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

肖育才，余喆楊

（1.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四川成都610041；2.西南民族大學經濟學院，四川成都610041）

●本期觀點

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

肖育才1，余喆楊2

（1.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四川成都610041；2.西南民族大學經濟學院，四川成都610041）

社會保障支出具有明顯的再分配功能，城鄉之間社會保障支出的差異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形成有一定的影響。文章對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影響進行了理論分析、實證檢驗和效率評估，從理論上來說社會保障支出應該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現實中存在城市偏向的社會保障支出則不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實證檢驗也印證了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呈正相關性，而效率評估進一步說明了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方面效率低下。在建立社會保障支出穩定增長機制的同時，應該進一步加大農村社會保障的財政投入，并做好城鄉社會保障制度的轉移和續接，提高社會保障支出再分配和保障功能的效率水平。

社會保障支出；收入分配；城鄉收入差距；效率評價

一、引言及文獻回顧

社會保障是為面臨不利境地的人（患病、失業、年老、孤殘）設計的一種救助體系，是社會發展的穩定器、經濟發展的調節器和勞動力再生產的保護器，分散的個體可以借助這樣一種互惠互助機制實現防控風險和積累資本的目的。社會保障作為一種重要的收入分配手段，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重要的影響。自1951頒布《勞動保險暫行條例》以來，我國社會保障制度一直沿著城鄉兩種不同的路徑發展演變。城市社會保障制度依賴于城市工業制度，財政補助一直是其改革發展的重要特點和動力，農村社會保障則依賴于農村土地制度以及農業生產和經營方式，2003年是其變化的一個重要分界點，在此之前，財政對其補助很少，在此之后政府對農村社會保障財政支持呈井噴之勢，通過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2003年啟動，2008年實現全覆蓋）、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2007年從國家層面向全國推行）和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2009年啟動，設定了2020年全覆蓋的目標）大大提高了對農村社會保障的財政支持力度。盡管城鄉社會保障的差距在逐步縮小，但由于歷史欠賬太多，起步較晚的農村社會保障在項目和水平等方面與城市相比都還存在不小的差距。

由于社會保障支出具有明顯的再分配功能，城鄉之間社會保障支出的差異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形成有一定的影響，國內學者實證研究結果顯示，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存在明顯的城鎮偏向，農村社會保障事業發展嚴重滯后于城鎮，使得城鎮居民獲得轉移性收入遠高于農村居民，從而導致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擴大。其中有的學者研究認為，以國企職工和城鎮居民為主要對象的社會保障支出的提高導致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擴大［1］。但這種影響也存在區域差異性，如王藝明、蔡翔（2010）基于省級面板數據的研究表明，盡管福利性的社會保障支出在全國層面上顯著擴大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但存在明顯的區域性差異，其中社會保障支出縮小了中部地區城鄉收入差距，擴大了西部地區城鄉收入差距，而東部地區這種影響并不顯著［2］。這種結論和中國現實大體符合，東部經濟發達地區政府財力雄厚，在保證城市居民基本福利基礎上，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大對農村居民的社會保障支出，而西部經濟落后地區政府財力有限，再加上政績考核的影響，政府將有限的資源大量用于經濟建設和城市居民，這就使得城鄉之間的社會保障支出差異較發達地區大，不利于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導致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但近年來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開始建立和完善農村社會保障制度，其中新農合和新農保的推進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城鄉間的社會保障支出覆蓋率差距顯著降低，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國內學者從不同角度采用不同方法對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進行了理論和實證研究，通過研究發現我國社會保障支出由于存在嚴重的城市偏向性，成為擴大城鄉收入差距的“逆向”影響因素，但近年來社會保障支出對農村覆蓋面和保障水平提升在一定程度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早期文獻更多的是從公共支出或財政支出整體角度研究，將社會保障支出則是其中一個項目來探討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如陸銘和陳釗［3］（2004）、曾國安和胡晶晶［4］（2008）、陳安平和杜金沛［5］（2010）、王藝明和蔡翔［2］（2010）等。近年來，有很多學者則具體就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進行了研究，主要表現三個方面：一是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路徑分析，主要是從社會保障對收入分配影響角度進行的理論和現實研究，如何立新和佐騰宏［6］（2008）、鄭功成［7］（2010）、王增紅和何冬梅［8］（2014）、王珺紅等［9］（2014）從收入分配不同環節分析了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認為社會保障主要從再分配環節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但初次分配的嚴重扭曲導致社會保障再分配調節出現了“失靈”，應該從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雙管齊下才能更有效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二是對城鄉社會保障支出水平差異進行現實分析，并探討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如陶紀坤［10］（2008）、楊鳳壽和沈默［11］（2016）等對我國城鄉之間社會保障項目和水平進行對比分析，認為城鄉社會成員之間社會保障待遇不同嚴重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發現社會保障支出水平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經歷了“逆向調節”作用到逐漸正相關調節效應的路徑；三是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實證分析，胡寶娣等［12］（2011）、徐倩和李放［1］（2012）、劉渝琳和陳玲［13］（2012）、余菊和劉新［14］（2014）、吳士煒和汪小勤［15］（2016）等，分別從時間序列數據和面板數據以及對象計量方法進行了實證研究，基本結論都表明社會保障支出并沒有發揮有效的再分配功能，不利于縮小城鄉該收入差距，主要原因在于社會保障支出存在嚴重的城市偏向性，但也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性。

