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民辦教師的精神家園
——論劉醒龍《天行者》精神主旨

馬 麟 （銀川能源學院 750105）

鄉村民辦教師的精神家園
——論劉醒龍《天行者》精神主旨

馬 麟 （銀川能源學院 750105）

民辦教師，這個已被時代和歷史快要忘卻的名字，今天重提，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作為教師的我們，不應忘記他們。他們曾以執著的信念、頑強的意志和高貴的靈魂擔負起了傳播鄉村文化知識和教育孩子健康成長的責任道義，為二十世紀末的中國鄉村的基礎教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精神貢獻，他們是教育事業的殉道者，他們是默默行走的民間英雄。

民辦教師；轉正；精神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曾有一批特殊的群體行走在中國鄉村教育的前沿陣地，自覺地肩負起了傳播鄉村文化知識和教育孩子健康發展的重任，為中國鄉村的孩子帶去了陽光雨露，滋潤了他們荒蕪干涸的心田，為二十世紀的中國鄉村教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精神貢獻，他們被稱作“民辦教師”。而今這個稱謂已被飛速發展的時代和漸行漸遠的歷史所沖淡甚至被遺忘，不再被人們提及議論。但，作為一名教師，尤其是一名鄉村民辦教師不應該忘卻那段彌足珍貴的歷史，甚至今天的年輕教師都應該捧讀一下第八屆矛盾文學獎獲得者劉醒龍先生的那部《天行者》，因為我們從中可以找到作為一名教師的神圣職責和光榮使命。

小說記載了一群鄉村民辦教師生存發展的心靈軌跡，敘述了余校長、孫四海、鄧有米等幾位主人公以微弱的身軀、執著的信念、頑強的意志和高貴的靈魂挺起了大山深處界嶺一帶的教育脊梁，他們是鄉村教育的守望者，他們是鄉村孩子的啟蒙者，他們是中國大地上默默苦行的民間英雄。他們高舉教育事業的神圣火炬照亮了鄉村教師勵志前行的道路，他們所付出和耕耘過的界嶺小學必將成為后來鄉村教師的精神家園，也必將影響和感染著今天的每一位教師。

小說以界嶺、界嶺小學這一帶有中國式農村教育意味的土地入手，山大溝深、貧瘠荒蕪、道路崎嶇不平，教學條件和教學環境極其簡陋、惡劣。一個教室裝著幾個年級，一個教師要教幾個年級。用小說的語言來說：“界嶺是這一帶山區中最遠最深最高的那一片”；“這些油印的課本又是你老余的杰作吧”；“村里已經有九個月沒給我們發工資了”。就在這樣一個上不巴天，下不接地，有時候還有狼群出沒的地方，余校長、鄧有米、孫四海（后來還有張英才、夏雪、駱雨、藍飛）等幾位民辦教師不畏艱苦、不顧清貧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在大山深處，為當地一帶孩子的義務教育和掃盲升學工作默默耕耘、無私奉獻，并為此實現“界嶺村高考零突破打下堅實基礎”的宏偉目標而不屈奮斗、薪火相傳。

小說所塑造的幾位主人公，有苦有樂、有喜有悲、有愛有恨。雖然有時候他們會面對生活中的一些問題產生矛盾沖突，但是在以一種兢兢業業的姿態對待神圣教育事業的時候，他們卻表現出了驚人的一致。余校長在主持學校全面工作和照顧癱瘓在床老伴的同時，還要給寄宿在他家的十幾個孩子做飯洗衣。孫四海老師將自己種的茯苓和上山采的藥材草變賣了，支付學校教室的修繕費用和墊付學生的學雜費。由于學生回家的路坎坷不平，有時會有“狼群”出沒，每當周六放假，余校長、孫四海、鄧有米、張英才四位老師分幾路將學生安全的送回，然后他們才得以安心的返回。就這樣他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做著自己重復而并不簡單的工作，這與當時人們追逐“高升學率”、“名人大師”、“金錢權利”的社會潮流相比，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懷，是什么讓他們這樣始終堅持不懈，鍥而不舍！今天中國大地上的老師又有多少能像他們一樣為教育事業執著熱愛并犧牲奉獻著一切。面對教學時，他們同樣一絲不茍，敬業守責。張英才老師將家里的課本找出來，重新復習初高中的知識，以求講課時知識的豐富性和準確性。余校長在縣實驗小學當門衛時，也不放過學習提高的機會，當學生放學回家，他就對著空蕩蕩的教室滔滔不絕的講，一口氣將心里的想法全部講完，再看表剛好四十五分鐘，這種駕馭課堂教學的能力，難道不值得我們學習嗎？

