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庚文
(文山市黨史研究室,云南 文山 663099)
楚圖南在云南文化抗戰中的革命斗爭活動研究
冉庚文
(文山市黨史研究室,云南 文山 663099)
1937年,在云南大學附中任校長的楊春洲特別邀請楚圖南回云南任教。是年底,楚圖南從戰亂的上海舉家退往抗戰大后方的昆明,以一名云南本土學者的身份,參與和組織了云南的文化抗戰。抗戰期間,楚圖南在青年學生、人民大眾、省內外文化名流當中架起了一座座橋梁,為團結和發展云南文化抗戰力量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文化抗戰 ;云南;楚圖南
1938年2月起,楚圖南到云南大學附中任國文和歷史教員,并在女一中、成德中學兼課。在課內和課外傳播革命思想;引導學生閱讀進步書刊、辦壁報、成立進步社團;支持和指導青年學生開展抗日進步活動,進行抗日宣傳。使得云南大學附中、昆華師范及云南大學學生成為昆明抗日民主運動的骨干力量。[1]279
這一段時間,楚圖南關注的群體主要是云南的廣大中學生。抗戰爆發之前,云南社會相對平穩,抗戰爆發后,特別是京、津、滬等地相繼失陷后,大批難民和文化人如潮水般的涌進云南,國內一些重要的書店也搬到云南,一些重要的學術研究機關相繼搬到云南,自然就使云南的社會狀況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復雜起來。楚圖南認為,在云南這片土地上一定會出現一些新的問題、新的事態。“對于這些新問題,新事態的反應,來得最快、作用最大、影響最深的,當然是中等學校的學生。因為小學校的學生還幼稚,大學生的發展大多是有了一定的定型,加之在云南,大學生的數量還比較少;民眾方面,當然由于知識的落后,和生活的牽掣,自然是感受遲滯,或甚至于不起作用。”[2]309楚圖南強調,在云南開展文化抗戰,首先要依靠廣大的中學生這支強大的生力軍。楚圖南認為,“惟有用這種方法才可以使本來是健全的思想和行動,不會走入歧途,可以使本來是幼稚的,甚至于是錯誤的思想和行動,可以得到矯正,且強壯起來。”[2]311在抗戰最緊張的時代,廣大青年學生不可能有安穩的學習環境,面臨著每天都要“疏散”的恐慌和窘境。楚圖南撰文鼓勵青年學生要把“疏散”變成一種積極的學習和積極的抗戰行動。“以自己作為一個戰時青年,艱苦卓越,苦干又苦學的榜樣,來教育了民眾,指導了民眾,發動了民眾,這是我們疏散的第一個意義和第一個責任。”[2]325“我們希望我們的疏散,乃是將中華民族的新的細胞,新的血液,最有力而健全的分子,注射到中國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散布到中國社會的每一個階層——努力作所能作的研究工作,或文化工作,這實在和前線的流血抗戰,有著同一的價值,而且也是同一的重要。這是我們疏散的第二個意義,和第二個責任。”[2]326“敵人的飛機盤旋在我們的頭上,所謂救亡如救火,我們還推諉什么,還等待什么呢?——疏散并不是使我們逃避或放棄了我們的工作和活動。乃是相反的,更開展了我們所能做,所應做的各部門,各方面的救亡工作和救亡活動。這便是我們疏散的第三個意義和第三個責任。”[2]327
課堂上,楚圖南總是圍繞文化抗戰,為廣大青年尋找戰斗的動力和標桿。喚醒埋頭讀書的學生從數理化里鉆了出來,在國家民族面臨生死危機時,做為一個熱血青年應該奮起救國。通過教學,引導學生關心國家興亡。[1]280
“山國的兒女們,我們是創造者的后代,我們是墾荒者的子孫……起!起!起!……美與幸福的社會,得由我們一手來完成。”[1]280這是楚圖南在云大附中撰寫的一首詩歌《山國的兒女們》,云大附中將其作為校歌。
在楚圖南及其他文化大家、思想大家的引導下,很多青年踏上了革命的征程。抗戰結束后,受中共云南省委的派遣到文山從事恢復黨組織工作的岳世華,就是楚圖南在云大附中所教的高中學生。岳世華在生前,幾乎每年都要到北京楚圖南家里拜望自己的恩師。“楚圖南對我影響很大,我也經常去楚圖南家。”[3]這是91歲高齡安朗的一次講述。在云大讀書時,費孝通任系主任,上歷史課,楚圖南上大學語文課。在楚圖南的引導下,安朗加入民青組織并隨軍進入越南參加日軍的受降儀式,隨后在越南任教,做華僑工作。1949年,安朗從越南回國到文山開展建立縣鄉民主政權斗爭活動并任中共文山縣委第一任書記和文山縣人民政府第一任縣長。
