑分析模型，定量測算出1990—2014年各變量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結果表明：①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呈現顯著的促進作用，綜合影響效應最大，且直接影響要遠大于間接影響；②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作用呈顯著的負向作用，說明技術模仿對中國技術進步作用呈抑制效果；③在間接影響效應中，技術模仿、技術溢出、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間接影響效應要遠大于直接影響效應，且各變量通過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影響效應最為顯著，說明中國可能正在接近后發優勢的“臨界值”。

自主研發；技術引進；通徑分析

1 概念界定及相關研究評述

自主創新是指通過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核心技術而實現新產品價值創造的過程，主要是國家或企業通過研發經費支持而實現。關于技術引進的研究，主要分為兩種：第一，通過國家的技術引進費用定量分析[1]，優點在于計量方便，但不能詳細區分不同技術引進方式對技術進步的作用；第二，通過貿易以及技術溢出來研究[2]，但缺少對技術模仿與逆向技術溢出的衡量而不夠全面。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本文認為自主創新主要通過自主研發實現，技術引進包括技術模仿、技術溢出以及逆向技術溢出三種方式。

1.1 自主研發與技術模仿

自主研發主要是指國家和企業的自主研究和開發活動，一般指R&D投資，它是企業獲得核心技術以及市場領先地位的重要途徑，是國家提升全球價值鏈競爭力的重要支撐。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具有根本性的推動作用，目前研究重點在R&D對技術進步的作用機制和影響效率。易先忠等[3]認為自主研發對中國整體技術進步推動作用不強，但葛小寒[4]研究得出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有著顯著的推動作用。本文認為由于研究者所選數據及其研究方法不同，結論會有所差異，但自主研發根基地位不可動搖。

部分文獻研究了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影響。如Coe等[5]以77個發展中國家為研究對象，得出發展中國家通過技術模仿提高了全要素生產率。郭熙保[6]提出技術模仿要選擇匹配本國的適宜技術，否則模仿成本太高，反而不利于本國技術進步。雷小清[7]研究得出隨著技術差距逐漸縮小，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越來越小。

1.2 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

外商直接投資(FDI)對投資國技術水平的促進作用被稱為技術溢出效應，張傳杰[8]得出技術溢出通過跨國公司的形式轉移，跨國公司擁有比中國企業更好的生產技術、生產方式和組織結構。但De[9]得出技術溢出僅對高收入國家有顯著促進，對低收入國家不顯著。潘文卿[10]實證表明技術溢出效應在東部地區為正，西部地區為負。以上說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需全面分析，不能簡單得出促進或阻礙作用。

對外直接投資(OFDI)對本國技術進步的促進作用被稱為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國外對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的研究最早見于Kogut[11]，作者研究了日本對美國的OFDI，提出技術尋求是跨國公司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動因。趙偉等[12]實證發現OFDI僅對R&D要素豐富的地區具有明顯的逆向技術溢出，但王英等[13]研究顯示OFDI技術溢出并未促進中國的技術進步。由此可見，國內學者對技術溢出效應的研究仍有爭論。

綜上，自主研發、技術模仿、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均會影響技術進步，且影響技術進步的渠道具有多元化，互相影響的特點，目前關于各個渠道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與路徑研究未得到一致結論。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忽略了各個渠道之間的相互作用，僅研究了不同變量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忽略了變量之間的間接影響。以往文獻在研究技術進步路徑時，只考慮單方面渠道，未考慮其他渠道對技術進步的間接影響。基于此，本文按照技術進步的不同來源渠道提出本文邏輯框架(見圖1)。

2 技術進步的路徑分析

技術跳躍學派認為，在技術革命具有非連續性的特點下，后發國家由于對舊技術投資較少而具有一定的后發優勢。在新技術開始擴散時期，后發國家在早期通過技術引進參與到新產品和新工藝的開發中，實現技術追趕，縮小與發達國家的技術差距。因此，技術引進與自主研發對后發國家的技術進步同等重要。自主研發的源泉是技術研究，靠本國的政府和企業支持，需要政府、大學和企業等各方的資金和人力資本的投入。技術引進主要是指相對于企業邊界的“外”，包括國外技術當時不限于國外技術，由購買技術、技術模仿、技術引進和消化吸收組成。結合文獻綜述，可以發現技術引進的途徑包含三種方式：技術模仿、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

