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芳
(中共武山縣委黨校,甘肅 天水 741300)
中國傳統人治向法治的轉變
宋云芳
(中共武山縣委黨校,甘肅 天水 741300)
我國政治文明經歷了從專制、人治到民主、法治的艱辛歷程。人治與法治的根源是“性善論”與“性惡論”,在我國“性善論”與“性惡論”相伴而生,這就導致我國古代社會人治與法治形神不分?,F代社會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法治,進入法治社會是人類社會的進步,人治必然被法治代替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
性善論;性惡論;人治;法治
中國是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有著讓人矚目的光輝歷史。但到了近代卻淪落為一個“東亞病夫”,成了落后的代名詞,其重要原因是長期的人治統治。從清末改制到現在已有百余年,百年來中國的法治在探索中坎坷前行。從人治社會向法治社會的轉型,最根本是由社會的經濟因素來決定的。從最初的“禮法之爭”到改革開放之初“人治”與“法治”的討論,到新世紀的司法改革,再到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的“全面依法治國”,與此同時,中國民眾的法治觀念也經歷了巨大的轉變。
由于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人治思想夾雜在法治思想里統治著中國古代社會,正是受“徒法不足以行”的指導思想,這就導致我國古代社會人治捆綁在法治上,并且成為主流。
(一)人治的思想根源
人治主要是指依靠個人權威和崇拜來實行政治統治。在我國,人治是儒家學說提倡的一種治國理論,被封建統治者奉為正統思想。
儒家的“人治”主義,就是重視人的個性化和同情心,重視人的道德發展,把人當作有選擇主動性和有倫理天性的“人”來管理。從這個角度來看,“德治”和“人治”不可分割。“德治”強調教化的程序,“人治”則重視德化者本身,是賢人政治。
儒家主張統治者通過道德感化來治理國家,主張為政在人,法或不可缺,但卻成為執政者的“其身正,不令則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1],主張君主以上率下,施德行仁,并任用賢能的官吏施行德治,以達到“文武之治,布衣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2]的理想社會。
(二)法治的思想根源
夏商周三代出現了中國古代刑罰淵源的“五刑”,在西周時期達到十分完善的程度:“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臏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蓋多于平邦中典五百章,所謂刑亂邦用重典者也。”[3]五刑制度是用殘酷的刑罰去威懾民眾,以達到統治的目的。我國最早的法學典籍可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隨著鐵犁牛耕的使用,社會經濟快速發展,這時出現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法學著作《法經》。
正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4]這是奴隸社會的法治原則,從“法之不行,自上犯下”再到封建社會的“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等等。這些法則突破了奴隸社會“刑不上大夫”的禮制原則,無疑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始版本,具有重要的進步意義。
(三)我國古代社會法治與人治形神不分
我國人治思想家孔子認為“為政在人”。“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5]。人治立足于性善說,其認為“人之初,性本善”[6],人治依賴于人的思想道德境界的提高;而法治立足于性惡說,其認為“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盵7]因此制定法律來約束“性惡”的人,法治能夠約束人道德失范的行為,而基于“性善說”人治卻沒有這樣的約束力。
儒家的人治與法家的法治是兩種不同的治國方略。“人治”篤信“為政在人”,法家的“法治”名為法治,但僅限于“君下法治”,法只對民不對君,而君主在法治之外,其本質還是人治。
人治與法治的根源是“性善論”與“性惡論”,在我國“性善論”與“性惡論”相伴而生,這導致我國古代社會人治與法治形神不分,而且人治成為中國古代社會的主流。由于我國人治思想的頑固性,使得中國古代雖有法律制度,但仍逃離不開人治思想的陰影。中國古代社會強調遵循禮教和維護綱紀倫常,在民眾的思想中,關于社會秩序與人倫秩序的內涵,離不開“以和為貴”的社會觀,正如《論語》中所說“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裹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盵8]
在中國古代社會,解決爭端不能違背和諧,這就要求以雙方都認為“公正”且自愿接受處理的結果,更重要的是任何一方都不能丟面子。爭端應盡量化解,而不是仲裁或強行判決。這種中庸和諧的民族心理,使得中國民眾在解決糾紛時,特別強調和解謙讓,認為用法律解決糾紛會傷和氣,使糾紛變成對抗性的矛盾,這種“以和為貴”的傳統思想助長了人治。
人類的智慧隨著社會的發展在不斷向前發展,如果能將人類智慧轉化為法律規則來治理國家和社會,就一定能有效地減少人治的弊端。