文化抗戰,關乎一個國家的前途和一個民族的命運。1939年1月15日、2月1日,《新動向》連續分兩期刊載楚圖南《抗戰與中國文化檢討》文章。全文包括5個部分。一是《幾個歷史上的事例》;二是《中國文化的本質》;三是《中國文化所給予中國民族的命運》;四是《中國文化的動搖》;五是《抗戰前途與中國新文化的建設》。
在《幾個歷史上的事例》中,楚圖南以巴比倫的興衰為例,講述了文化的重要性。說巴比倫創建了中部亞細亞洲的第一大國,是因為巴比倫民族憑依著得天獨厚的文化優勢,讓自己興旺起來。后來,由于巴比倫民族崇拜荒淫和奢侈的低俗文化,巴比倫民族終究消失了。另外一個例子是波斯人和希臘人的戰爭。波斯人的文化,是以大欺小,倚強凌弱,強迫幾百萬奴隸遠征攻打弱小的希臘。波斯人的文化是侵略文化、暴君文化、強迫文化;希臘人的文化是反侵略文化、是正義的文化、是積極的文化、主動的文化。所以,正義的弱小的希臘人連續幾次打敗了非正義的強大的波斯人,挽救了希臘民族的危亡,保全了歐洲文化。楚圖南在該文中還列舉了羅馬帝國、日耳曼、印度、緬甸、安南、日本等許多國家和民族的興起和衰落的故事,反復強調文化對于國家與民族生存與發展的極其重要。說“所謂文化,乃是全民族適應環境,維持生存的物質的精神的創造的總和,則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的興衰成敗,其自身的文化,乃是一個支配的要素,是一個決定的要素,當然不是過言的了。”[2]334
在《中國文化的本質》部分,楚圖南尖銳地指出,中國文化是半封建半殖民地文化。這種文化被后來軟弱、虛偽的文人利用了,軟弱性、虛偽性、欺騙性、逃跑主義、賣國行為,似乎就成了當時中國文化的本質。是令人可怕的。抗戰爆發了,“前方的當漢奸,順民,在后方的則逃避,流亡,散布流言,說風涼話……”[2]339
在《中國文化所給予中國民族的命運》中,楚圖南進一步指出,由于中國文化的軟弱性、虛偽性,一些文化人“看不見國家,看不見民族,看不見大眾,不惹事,不出頭,不冒險,一切不負責任……”[2]341楚圖南說,中國文化的奴性特征,導致歷史上的中國農民憑借求生的本能舉起叛旗,掃蕩敵人,建立新國,不久,文化的奴性一出來,弊害復生,人民又沒有了生氣,外力一來,又要粉碎瓦解,當主子的準備著讓位,當奴才的準備著投降。楚圖南呼吁國人要對自己的文化盡快反省、盡快改造,指出:“中國文化若沒有深切的反省、沒有徹底的改造,則中國的社會機構,不會健全,中國的民力也不會發揚,在國際競爭的舞臺,在真實的力與力的競賽的歷史劇中,中國是不容易生存的,也是不容易占到一個確定的地位的。”[2]343
在《中國文化的動搖》中,楚圖南發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希望,認為這“動搖”,其實是一種“改變”“裂變”。“這結果,便是中國文化的根本動搖,中國人生活態度的根本轉變,中國人以應戰回答了挑戰,中國在抗拒暴日的神圣民族解放的革命斗爭中站立起來了。這次的戰爭,當然必須以全民族的長期艱巨的犧牲和英勇的熱血,來博取最后的勝利。也是來徹底的清算了中國過去的文化,和改造了中華民族的未來的新生的命運。”[2]347
楚圖南先后發表了《文藝工作者怎樣充實和武裝自己》《學術辯難應有的態度》《云南教育界應當怎樣應付當前的事態》《抗戰建國過程中云南的新使命》《怎樣開展今后的文藝工作》《今后的文化運動》《防護精神或道德上的國土》《云南文化的新階段與對人的尊重和學術的寬容》等多篇文章,針對云南的實際,陳述了自己的抗戰觀點。
1938年5月8日、15日,《云南日報》分兩期刊載楚圖南《文藝工作者怎樣充實和武裝自己》的文章。楚圖南認為,藝術家首先必須明白自己是一個人,是有血有肉有理性的人,因為“藝術并不是一種快樂的職業,乃是一種非常猛烈的斗爭”[2]297。
其次,藝術家要認識社會、關注社會。“來至誠地、深入地注意社會,認識社會,來充實和武裝自己,以此創作和產生了真實的偉大的文藝。”[2]299
第三,藝術家要具備精當、通俗、有效而又有力的創作技術。“我們的文學,并不需要裝鬼嚇人,我們只需要有效又有力的,準確而銳利的武具,來武裝了我們自己!”[2]300,301
1943年10月,云南《動向》創刊號發表楚圖南《云南文化的新階段與對人的尊重和學術的寬容》一文。楚圖南指出,希望外來文人少一點對云南貧窮與落后的批評和指責,要多一些包容;同時希望云南人要歡迎這個時代的到來。對于外來文化在云南的選種下苗,要持謹慎的態度;禁止片面否定和批判外來文化,要見其森林之森,見其樹木之大。因為當下的云南社會的總趨勢是好的,外來文化對于云南社會的影響是一次變革。“比之于晉人南遷,羅馬人西渡,還有著更多的積極性呢!”[4]627,629