發達國家始終處于技術前沿，發展中國家除了自身研發支出外，也可以通過技術引進的方式實現技術趕超。技術“后發優勢”是趕超發達國家的途徑，但并不是所有的先進技術均適合于發展中國家，要與自身要素稟賦結構、文化習俗、制度特征相適應，如果發展中國家不能從先進技術中獲得收益，在技術引進的過程中表現為收益遞減。同時由于技術知識具有隱形的特點，它存在于科技人員的頭腦中，外人無法獲取，必須由本國科技人員消化吸收后才能充分利用。通過技術引進在技術趕超過程中，“后發優勢”存在臨界值，超過臨界值，發展中國家可能無法通過技術引進縮小與發達國家的技術差距，陷入“低端鎖定”的不良循環中。因此，從自主研發和技術引進兩個視角，定量判斷以上四條路徑對技術進步的不同影響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的特色之處在于，首先，從自主創新和技術引進兩個視角，將技術進步按照渠道分為自主研發、技術模仿、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四條路徑，綜合考慮四條路徑對技術進步的影響；其次，使用通徑分析方法定量測算出四條路徑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為中國制定科技政策提供決策依據。

3 研究方法與指標選取

本文采用通徑分析作為多元數據分析的重要工具，可以剖析因素與因素之間的作用關系，特別是對自主研發、技術模仿、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做出更加明確的判斷。

3.1 通徑分析

通徑分析分離出某一自變量對因變量的直接作用效果，以及通過其他自變量對因變量的間接作用效果和總的作用效果。設有自變量x1,x2,…xk，以及因變量y，rij表示xi和xj的相關系數，riy表示xi和因變量y的相關系數。基本模型如下：

(1)

(2)

如果剩余效應很小，說明已經考慮了主要變量；相反，則說明仍有對因變量影響顯著的因素沒有考慮。

3.2 指標選取及數據來源

(1)被解釋變量(Y)：用技術進步衡量，技術進步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技術進步一般僅指科學技術的發明；廣義技術進步不僅包括傳統的科學技術發明，也包括改進生產方式，制度創新帶來的效率的提升，因此，本文用廣義技術進步來衡量。全要素生產率(TFP)的來源包括技術進步、組織創新、專業化和生產創新等，符合廣義技術進步內涵。本文用TFP代表技術進步。具體測算以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C-D函數)為標準，假定規模報酬不變，C-D函數的形式為LnYt=At+αlnKt+βlnLt，其中Yt代表產出，At代表索羅余值，Kt代表資本投入，Lt代表勞動投入，α代表資本產出彈性，β代表勞動產出彈性，且α+β=1。產出用中國生產總值表示，并且利用價格指數把名義生產總值調整為實際生產總值。勞動投入以就業人數代表，資本存量借鑒張海洋[14]的方法，采用永續盤存法，即：Kt=Kt-1+It-δtKt-1。郭慶旺[15]根據C-D函數測算出中國歷年資本和勞動的產出彈性，本文直接借鑒其研究結果，即α=0.3，β=0.7。取對數后，以Yt、Kt、Lt與α、β計算出At，即可得到TFP值，以上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表1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3.3 實證結果

只有在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和回歸關系時，建立通徑分析才有意義。在前人研究基礎上，根據本文的理論框架，設定計量經濟模型(方程3)。變量之間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見表2，相關系數檢驗結果見表3。

lnY=β0+β1X1+β2X2+β3X3+β4X4+ε

(3)

表2 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

表3 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檢驗

注：*、**、***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表4 各變量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從表4中可以看出，各變量對技術進步的綜合影響大小(按絕對值排，下同)為X1>X4>X3>X2，直接影響大小為X1>X4>X3>X2，但總間接影響為X2>X3>X4>X1，說明各變量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有很大差別，下面本文對其逐一分析。

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結果見圖2。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總影響效應為0.991，直接影響為0.768，總的間接影響為0.222。其中自主研發通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為-0.047，通過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影響為0.071，通過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為0.199，說明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直接作用非常顯著。提高自主研發的比重對技術進步有正向推動作用，增強知識產權的保護能強化中國的研發成果，從而既能激勵本國自主研發，也能減少國外先進技術對后發國家自主創新的阻礙作用。由于自主研發具有較強的滯后作用，短期內，中國自主研發存量沒有對技術進步產生促進作用，長期來看，仍需進一步加強中國自主研發。在間接影響中，從絕對值大小上可以看出，當本國技術水平越高時，通過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越小，對技術模仿的需求也會降低。自主研發通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較小，且為負，說明自主研發水平越高，通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越小。

圖2 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見圖3。FDI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最具特殊性，總影響為0.829，其直接影響僅有-0.055，而總間接影響高達0.884，說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直接作用不大，主要是依靠間接影響實現的。在間接影響中，通過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影響為0.660，通過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影響為0.056，通過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為0.167。直接影響為負，說明要實現技術進步，是不能直接通過技術溢出達到，必須間接通過其他因素的作用實現。在間接影響中，技術溢出主要是通過自主研發實現技術進步，說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與本國自身的科技水平息息相關。何興[17]研究結果表明，人力資本水平越高、經濟發展水平越高，FDI的技術溢出效應越明顯，因此，技術溢出直接影響為負的原因可能為中國的人力資本水平還沒有達到有效吸收發達國家先進技術的水平，因此，中國亟需提高人力資本綜合水平。