科學社會主義的創始人之一,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思在論述古代社會的法律特征及其根源時曾指出:“只有當實際日常生活的關系,在人們面前表現為人與人之間和人與自然之間極明白而合理的關系的時候,現實世界的宗教反映才會消失。只有當社會生活過程即物質生產過程的形態,作為自由結合的人的產物,處于人的有意識有計劃的控制之下的時候,它才會把自己的神秘的紗幕揭掉。但是,這需要有一定的社會物質基礎或一系列物質生存條件,而這些條件本身又是長期的、痛苦的歷史發展的自然產物”[9]。由此看出,自然經濟是產生專制政治和權力拜物教的土壤,尤其是在經濟上占統治地位的氏族和軍事首領,就有可能利用手中的經濟特權,進一步通過政治來支配和約束臣民,達到自己的統治目的。從而在自然經濟條件下,在我國和世界上其他國家只有人治和專制統治,而沒有法治和大多數人的統治。
人治論者的基本假設主要有以下兩點:第一,社會決策中為了法治所付出的成本高于個人決策的風險成本;第二,社會和國家的統治說到底最終還是要通過個別人來實現。因此,社會應當選賢舉能并賦予他們決斷事物的最終權力。
社會治理盡管需要法律制度,但是任何法律總是會有缺陷。因此,即使是好法律也不能保證結果就好,還必須要有賢能的人來運用法律。事實上,人治論者并不完全否定法律規則的重要性,“人治論”的代表者孔子就非常強調“禮治”,認為“安上治民,莫善于禮”[10]“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11],正所謂“徒善不足以為政”[12],實際就是強調要遵循法律制度。
在人治社會中起決定作用的是人,但法治社會中起決定作用的是法律。如果用“判案”來說明人治和法治社會的不同,假設執政者為法官,兩者的區別在于:在法治社會中,法官的判決要經受群眾的檢驗,而且他的每一次判決,不管何時何地,都是要依據某種規章制度做出,任何判決都必須有據可查,如果他的判決被群眾反對或者他做出違規判決,這時不僅他的判決無效,而且他也失去擔任法官的資格;而在人治社會中,法官就是權利的代表者,案件的是非全在法官一念之間,能否公正地判案取決于法官的思想素質水平和個人意愿,群眾沒有反駁的機會。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普法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績。與過去相比,我國公民的法治意識有很大的提高,人民群眾對如何依法保護自身的合法權益有一定的了解,開始有了遇事找法、依法辦事的覺悟,民眾的法治觀念逐步形成。但是基于我國人治傳統,公民法治意識的缺乏是制約我國法治社會建設的主要原因。
(一)缺乏法治意識的原因
公民意識在建設法治社會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在現實生活中影響公民意識形成主要有兩個因素:
第一,臣民意識的影響。從歷史上看,古代中國的政體是君主專制,維護皇權乃是中國古代社會一切法律制度的出發點。這種封建專制制度培育出的是適應封建政治文化發展的臣民意識。
新中國成立后,實行人民民主專政,人民成了主人。但封建社會的許多落后觀念卻殘留下來,尤其是臣民意識在民眾心目中根深蒂固。改革開放后,人們的思想得到了較大的解放,但由于缺乏系統的公民教育和法治教育,家長制和臣民意識一直成為影響公民意識形成的重要因素。
第二,權利意識的淡薄。權利意識是公民意識的核心。古代中國民眾的權利意識極其淡薄,主要有客觀和主觀兩方面的原因:客觀上由于自然經濟、宗法制和集權制三位一體的社會存在形式,導致商品經濟難以發展,這就造成與之相適應的民眾的權利意識、自由和平等的觀念無法形成;主觀上由于儒家重義輕利思想的影響,使民眾羞于言利,當權利被侵害時,民眾害怕打官司有重利輕義的“嫌疑”,而不愿用法律來維護自身權利。
由于中國傳統觀念中的臣民意識抑制了廣大民眾民主意識和權利意識的產生和發展,這成為建設社會主義法治的一個重要制約因素。
(二)提高法治意識的方法
培養和提高我國公民社會主義法治意識是社會主義民主與法治建設的基礎性工作。結合我國法治環境和公民法治意識的實際狀況,我認為可以從客觀和主觀兩方面來提高公民的法治意識:
1.客觀方面——我國的法治環境
法治環境主要是由政治、經濟和文化環境等因素決定的。政治環境方面要大力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因為法治是民主政治的重要保障,法治意識是在民主政治的基礎上產生的。經濟環境方面要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因為法治意識是商品經濟充分發展的產物。文化環境方面要大力提倡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因為法治意識會受到精神文明整體發展水平的制約,公民法治意識的完善和提高有賴于整個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環境的不斷向前發展。
社會意識是由社會實踐決定,同樣我們的法治意識也來源于司法實踐。日常的法治實踐活動對公民法治意識的形成和提高有巨大的影響作用。如果行政和司法機關都能嚴格地依法行政和依法辦案,顯示出社會主義法治的權威和力量,才能使廣大人民群眾信任和自覺遵守法律。只有經過長期的司法實踐,民眾才會形成固定的法治思維習慣。
重視法學教育和研究。社會主義法治意識與法學教育、法學研究密不可分。法學教育是培養法治人才的重要途徑,而法治人才又反過來傳播法治意識,法學研究是鞏固和深化法治意識的必要條件。社會不斷發展,法治也需要發展。在法治實踐中,新的經驗和思想也需要及時總結和推廣,這都離不開法學研究,而研究成果又通過法學教育的方式使一部分人先接受,這些先受教育者又通過各種方式向社會傳播,從而實現整個社會法治意識的滾動式發展。
利用大眾傳媒宣傳法治觀念。民眾法律知識和法治觀念的增強,都需要通過廣泛的宣傳教育來完成。利用大眾傳播媒介(如電視、報刊、廣播和網絡等)進行法治宣傳教育,這是提高法治意識運用最多且效果最好的途徑。只要利用好大眾傳播媒介進行法治宣傳教育,就能產生深刻而廣泛的影響,同時在社會上形成一種強大的輿論氛圍,使社會主義法治深入人心。