因此，本文希望就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從理論、現實和實證角度進行系統研究。首先，對社會保障支出影響居民收入的路徑和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制進行理論分析，然后，根據中國現實和實際數據實證檢驗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現實影響。最后，通過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深刻揭示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居民收入分配以及收入差距的內在影響機理和具體的現實影響，并根據研究結論和中國國情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二、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機理

在市場經濟體制下的初次分配中，生產要素的數量和質量以及分配規則決定這初次分配的格局，國民收入經過初次分配形成了勞動者報酬、資本所得以及政府對生產環節的稅收三大板塊，財政支出對居民收入分配的影響主要是通過影響勞動者人力資本積累以及工資水平、居民物質資本積累及其回報率以及生產環節的稅收優惠等方式。在初次分配格局確定情況下，政府還可以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實現再分配功能，而縮小由于初次分配出現的收入分配差距。政府的轉移性支出特別是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鄉差異，直接通過財政再分配影響到城鄉收入差距。對于城市居民來說，他們有基本的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當他們出現了疾病，在治療時可以獲得一定的財政補貼而減少經濟損失，當他們失業的時候，可以獲得政府的失業救濟金，可以在失業期間保證有一定的收入，當他們退休以后則可以領取一定金額的養老金，保障其退休以后能夠有一定的收入保證其生活。而農村居民由于社會保障的缺乏，醫療支出將是家庭相當大的經濟負擔，甚至會出現因病致窮的情況，他們失業沒有工作時就將失去收入來源，當他們退休也沒有任何的收入保證，只能靠家庭子女，這些都會加重農村居民的家庭負擔，進而導致城鄉收入差距的進一步擴大。

為了從理論上具體分析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本部分根據相關理論并借鑒徐倩和李放［1］（2012）的研究，構建一個簡單的模型分析并得出相應基本假設。模型基本假定為：

（3）假定政府財政社會保障支出總量為G，其中城鎮居民獲得的社會保障支出為Gu，農村居民獲得的社會保障支出為Gr，其中財政社會保障支出投向城鎮的比重為r（0＜r=＜1），r表示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程度。

那么，城鄉居民獲得社會保障的轉移性收入以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為GAP1，可以表述為：

首先，我們關注財政社會保障支出水平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以（4）式對g求偏導數，可得到：

根據（6）式，如果城鄉居民獲得社會保障支出之比大于初始的城鄉收入差距GAP0，則城鄉收入差距進一步擴大，相反則會降低城鄉收入差距。相關學者對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的研究顯示，中國的社會保障制度存在明顯的城市偏向性，農村居民獲得的社會保障無論是覆蓋面還是保障水平都遠落后于城鎮居民［16］，而農村居民獲得的轉移性收入也遠低于城鎮［4］，這必然會導致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

如果考察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性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將（5）式對r求偏導數，可得到：

根據理論分析結合中國現實，本文對中國財政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提出如下基本假設：財政社會保障支出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總體上存在一定程度的正相關性，而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性則與城鄉收入差距呈反向變動關系，也就是說，社會保障支出水平的增加并不必然導致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還要考慮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在城鄉之間的分配，財政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鎮偏向性的增加反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

