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首爾看暴雨

杜白羽

“倒行逆施”“指鹿為馬”“昏庸無道”，韓國民眾對樸槿惠政府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于是便有了“君舟民水”

韓國的天氣預報也“不正經”。冬至這天，說好的大雪“爽約”，“靈異”般的霹靂暴雨，沖刷著街道、房屋，讓韓國人措手不及。

“真讓人無語”，出租車站，空車遲遲未至，排隊等車的路人互相抱怨。

這個雨夜，韓國同事“一個人在外面吃了紅豆粥（韓國人的冬至習俗）。回家后獨自喝悶酒，把自己灌醉了”。

最新調查顯示，韓國獨自一人飲酒的“獨酒族”呈現爆發式增長，其中約38%的人曾過量飲酒。亦曾有媒體報道稱，韓國近四成“獨酒族”的飲酒量高于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的安全飲酒限度。以50毫升燒酒為準，男性的安全飲酒限度為8.8杯，女性為5.9杯，但40.1%韓國女性過量飲酒，甚至高于男性的36.1%。

借酒消愁。

愁從何而來？一個人生活的“一人家庭”增加導致的“空虛寂寞冷”？還是總統樸槿惠“親信干政”丑聞曝光后，裹挾全體國民的憤怒感和無力？

平安夜，首爾光化門廣場，燭光集會持續第九周舉行，游行隊伍要求樸槿惠馬上下臺。韓國人把“白色圣誕”過成了“下臺圣誕”（韓語發音白色和下臺近似），舉著標語說“最好的圣誕禮物是樸槿惠下臺”。

禍不單行。不少韓國人過圣誕節去教堂，互贈禮物，分享可愛創意造型的節日蛋糕，但是恰好趕上禽流感，雞蛋供不應求，雞蛋以及相關的蛋糕產品價格瘋漲。

據統計，2016年12月27日，一盒（30個）雞蛋在韓國的平均銷售價為7940韓元，比11月同期的5410韓元上漲了46.7%，創下近20年最高值。部分超市售價已超過了一萬韓元（約合人民幣58元），“雞蛋甚至被稱為金蛋”。

自2016年11月16日韓國首次出現疑似禽流感疫情報告后，一個月內禽流感疫情席卷全境，韓國輿論批評稱“因政府防疫系統存在漏洞和初期應對失敗導致被宰殺的家禽超過2500萬只”。

伴隨禽流感爆發的是流行感冒肆虐。各地中小學紛紛提前放假，據統計，7歲到18歲門診患者中，每1000人中就有153人為流感疑似患者，達到1997年韓國引進流感監視系統以來的最高值。

有批評人士指出，不能因為現在處于彈劾總統的空白期，政府就置國民健康于不顧。“流感與禽流感大亂如出一轍，韓國保健當局錯失應對的黃金時間。政府未吸取去年中東呼吸綜合征疫情的教訓，提高警惕。”

“這還是（正常）國家嗎？”韓國民眾仰天悲嘆。

韓國《教授新聞》近日發布年度成語調查結果顯示，611名教授中198名認為“君舟民水”最能總結2016年的時局。

這一成語意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出自中國古籍《荀子》，原文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推薦該成語的中央大學歷史學教授陸榮洙指出，樸槿惠掌舵不當將“大韓民國”號拖入驚濤駭浪的沉船危局，樸槿惠全盤繼承樸正熙獨裁政權的歷史基因、抱殘守缺的路徑和野心，其失敗成為必然。

再回首，2015年年度成語是“昏庸無道”。

推薦該成語的高麗大學哲學系教授李承煥說，從政府沒能控制中東呼吸征疫情的蔓延，到歷史教科書“國定化”爭論，都顯示出2015年是“昏庸無道”的一年。 如今，新版國定教科書被批“右傾”，甚至刪去了“慰安婦”的照片和用詞，政治光譜親美親日，遭到各地師生抵制。

2014年，則是“指鹿為馬”的一年。

鮮文大學國語國文專業教授具仕會認為：從“歲月”號沉船慘案，到青瓦臺幕后人士操縱證據等丑聞，政府一直在試圖掩蓋事件真相。如今，民眾期望“歲月”號真相同調查總統“親信干政”事件一道，可以水落石出。

2013年，是“倒行逆施”的一年。

中央大學歷史系教授育英洙表示，樸槿惠政府違背國民期望，一意孤行地實施倒轉歷史車輪的政策和人事調整。樸槿惠憑借“通過經濟民主主義建設福利社會”的競選承諾當選總統，卻在上任后撕毀承諾，韓國社會出現兩極分化加劇的現象。

“倒行逆施”“指鹿為馬”“昏庸無道”，韓國民眾對樸槿惠政府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于是便有了“君舟民水”。“親信干政”事件不過是引發2016年“燭光革命”的導火索，是對政治體制積弊和“政經膠著”深惡痛絕的韓國人對腐朽保守勢力、凌駕于法律之上為財閥等既得利益集團謀私利之“舊惡”的徹底訣別。

2014年4月，還在朝鮮常駐的我，接到增援“歲月”號沉船事故報道的通知，一天之內從平壤轉北京，飛抵首爾，火速前往珍島現場報道那場韓國歷史上最慘痛的海難。如今，“歲月”號仍在海底，求真相的哭嚎與讓總統下臺的怒吼同在。

2017年將至之時，宿醉過后，我的韓國同事擤擤鼻涕說，“感冒時好時壞，拖了好久都沒好”。而當雞蛋變成“金蛋”，雞肉價賤，“啤酒加炸雞”的浪漫色彩褪去。

這個冬季的首爾，冰風暴雨。

光化門前，燭光豈會輕易被風吹滅，被火澆熄？

上千萬的韓國民眾，沒有一例傷亡。向往變革的燭光集會，以一種決絕的姿態進入第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