抗戰期間,楚圖南積極參與和組建各種抗戰文藝團體。1938年5月1日,“云南文藝工作者抗敵座談會”易名為“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云南分會”,楚圖南被選為理事,與張克誠、馮素陶、徐嘉瑞等負責領導工作,自此擔任該會歷屆理事、常務理事,參與主持領導工作,成為核心人物之一。他參與編輯出版該會刊物《文化崗位》;開展文藝普及工作、舉辦文藝競賽、開辦暑假文藝講習班,培養青年文藝工作者、研究抗戰文藝理論及技術問題;舉辦文化名人的紀念活動,如紀念魯迅、慶祝老舍創作二十周年,紀念聶耳逝世三周年,紀念馬雅可夫斯基、高爾基、托爾斯泰、羅曼·羅蘭,“五四”文藝會、詩人節等等。從上海或海外回來的途經昆明到重慶的文化知名人士如茅盾、巴金、陶行知、王禮錫等,楚圖南均以文協名義請他們座談、講演,以擴大昆明文化界的視野,活躍文化界的抗日民主運動。
1938年12月28日,茅盾到達昆明,發表了以《統一戰線與基本工作》為題的講演。茅盾從楚圖南所談昆明文化界情況中,了解到西南聯大的教授們很少參加當地文化組織的活動,與文協很少聯系,便向聞一多、朱自清、顧頡剛、吳晗等提出外來人與本地文化界溝通思想,加強團結的問題,讓他們找楚圖南交換意見,把云南文化界的力量統一起來。大家接受了茅盾的意見,安排了些外來人進入文協云南分會任職,在全國有影響的沈從文、顧頡剛、朱自清、施蟄存、徐炳昶、謝冰心、吳晗等均在其中。團結的面更加廣泛,力量更加壯大,影響深遠。[1]284
1944年,文協開展了援助貧病作家的募捐活動,楚圖南捐款一千元。在這之前發表文章《保障作家生活與發揚民主精神》,為貧病作家呼吁社會援助;捐贈了自己的《刁斗集》,在扉頁上題寫了魯迅的“血沃中華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英雄多故謀夫病,淚灑崇陵噪暮鴉”的詩句,以鼓勵青年學生。
1942年3月,楚圖南等人在昆明秘密成立了“九老會”。雖稱“九老”,這些人實際都不老,也不只九人。他們不定期地舉行聚會和茶會,研判形勢,共商對策。后來做到有計劃有步驟地向各方面做工作,成為推動云南民主運動的重要組織之一,使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和進步運動影響日益擴大。[1]288
1943年初,中共南方局代表華崗到了昆明,首先找到楚圖南,并帶來了周恩來的親筆信件。為了與各方面學者、文化教育界人士交換和探討對國內時局的看法,引導各方人士團結起來,在大學教授中組織了“西南文化研究會”。這個組織的活動地點在唐繼堯的別墅,每兩周一次。他們輪流作學術報告,增進了解,加深友誼。本地人與外來人的隔閡,“洋”教授與“土”教授間的歧見,學者教授對文化人、對政治活動者的偏見等逐漸得到消除。這個組織,成為黨在云南領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核心。云南文化抗戰的民主斗爭由此進入了一個新的高潮。
1943年4月,楚圖南由周新民介紹加入中國民主政團同盟。5月,民盟第一個地方組織昆明支部成立。翌年10月,民盟昆明支部改為云南省支部,楚圖南當選為委員。1945年9月,楚圖南被選為民盟中央委員。同年12月23日,在民盟云南省支部第一次盟員大會上被選為主任委員,聞一多為宣傳部長兼青年委員會主任。為了民盟組織的發展,云南省支部從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需要出發,主張打破“政團”同盟,吸收愛國知識分子參加。1944年9月,被全國代表大會所接受,取消了“政團”二字,改稱“中國民主同盟”。是年,民盟在云南大學、西南聯大等校建立青年組織“中國民主青年同盟”(簡稱“民青”),發展了一批成員。中共地下黨組織在青年中也建立了外圍組織“民主青年聯盟”,兩者發生交叉,有人主張由民盟領導,楚圖南認為民青應由共產黨組織領導,與民盟是兄弟關系,而不是“父子”關系,他的意見得到聞一多等人的支持。