三、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的實證檢驗

（一）計量模型設定

本部分主要是對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進行實證分析，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上式中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時間，GAPi,t表示第i省份在t年的城鄉收入差距，其中SSEi,t表示第i省份在t年的財政社會保障支出總體水平，SSESTRUCi,t表示財政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鎮偏好程度。X表示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一組控制變量，根據國內學者對此的實證分析和本文需要，控制變量主要包括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水平、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參與度、城鎮居民失業率幾個方面的變量，νi,t則表示觀察不到的各類影響因素，ε為殘差項。

（二）定義變量及數據說明

（1）城鄉收入差距（GAP）。本文借鑒國內學者普遍使用的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指標，即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比值。

（2）社會保障支出水平（SSE）。為了更全面反應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本文對社會保障支出水平的衡量從絕對指標和相對指標兩個方面，其中絕對指標主要是以某省份人均社會保障（PSSE）支出來衡量，而為了減少異方差對實證分析的影響，本文對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取對數lnPSSE，相對指標則是以社會保障支出占當年財政支出總額的比重（SSER）來衡量。由于我國在2007年進行了財政收支科目重新分類，社會保障支出在2007年前后不一致，2007年之前社會保障支出主要包括撫恤和社會福利救濟費、行政事業單位的離退休費、社會保障補助支出三項支出之和，而2007-2013年社會保障支出則是指用于社會保障和就業的支出。

（3）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鎮偏向程度（SSE?STRUC）。根據現有統計數據資料，無法直接測度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程度，但在2007年政府財政收支科目重新分類前，社會保障支出主要包括撫恤和社會福利救濟費、行政事業單位的離退休費、社會保障補助支出，而其中行政事業單位的離退休費僅涉及城鎮居民，其他兩項則覆蓋了城鄉居民。因此，本文研究中借鑒了李倩和李放［1］（2012）的方法，以行政事業單位的離退休費占社會保障支出比重來衡量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程度。但是，由于2007年以后社會保障支出僅有社會保障和就業數據，關于社會保障支出城鎮偏向程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只能以1999-2006年度數據為基礎進行檢驗。

（4）控制變量（X）。本部分控制變量主要包括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水平、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參與度、城鎮居民失業率、產業結構、投資率，各省的經濟發展水平以人均GDP的對數值lnPGDP來衡量，城鎮化水平（Urb）以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重來表示，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參與度（Fislevel）以當年各省財政支出占GDP的比例來衡量，城鎮居民失業率（Unemratio）則以城鎮登記失業率來表示，產業結構（Industry）以各省當年二、三產業產值占當年當地社會總產值比重來衡量，投資率（Invest）為各省當年固定資產投資占當年當地社會總產值比重來衡量。

在數據選擇上，由于考慮到1998年中國開始建立公共財政制度，而且我國社會保障制度主要是1998年以后才真正意義上建立，另外，1997年重慶成為直轄市后，省份個數也發生變化，因此，本部分實證分析數據時間選擇上，主要以1998-2013年的省級面板數據為基礎。在數據來源上，本文所用數據主要來源于《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歷年的《中國財政年鑒》以及相關年份各省的統計年鑒，各變量的統計性描述結果見表1所列。

表1 變量統計性描述

（三）估計方法及結果分析

在具體計量檢驗過程中，本文基于1998-2013年省級面板數據從絕對指標（lnPSSE）和相對指標（SS?ER）兩個方面檢驗了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在考慮了2007年政府財政收支科目重新分類對數據影響基礎上，本文分1999-2006年和2007-2013年兩個時段分別進行了計量檢驗。另外，本部分還計量檢驗了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鎮偏向性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不過由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本部分僅僅以1999-2006年的數據為基礎進行的檢驗。為了保證計量檢驗結果的有效性和穩健性，在計量方法上，同時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對計量方程進行實證分析，并且利用Hausman檢驗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模型的結果。為了更深入分析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本部分利用計算軟件Stata12.0軟件分別對社會保障支出占比、人均衛社會保障支出和社會保障支出城市偏向性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其結果見表2至表7所列。