其實，這只是他們精神世界中的冰山一角。在幾位民辦教師的心目中，學校是一個圣潔的地方，教育是一項崇高的事業，容不得半點馬虎和私心，教師的職業本質上就是一種“愛的教育”。 用余校長的話說：“當民辦教師的，什么本錢都沒有，就是不缺良心和感情，這么多的孩子，不讀書怎么行呢？”。一句多么樸實而又震撼心靈的話語，我想作為一名教師應該將其奉為座右銘，讓身在象牙塔里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多一些良心和感情。因為當我們面對近些年在教育領域里發生的“性侵門”，“虐待門”等有悖教師良知道德的齷齪之事時，我們啞口無言、無地自容。所以說“良知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在對學生愛的教育方面，讓我們更為深切感受的是民辦教師出身的萬站長那句肺腑之言，“一般的老師，只能將學生當學生，民辦教師不一樣，他們是土生土長的，總是將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成績再差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土生土長，鄉里鄉親，即使學生又是孩子，這就決定了民辦教師與學生的特殊關系和情感，形成了他們那種天然的敬業精神和奉獻品格。

作為一位民辦教師，實現“轉正”，是改變他們尷尬生存狀態和苦難命運的救命稻草，甚至明愛芬老師死了以后，也要到閻王那里去“轉正”。小說圍繞著民辦教師“轉正”的三起三落，深刻的勾勒出了余校長、孫四海、鄧有米三位老師在面對每一次“轉正”時，所表現出人性的純粹和人格的偉大。第一次“轉正”名額下來時，他們把名額讓給了剛進學校的年輕后生張英才，當余校長他們把票投給張英才的那一幕時，我們內心是多么的糾纏和難過，在“轉正”的事情上，最有資格的是在這里守候了二十多年的余校長，其次是孫四海和鄧有米。但他們卻說：“你不一樣，年輕，有才氣，沒負擔，正是該出去闖一闖的時候”。在這樣的試金石面前，他們的內心深處更為熠熠生輝。第二次“轉正”的機會本應屬于余校長，但被到校不久的藍飛毫不聲張的私自獨吞了，我們又是多么的憤憤不平。當第三次“轉正” 機會到來，面對巨額的工齡費時，使他們望而卻步。這使他們做出了一個荒誕的決定，成熟一個、發展一個。這些民辦教師面對 “轉正”所作出的細枝末節，深深地觸動著我們道德和靈魂，我們只能默默地向他們行注目禮。

作品中另外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意象就是三位教師帶著百八十個學生由余校長主持、孫四海、鄧有米吹奏國歌天天升國旗的場景，無論風霜雨雪，他們都風雨兼程。這是增強學校師生凝聚力、團結力的象征，也是對神圣教育事業和熱愛偉大祖國內心充滿敬畏最直接最樸素最崇高的表達方式。當張英才老師將那篇《大山·小學·國旗》的文章發表到省城的報紙上時，一時間關心關注界嶺小學的信件紛至沓來、絡繹不絕。有的要捐款捐物，團中央還要搞“手拉手”活動。界嶺小學一下成了許多在校大學生追尋的精神高地。來自大城市剛畢業的本科女大學生夏雨來了，她給這里的學生帶來了詩意的生活，教會他們熱愛家鄉的寧靜，摒棄物質的誘惑。夏雪老師精神境界在這里得到凈化了和提升，并且還影響了她的父輩。她死后，她的父母按照她生前的遺愿拿出了辛苦大半輩子積攢的十萬元捐助給界嶺小學新建教學樓。從界嶺小學畢業的學生葉碧秋在當保姆帶孩子之余，自修完大學課程后又回到母校當民辦教師。張英才老師辭退了教育局的工作重回到界嶺小學繼續教書。這個時候我們不禁捫心自問，是什么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知識分子放棄優越條件而投身界嶺小學的教育事業呢？同樣萬站長的話給出了我們追尋的答案：“那地方、那幾個人，是會讓你中毒和上癮的，就像我，這輩子都會被纏的死死的，日日夜夜脫不了身”。他們就是靠著這種全身心投身教育事業，不顧生存境遇的嚴酷、角色身份的尷尬，用腳踏實地的信念，真誠樸素的情感誓死捍衛教育的精神家園。這就是界嶺小學的精神內核，也是鄉村教師生生不息的精神象征。

精神是可以傳承的并可以發揚廣大，放眼當下中國的鄉村教育已經今非昔比，但，教育的火種仍需代代相傳，一天也不能熄滅。慶幸的是我們看到了鄉村教師的精神火炬所形成的燎原之勢，涌現出了像四川省映秀小學的樊曉霞老師，貴州省大石小學的支教者徐本禹老師以及團中央實施的“西部計劃”后成千上萬的志愿者積極響應：到西部去、到基層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1]胡殷紅，劉醒龍.關于《天行者》的問答[J].文學自由談，2009（05）.

[2]劉醒龍.《天行者》[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版.

[3]吳義勤.遠去的精神風景――評劉醒龍長篇新作.《天行者》，[EB/OL].2009（08）.http：//www.chinawriter.com.cn

[4]王春林.良知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評劉醒龍長篇小說《天行者》[J].南方文壇，20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