1944年7月7日,云南大學、中法大學、省立英語專科學校三校學生自治會和西南聯大壁報協會聯合在云南大學至公堂舉辦“七七”抗戰七周年時事座談會。楚圖南、聞一多、吳晗、潘光旦等在會上提出國難當頭,文人應該論政,是年,日寇發動湘桂戰役,湖南、廣東、廣西的大部分失守,加之滇西的龍陵、騰沖仍在日軍占領下,尚未光復,于是由民盟云南支部與中共云南地下組織發動云南大學、中法大學學生自治會和西南聯大壁報協會、云南文協等進步組織,于10月10日在昆華女中操場舉行五千余人參加的“保衛大西南大會”,楚圖南、李公樸、聞一多、吳晗、羅隆基、潘光旦、潘大逵等出席。楚圖南在會上講演的題目為《言論自由與身體自由》,提出反對獨裁,只有實行政治民主,才能使國家民族有所進步;保障人民的人身、言論、集會、結社的自由,才能動員全民的力量,共赴國難。12月25日,民盟云南支部聯合十余所大中學校學生自治會及進步團體,舉辦“云南護國起義紀念大會”,會上喊出“擁護龍主席,發揚護國精神,保衛大西南,保衛云南!”“打倒獨裁,實行民主政治!”等口號,六千余人于會前舉行了游行,楚圖南等走在隊伍的前面。
編著《云南抗戰時期文學史》的云南大學教授蒙樹宏說:“楚圖南演講和發表的作品,頗有真知灼見,是云南抗戰時期文化思想戰線上的戰略家。”
“楚圖南是抗戰時期云南愛國主義統一戰線中的中堅人物。在那個時代,楚圖南作為云南文化界的一名旗手,高舉著中華民族解放運動的大旗,大聲呼喚著云南各族人民向往的明天。”中共云南省委黨史研究室原主任王元輔在其紀念文章《楚圖南在云南新民主主義革命中的貢獻》中,這樣評述著。
回憶起抗戰的人生經歷時,楚圖南的心緒是極為復雜的——“我當時是憑著我的對黨的方針政策的理解,對當時當地發生的情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一些工作。有時也由從重慶來到云南的南方局的同志傳達周恩來同志和董必武同志的指示。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的活動是受到黨的指引和領導的。”[4]340“在昆明,在抗戰期間的多方面活動和經歷不是這一篇短文所能寫完的。”[2]825
[1] 麻星甫.一生心事問梅花[M].北京:朝華出版社,1999.
[2] 楚圖南 .楚圖南集(第二卷)[M] .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9.
[3] 冉庚文. 文山市革命老區[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4:496.
[4] 楚圖南. 楚圖南文選[M].北京:中央黨史出版社,1993.
(責任編輯 婁自昌)
A Study on Chu Tunan’s Revolutionary Activities in Cultural War Against Japanese
RAN Gengwen
(Party History Research Office of Wenshan City, Wenshan Yunnan 663099, China)
Yang Chunzhou, headmaster of affiliated middle school of Yunnan university, invited Chu Tunan to teach in Yunnan in 1937. At the end of this year, Mr. Chu and his family withdrew to Kunming, the rear area in the anti-Japanese war, from Shanghai and he took part in and organized cultural war against Japanese as a local scholar of Yunnan. He served as bridges among common people, literary celebrities in province and out of province and make a positive contribution to uniting and developing Yunnan cultural war power against Japanese.
cultural war against Japanese; Yunnan; Chu Tunan
G12
A
1674 - 9200(2017)01 - 0047 - 04
2016 - 10 - 16
冉庚文,男,壯族,云南廣南人,文山市黨史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