本部分主要對社會保障支出規模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實證分析，以各省份社會保障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作為解釋變量，用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對1999-2006年和2007-2013年兩個時間段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關系進行模型估計，并且對其進行了Hausman檢驗，檢驗結果表明兩個時間段都以固定效應模型更具穩健性，見表2和表3所列。根據實證結果顯示，盡管2007年前后我國社會保障支出科目內容有所變動，但都與城鄉收入差距呈正相關關系且高度顯著，說明我國社會保障支出是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本文理論分析認為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因為城鄉收入差距還受到城鄉居民的初始收入差距、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在城鄉之間的分配比例、城市化水平等。對此我們的解釋是，盡管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規模越來越大，但其在城鄉之間的覆蓋率和保障水平存在較大差異，由于社會保障主要是通過再分配手段影響城鄉居民收入水平，在中國目前高度城市偏向的社會保障體系下，城鄉居民獲得的轉移性收入差距較大，而隨著社會保障支出規模的擴大如果這種偏向性沒有得到有效地改善，可能會進一步擴大城鄉收入差距。

這里要看到的是，1999-2006年和2007-2013年社會保障支出占比的系數分別為0.027 974 8和0.010 207 6，表明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程度在縮小，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政府收支科目變化導致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在數據統計上的變化改變了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近年來我國逐漸建立農村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在農村的覆蓋率和覆蓋水平不斷提高，城鄉居民獲得轉移性收入的差距在縮小。表4對1999-2006年期間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及城市偏向性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及偏向性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都呈正相關關系，而且加入社會保障支出偏向性作為解釋變量以后，社會保障支出的系數增加到0.038 990 6，這也證實了我們前面的解釋，說明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規模的增加并不必然導致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還要考慮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在城鄉之間的分配，財政社會保障支出的城鎮偏向性的增加反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控制變量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在2007年之前和之后存在一定的差異，但在1999-2006年期間加入社會保障支出偏向性作為解釋變量并沒有發生實質性變化。根據表2和表4可知，1999-2006年回歸結果顯示所有的控制變量都與城鄉收入差距呈正相關關系，但其中只有城鎮居民失業率、產業結構是顯著的，其他變量則不顯著。表3是2007-2013年的回歸結果顯示出在這一期間所有的控制變量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都是顯著的，不過其中城鎮居民失業率、產業結構和投資率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而非農人口占比、經濟發展水平和政府參與經濟活動程度則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

表2 1999-2006年社會保障支出占比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表3 2007-2013年社會保障支出占比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表4 1999-2006年社會保障支出占比及偏向性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為了更準確驗證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的穩健性，我們又以人均社會保障支出作為解釋變量，用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進行模型估計，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都為固定效應模型更具有穩健性，見表5、表6和表7所列。實證分析結果顯示，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在兩個時間段與城鄉收入差距都呈正相關關系且高度顯著，并且其系數都大于社會保障支出規模的系數，表明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影響程度更大。隨著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規模的不斷擴大，人均社會保障支出水平快速增長，但是由于社會保障支出存在嚴重的城市偏向性，最終不但沒有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反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①。如果將社會保障支出城市偏向性作為解釋變量加入模型進行模型估計，其結果如表7所示，我們發現在對應樣本年份內，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同樣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其影響程度更大且高度顯著，但值得注意的是，社會保障支出偏向的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其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并沒有明確相關性，這與理論分析和現實不吻合。我們的解釋是，政府社會保障支出主要是保障居民最基本生存權利，通過再分配手段對居民的轉移收入，但我國在1998年才開始建立社會保障制度，在1999-2006年樣本期間這種轉移性收入水平非常低，可能對大多數城鄉居民而言，對其收入水平并沒有實證性影響，此時社會保障支出城市偏向性并沒有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實質性影響。另外，城鄉居民收入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社會保障支出對居民收入產生的影響較小，特別是在我國目前社會保障制度保障面窄和保障水平低的情況下，其城市偏向程度相對于其他偏向性的政策影響可能要小得多。

