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更在尋常間

十一月中旬一個平常的周末，有些無聊了，為尋點小新鮮，我們一家來到附近的清涼山，踏秋，打牌。

清涼山，南京鬧市的幽靜處所在，2000多年的歷史積淀，使得這里的一石一磚、一草一木，都暈染了濃濃的人文味。

拾級而上，不遠便是眾樹呵護著的三五畝大小的平坦之地，兩張圓桌，數塊坐石，老人孩子情侶若干。喜鵲嘰嘰喳喳地飛來竄去，陽光透過樹隙斜斜地懶照過來。最喜深秋的銀杏葉，斑駁地黃綠著，厚厚地鋪在山坡，再薄薄地灑向山路，油畫一般地靜謐安詳，更噴發著生命的感覺。

四人圍坐石桌，激戰起摜蛋。牌摔得啪哩啪啦，都想以氣勢勝出。一局結束，“炸彈”還留在手上，便被其他三人戲稱為“沒有發出的可恥的子彈”，那份嘲弄啊；自己打出的花色鉆進了邊家的軌道，那份懊惱啊；偷襲成功或者蓋了對手自以為必勝的秘密武器，搖晃著身子哼起了小調，那份得意啊！

一個中年女性背著小炮筒般的相機，詢問我們能不能讓她拍幾張照片，說太美太浪漫了。我們欣然允諾。

環顧四周，真是有些浪漫。藍天為頂，落葉作氈，飛鳥回旋，幼童嬉戲，人生若斯，夫復何求？

先生乘興發揮：真正的浪漫，都是自然生長出來的，那些預設的作秀，往往都不能稱為浪漫。細想想，真正的浪漫，還真的更在日常的舉手投足之間。浪漫是什么？可能就是沒有帶傘的細雨之夜的一次漫步，就是氣候突變之前遠方手機發來的一個個提醒式的天氣預報，就是看電視時睡著了家人輕輕從你臉上摘下的眼鏡，就是生病發燒時親朋送上的一支溫度計和一杯熱水……

突然想到了我們的教師。呵呵，職業使然，許多事總會習慣性地向教育上靠。

我們定居于日常，而日常，往往意味著平凡、瑣碎、單調、重復。分數的大山壓得我們透不過氣，永遠有備不完的課、改不完的作業、處理不完的各式各樣的問題，似乎足夠“小”，足夠“輕”，又足夠“累”，足夠“重”。這，就是不少教師的日常生活。

日常 ，就有這樣一種“侵蝕”的力量。如果我們耽于日常，埋怨日常，日子便真的一眼就望到底了，毫無激情、浪漫與期待可言。其實，教育的情境千變萬化，教育的對象生動活潑，用扈中平先生的話說，教育的活動“是最靈活最有彈性最需要機智也最富于創造性的一種活動”。如果我們換一種心態與行為方式，嘗試著做一些小小的改變，比如變換一下授課樣式，捕捉一下學生的微動作、微情緒，發現一些美好的細節，養育一些閑情逸致，日常，是不是就平添了些許的詩情與浪漫？欣賞學生，悅納自己，一個平日不怎么發言的孩子在課堂上興奮地舉起了小手，一個不經意的問題激發了學生持久的探索熱情，還有那些與學生擊掌相守小秘密時的默契、膠著在一起踢足球時的歡愉等等，教師的日常，其實也蘊含著更多的“非日常”。

不少人常常抱怨：這日子一天天地重復著過，沒意思。同樣的日子，有的人過得有聲有色，有的人過得蔫頭耷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如何去尋找并經營平凡中的浪漫與樂趣。這，不僅是一種生活狀態，也是一種思維方式，還是一種智慧與能力。

清涼山上的牌局，微改變，大快樂，我們在日常中觸摸到了生活的詩情。很多時候，我們的身邊并不缺少浪漫，只是許多真正的浪漫從歲月的指尖輕輕溜過而不察覺，或者我們把浪漫看得過于玄乎，過于別出心裁，總覺得浪漫就是纏綿悠遠的感嘆號，就是韻味深長的省略號。其實，浪漫也許更是周邊世界那一個個尋常的逗號和句號，只要我們有一顆感恩的、新鮮的心，尋常的符號一樣能夠連綴成為久而彌香的浪漫之章。

（宣麗華，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210013）

責任編輯：趙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