圖3 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無論是直接影響或者間接影響，技術模仿對中國技術進步的效應顯著為負，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綜合影響為-0.945，直接影響是-0.077，總間接影響為-0.869。總間接影響絕對值高達0.86說明技術模仿需通過其他渠道作用技術進步。技術模仿要與自身累積資本存量相匹配，尤其是資本-勞動力比的生產率，其中勞動力技能對先進技術的匹配性更重要，否則就會因為模仿成本太高而達不到技術收斂。大多數引進技術具有“環境敏感性”和“沉默型”的特點，掌握這些技術需要專門挖掘其價值，企業短時間內難以充分消化吸收這些技術，對技術進步形成較強的約束性。后發國家能否吸收先進技術，主要取決于母國的人力資本水平，人力資本存量越高，吸收能力越強，技術進步越明顯。在間接影響中，技術模仿通過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影響是-0.706，本文認為技術模仿可能會形成路徑依賴，發展中國家模仿的并非是發達國家的核心技術，過度依賴技術模仿，只會陷入“引進—模仿—再引進”的怪圈。技術模仿通過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是-0.202，說明依賴技術模仿，會減少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作用。這也符合兩者作用機理，逆向技術溢出旨在學習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技術模仿也是通過引進技術來實現技術進步，因此，它們之間具有替代關系，具體通徑分析見圖4。

圖4 技術模仿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見圖5。

圖5 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通徑分析

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總影響為0.951，直接影響效應達到0.217，說明逆向技術溢出對中國技術進步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因此，無論是對發達國家或發展中國家，OFDI均能促進中國技術進步。總間接影響是0.732，說明逆向技術溢出主要是通過其他因素來影響技術進步的。雖然逆向技術溢出對本國技術進步起到積極作用，但通過圖2與圖5的比較，研究結果表明OFDI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對技術進步的影響要低于研發支出。在間接影響中，通過自主研發的影響最強達到0.703，通過技術溢出的影響為-0.042，通過技術模仿的影響為0.071。逆向技術溢出通過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影響為負的原因，可能是技術溢出與逆向技術溢出之間存在替代關系。

4 結論與建議

(1)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效應最大，間接影響效應最小；但無論是直接影響，或者間接影響，各個變量通過自主研發作用于技術進步的效應最大。

(2)技術模仿與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影響顯著，但直接影響效應為負，且絕對值均小于0.1，技術模仿和技術溢出主要是通過間接效應來影響技術進步。

(3)逆向技術溢出對技術進步的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均為正，說明中國應進一步提升OFDI的水平。

(4)在間接影響效應中，技術溢出、技術模仿與逆向技術溢出通過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作用最大，說明中國可能正在接近后發優勢的“臨界值”。

上述結論對目前具有重要啟示：

(1)雖然自主研發對技術進步的作用具有滯后性，但從長期看，具有根本性和戰略性的意義。在技術進步進入轉折點時期，中國極易進入“低端鎖定”的不良循環中，而自主研發能夠改變技術演變路徑。為避免進入低端鎖定，快速提高中國的創新水平和技術進步的速度，應該堅持以自主研發為主，以引進優質外資和優質內資走出為輔的策略。

(2)由于受技術研發能力的限制，持續增加知識產權保護反而不利于技術進步，需要根據目前所處的技術水平和發展階段逐步實施產權保護力度，將知識產權保護維持在適當水平。在自主研發達到一定水平后，加強知識產權保護能夠激發創新動力，整體上促進技術進步。

(3)技術引進缺失能夠提高技術水平，但是在引進的同時，更加注重對新技術的消化和吸收。充分消化吸收先進技術與本國的人力資本水平息息相關，因此，在借鑒國外先進技術的基礎上，必須重視教育事業的發展，提升人力資本的綜合水平，加大對勞動者的技能培訓，最大限度減少對消化吸收國外先進技術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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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傳忠)

The Path Study on Self-research,Technology Import and Chinese Technology Progress

Guo Yujing，Song Lin，Qiao Xiaole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Finance of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Xi’an 710061,China)

According to different channels of influence technological progress,the technical progress is divided into four paths,independent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technology imitation,technology spillovers and reverse technology overflow.Based on the above four paths,the paper builds a path analysis model,quantitative measure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of each variable in 1990—2014 direct effect and indirect effect.Results show that:①The independent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howed significant role in promoting technical progress,the comprehensive effect was the largest,and directly effect was greater than the indirect effect;②The imitation role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and technology was significantly negative effect;③Indirect effect of technology imitation,technology spillover and reverse technology overflow more o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than direct effects.

R&D;Technical import;Path analysis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6BJY086)。

F124.3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