從控制變量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看，其中經濟發展水平和政府參與經濟活動程度在兩個時間段都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并且統計上顯著，城鎮居民失業率、產業結構和投資率都是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且統計上顯著，這基本上與前面各部分的結論相似。但我們發現非農人口占總人口比在1999-2006年期間系數為正但統計上不顯著，說明在這一期間其與城鄉收入差距并沒有明確相關性，但2007-2013年期間則顯著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對此我們的解釋是，由于社會保障支出主要覆蓋城鎮居民，非農人口占比的增加會增加城鎮居民數量，特別是近年來城鎮建設將大量農業人口轉化為非農人口，城鎮居民人口社會保障支出水平可能會下降，城鄉之間社會保障差異可能由于城鄉人口結構變動而縮小，進而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如果加入社會保障支出偏向作為解釋變量，控制變量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除了非農人口占比不顯著外，其他變量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基本沒有太大變化且統計上是顯著的，這也說明中國城鎮化戰略的實施會改變部分人口享受社會保障的機會和水平，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會影響到城鄉收入差距，但目前來說還不是很明確。

表5 1999-2006年人均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表6 2007-2013年人均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表7 1999-2006年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及偏向性與城鄉收入差距回歸結果（固定效應）

續表7

綜上所述，中國自1998年開始逐步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支出以來，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和人均社會保障支出水平盡管不斷增加，但其對城鄉收入差距一直起到了擴大的作用，通過實證檢驗表明其主要因素可能就在于社會保障支出存在嚴重的城市偏向性。因此，如何構建城鄉社會保障制度的一體化或者均等化，對于保障居民特別是農村居民基本生存權利以及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具有重要意義。隨著中國城鎮化戰略的不斷推進，城鄉間的人口構成會發生較大變化，再加上大量農村勞動力放棄農業生產進城務工，傳統的以土地為保障的機制已經逐漸削弱，對中國當前和未來社會保障制度提出了新的要求。

四、社會保障支出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省際效率評估

（一）測度方法及變量說明

本部分采用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數法測度社會保障支出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率，并分析其存在的地區差異性。DEA方法是利用數學規劃技術，根據觀察到的樣本數據，建立分段線性最佳前沿面，并通過計算決策單位（DMU）相對于前沿面最佳投入-產出的相對距離來確定其效率水平。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數法可作為效率指數用來表示從t期到t+1期的整體生產效率變動情況，如果Malmquist指數大于1，則表明生產效率呈現上升趨勢，如果Malmquist指數小于1，則表明生產效率呈下降趨勢，如果Malmquist指數等于1，則表明生產效率沒有變化。這種方法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優點：一是不需要假設具體的生產函數形式，可以避免由于錯誤的模型假設而導致實證結論出現偏差；二是可以用來評價多投入和多產出的綜合效率；三是不需要對投入和產出指標變量進行單位變換處理；四是不需要進行任何權重假設，而直接以決策單元輸入輸出的實際數據求得最優權重，客觀性較強。基于此，本部分的效率評估采用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數法進行測度。

首先，在投入變量選擇上，主要是以社會保障支出作為投入指標。其次，在產出變量選擇上，本文根據國內相關研究的普遍使用指標，即以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代表城鎮居民收入，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代表農村居民收入，并以兩者的比值表示城鄉收入差距，所以，產出變量為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②。該比值越大說明分配越公平，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越小，相反，則表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越大。最后，由于本文主要是對各省社會保障支出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率進行測度，數據選擇上主要采用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針對中國31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在數據時間選擇上，由于中國2007年對財政收支分類科目進行了較大調整，2007年前后關于財政支出科目劃分差異較大，使得財政支出相關數據統計口徑出現較大差距，而基于數據的可比性，選擇了2007-2013年的政府醫療衛生支出數據進行實證分析。

（二）測度結果分析

社會保障支出直接通過收入再分配機制來影響城鄉居民收入水平，進而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變化，其對城鄉收入差距有著直接的影響。根據DEA測算方法，本部分測算出了中國各省社會保障財政支出在減少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方面的效率及相應的Malmquist指數，見表8所列。從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來看，各省份之間存在較大差異，效率值最低的省份在0.5～0.6之間，最高的省份達到效率前沿效率值1。東、中、西部地區各省份存在明顯的差異且其內部各省份之間效率值也存在一定差異，東部發達地區省份財政支出效率值在0.8～1.0之間，觀測期內大部分省份效率值在0.9以上；中部地區效率值相對低于東部地區，觀測期內效率值大多在0.75～0.9之間，但也有部分省份效率值達到1，如黑龍江等省份；西部地區效率值則遠低于東部和中部地區，觀測期內大多數省份的效率值都在0.5～0.75之間，其中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等省份的效率值一直處于0.5～0.6之間，效率值與效率前沿的效率值1相差較大，說明其社會保障支出對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率非常低。從觀測期內各省份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變化趨勢來看，總體上出現了效率值下降的趨勢，但下降的幅度和趨勢不是很明顯，其中也有部分省份的效率值出現了小幅度上升，如吉林、安徽、江西等省份，說明我國各省份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并沒有得到有效改善。從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的全國平均值來看，觀測期內效率值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最小值為0.784最大值為0.808，一方面說明我國地方社會保障支出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率低下，另一方面也表明今年來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并沒有得到改善，而且還存在小幅度的下降趨勢。