2.主觀方面——我國公民的法治意識
我認為要增強公民的法治意識,從主觀方面出發就是公民要樹立正確的權利觀、契約觀和訴訟觀。
樹立權利觀念。這是對中國傳統文化反思的結果,更是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和建設法治社會的需要。在廣泛的社會活動中充分地運用權利,同時尊重他人的權利,要有行使權利的自主意識和自律觀念,這才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真正體現。
樹立契約觀念。商品經濟是通過契約的形式連接起來的,而契約具有平等自愿和互相制約的特點,這就減少了交換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和不安全因素。其在于通過明確契約雙方的權利義務,使人們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角色,從而有效地選擇自己的行為,減少無效和不當行為的發生,使整個社會活動在充滿活力和必要的約束中進行,從而達到一種和諧有序的狀態。
樹立正確的訴訟觀念。訴訟是用法律的方式解決矛盾和糾紛,受傳統文化的影響,人民群眾對訴訟抱有一種偏見,不管有理與否,都認為用訴訟來解決糾紛是很不光彩的,并把訴訟與受懲罰聯系在一起。這使得人們不是通過正當的法律程序解決各種社會矛盾和糾紛,而是尋求法律之外的方式。因此,樹立正確的訴訟觀念對于增強民眾的法治意識有重要作用。
(三)從人治到法治的轉變
不管是法治,還是人治,作為社會管理方式,兩者最終追求的目標實際上大相徑庭,區別在于方法的可行性,特別是在具體的社會環境下人治或法治的可能性。
我國長達數千年的君主統治,使封建專制思想深深地根植于中國社會,使民眾的法治意識很難形成。人們的法治意識是受其物質生活條件制約的,社會生活的變化必然引起法治意識的變化。
法治與人治是相對立的兩種社會治理文化,前者的核心是強調社會治理規則的普適性、穩定性和權威性;后者的核心是強調社會治理主體的自覺性、能動性和權變性。雖然法律也是由人來制定的,而且法治也不排斥人的能動性,但從法律的制定、執行到修改都必須按照法律本身制定的規則,人的能動性只能在規定的范圍內發揮作用,這是法治區別與人治的最大特征。
人治社會和法治社會有著質的不同。人治社會是權力導向,而法治社會則是規則導向。與人治相比,法治有兩個顯著特征:一是在立法上,它是良法,體現以人為本的理念且符合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二是在實施上,能夠得到普遍遵守,法律之外無特殊的個人和組織,大家都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活動。
改革開放之初,鄧小平在1978年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說:“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須加強法制。必須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這種制度和法律不因領導人的改變而改變,不因領導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變而改變。”到了1997年,十五大報告正式提出 “依法治國是黨領導人民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把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確定為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要目標。1999年,依法治國被寫入憲法。2014年10月28日,黨的十八大四中全會首次專題討論依法治國問題。發布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確保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時,“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全面落實,法治政府基本建成,司法公信力不斷提高,人權得到切實尊重和保障”,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宏偉目標。
只有人人信仰的道德的救助力和人人遵從的法律的威懾力共同織就的安全網,才能保護每個人。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社會開放程度越來越大,這就要求我們從以前的 “熟人社會”向“陌生人”社會轉型,而社會轉型最關鍵的是制度建設。制度是社會公平的基本保障,制度可以排除人情的糾葛和壟斷,摒棄一些人通過拉關系、走后門等既繁瑣又不利社會公平正義的事情發生。在法治時代我們行走在“陌生人社會”中,熟人和人情血緣依然存在,最關鍵的是不能再用這些 “熟人社會”來排斥和動搖制度。法治最終會取代人治,這是人類社會千百年來的追求,更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必然。
[1]論語·子路篇.
[2]論語·哀公問政篇.
[3]漢書·刑法志.
[4]禮記·曲禮上.
[5]論語·哀公問政篇.
[6]三字經.
[7]荀子·性惡篇.
[8]論語·子路篇.
[9] 馬克思.資本論(第 10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96.
[10]孝經.
[11]論語·子路篇.
[12]孟子·離婁上.
宋云芳(1982-),女,甘肅天水人,碩士研究生畢業于西北師范大學中國哲學專業,主要從事中國近代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