從社會保障財政支出的Malmquist指數來看，2008-2012年期間中國各省Malmquist指數基本上都在效率值1以下，在2010年各省份Malmquist指數有一個較大的提升，其中有10個省的Malmquist指數大于1，但隨后又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就區域差異而言，東部發達地區省份的Malmquist指數大多在0.9以上，中部地區省份Malmquist指數大多在0.8～0.9之間，而西部地區則大多數省份在0.6～0.8之間。Malmquist指數小于1說明社會保障支出效率在觀測期不但沒有改善反而出現了技術上下降，這進一步說明我國地方社會保障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方面的效率呈下降趨勢。從Malmquist指數的全國平均值看，在觀測期內其值都小于1，處于0.791～0.961之間，跨度較大且是波動變化，并沒有明顯的上升或下降的規律可循。這說明我國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長期偏離效率前沿效率值并且沒有得到有效的改善。

通過DEA方法對中國各省財政支農支出效率評估，其結果表明中國各省社會保障支出財政支出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率總體不高，而且東、中、西部地區存在較大差異，經濟發達地區相對欠發達地區效率值更高，說明中國社會保障支出財政支出效率與經濟發展水平呈正相關性。社會保障支出的Malmquist指數則表明我國社會保障支出效率在觀測期，除了2010年個別年份外，都出現了技術效率下降，并沒有得到有效改善。另外，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效率和Malmquist指數的全國平均值都表明，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方面的效率較低其效率呈下降趨勢。實證分析結果可能存在諸多方面的原因，但最為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社會保障支出城市偏向性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產生直接的影響，另外一方面，經濟發達地區和欠發達地區社會保障支出在城鄉間的覆蓋率和覆蓋水平存在較大差異，所以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效率水平差異較大。

續表8

五、結論及建議

我國從1998年才開始逐步建立和完善規范的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支出規模也在不斷地增加，但社會保障制度存在嚴重的城市偏向性，不利于城鄉居民收入再分配，國內學者和本文研究都表明社會保障支出城鄉差異導致了城鄉居民獲得轉移性收入水平差異，進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就目前中國社會保障支出現狀來說，主要存在社會保障支出規模小、城鄉分配不公平、項目結構不合理等方面的問題。因此，在我國現有社會保障制度基礎上，加大社會保障財政支出水平以及資源分配的合理性，實現社會保障的再分配和保障功能，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具體而言，當前我國社會保障支出應該著力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改進：

一是建立與經濟發展相適應的社會保障支出的增長機制。針對我國目前社會保障支出估摸較低的現狀，應該建立與經濟發展水平和居民需求相適應的社會保障支出增長機制，擴大社會保障的覆蓋率和覆蓋水平，讓更多低收入人群得到應有的保障，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再分配和保障功能，這對于城鄉低收入群體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是加大對農村社會保障事業的財政投入力度。中國人口結構的變化和農村居民普遍進城打工的現實需求，決定了中國農村居民對社會保障的依賴程度會逐漸加大，社會保障對農村居民基本利益具有重要影響。在社會保障支出增長的同時，應該更多地向農村傾斜，基于當前的新農合和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等制度的試點和推行，加大公共財政的支持力度。在農村社會保障制度資金籌措方面，要實現工業對農業以及城市對農村反哺的機制，財政資金要更多地向農村傾斜，并且將國有資本經營預算盈余部分作為農村社會保障資金的補償。

三是要做好城鄉社會保障制度之間的銜接。城鄉間社會保障制度存在巨大差異是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未來應該逐漸實現城鄉社會保障的均等化，盡可能消除城鄉居民社會保障的差異，要解決好城鄉社會保障制度的轉移和續接問題。一方面，從多層次、多渠道來平衡城鄉間保障社會保障，把完善農村基本養老、基本醫療和最低生活保障作為重點，逐步提高農村社會保障水平，實現社會保障各項目的城鄉均等化。另一方面，做好中國城鎮化過程中城鄉人口結構和需求變化以及進城務工人員社會保障的相關銜接問題，從而對于農村轉移人口獲得應有社會保障。

注釋：

①如果分別對城鄉居民社會保障支出進行核算人均水平，即將城市和農村社會保障支出總額各自除以城市和農村人口數額，可能人均城市社會保障支出將遠大于農村人均社會保障支出，但是由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我們無法分別計算，但城鄉總體的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同樣表明其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

②這里采用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而非大多數學者通常使用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主要是因為DEA方法要求投入指標與產出指標之間具有正相關性。

［1］徐倩，李放.財政社會保障支出與中國城鄉收入差距——理論分析與計量檢驗［J］.上海經濟研究，2012（11）：81-88.

［2］王藝明，蔡翔.財政支出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基于東、中、西部地區省級面板數據的經驗分析［J］.財經科學，2010（8）：49-57.

［3］陸銘，陳釗.城市化、城市傾向的經濟政策與城鄉收入差距［J］.經濟研究，2004（6）：50-58.

［4］曾國安，胡晶晶.2000年以來中國城鎮居民收入差距形成和擴大的原因［J］.財貿經濟，2008（3）：53-58.

［5］陳安平，杜金沛.中國的財政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J］.統計研究，2010（11）：34-39.

［6］何立新，佐騰宏.不同視角下的中國城鎮社會保障制度與收入再分配［J］.世界經濟文匯，2008（5）：18-21.

［7］鄭功成.社會保障調調節收入分配的基本制度保障［J］.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10（6）：19-22.

［8］王增紅，何冬梅.社會保障支出對居民收入影響機制分析——基于江蘇省13市面板數據的收斂分析［J］.華東經濟管理，2014（12）：23-26.

［9］王珺紅，唐滿，張磊.中國社會保障制度真的“失靈”了嗎？——初次分配、再分配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研究［J］.首都經貿大學學報，2014（6）：5-12.

［10］陶紀坤.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J］.蘭州學刊，2008，183（12）：54-57.

［11］楊鳳壽，沈默.社會保障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研究［J］.宏觀經濟研究，2016（5）：61-72.

［12］胡寶娣，劉偉，劉新.社會保障支出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的實證分析——來自中國的經驗證據（1978—2008）［J］.江西財經大學學報，2011（2）：49-54.

［13］劉渝琳，陳玲.教育投入與社會保障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聯合影響［J］.人口學刊，2012，192（2）：10-20.

［14］余菊，劉新.城市化、社會保障支出與城鄉收入差距——來自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的經驗證據［J］.經濟地理，2014，34（3）：79-84.

［15］吳士煒，汪小勤.城鄉收入差距、社會保障支出與犯罪治理成本——基于動態空間面板模型的實證研究［J］.財經論叢，2016，203（1）：105-112.

［16］王軍.中國農村社會保障制度建設：成就與展望［J］.財政研究，2010（8）：2-13.

A Study on the Impact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on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XIAO Yu-cai1,YU Zhe-yang2
（1.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41,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Chengdu 610041,China）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has an obvious function of redistribution,and the difference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has a certain impact on the formation of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This paper makes the theoretical analysis,em?pirical test and efficiency evaluation on the impact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on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ory,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should be conducive to narrowing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the real?ity of urban biased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is not conducive to narrowing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The empirical test also proves that the Chinese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and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re positively correlated. Whereas the efficiency evaluation further illustrates that the Chinese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in narrowing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s inefficiency.We believe that when we build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stable growth mechanism,we should also fur?ther increase financial investment of social security in rural areas,and do a good job in the transfer and continued access of social security system i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and improve the efficiency level of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 redistribution and guarantee function.

social security expenditure;income distribution;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efficiency evaluation

F126.2

A

1007-5097（2017）03-0032-10

［責任編輯：程 靖］

10.3969/j.issn.1007-5097.2017.03.005

2016-10-08

中國博士后基金第59批面上項目（2016M592684）

肖育才（1980-），男，湖北紅安人，副教授，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公共經濟；

余喆楊（1973-），男，湖北武漢人，講師，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宏觀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