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另一種力量

顧蓉

憤怒，另一種力量

顧蓉

面對師生間的沖突，忽略情緒的說教式處理方式往往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不僅師生關系受損，也無法給予學生有益的方法。積極的語言是向學生傳播積極理念的有效工具，簡單的對話，有魔力的語言，能幫助學生勇于正視自己，學到了處理憤怒情緒的全新方法，慢慢覺察、激發自我內心的強大力量，有了改變、前進的動力和方向。

班主任；積極語言；情緒；成長

作為班主任，常常期待學生乖巧溫順、好學上進。我一直都記得那些惹得我火冒三丈的學生，讓我有機會成長，慢慢修煉成“不生氣的老師”。

一天中午，12點半左右，整幢教學樓很安靜，學生們在教室里或是午睡，或是看書，或是寫作業。我們教室輪到數學老師值班，正坐在講臺前批改作業。翻開一本學生的練習冊，老師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楊嘉，你上來！”老師壓著火氣說道。

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一個拿筆撐著頭，正在“神游”的男生猛地回神，慢悠悠站起來走向講臺。

“你自己看，這作業怎么回事？”老師把練習冊重重放在楊嘉面前。

“我……忘了做。”高高大大的楊嘉不以為然，輕松回答。

“你前天的作業忘了訂正，昨天的忘了做，是不是今天、明天又準備再忘了！”老師的聲調提高了八度。

楊嘉緊閉著嘴巴，梗著脖子，不再開口。

“你上課打瞌睡，下課不做作業，你這是第幾次了？下次你換個理由。你怎么沒有忘了把自己帶來！”老師朝著楊嘉大聲指責。下面的學生竊竊私語。

“你朝我吼干嘛？”楊嘉臉憋得通紅，睜大了眼，扯著嗓子回敬道，“我就不做，你管得著嗎？”教室里霎時安靜下來，學生們都呆呆看著。

“你……你什么態度？你還有理了？你把本子拿回去反思！”老師把本子甩到楊嘉身上。

楊嘉憤憤地一把搶過本子就走，兩手使勁攥著，回到座位，把椅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教室里發出一聲巨響。

很明顯，學生憤怒了。憤怒是人類基本情緒中的一種，心理實驗和實踐經驗表明，強行壓抑情緒的表露和釋放有害身心健康，而極端放縱個人的情緒，不適當地表達出憤怒，傷人傷己，后患無窮。我們的學生長期在兩輩人的寵愛中長大，往往因為愿望不能滿足就輕易產生憤怒情緒，大部分的成人會采用哄勸、遷就來抑制或緩解僵局，實質上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孩子的憤怒情緒問題。孩子成長過程中便漸漸習慣這樣的處理情緒的方式。到了青春期，部分孩子由于心理成長需求和實際能力之間的矛盾，極易動怒，常常處于失控的情緒中。

5分鐘后，下課鈴聲響了，楊嘉被請進了辦公室，表情僵硬，梗著脖子。

“楊嘉，剛才是怎么回事？還公然和老師頂撞。”班主任開口問道。

“她朝我吼，我不舒服。”楊嘉語氣生硬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先做了什么？惹老師這么生氣。”班主任嚴肅地批評。

“我就是作業忘做了。”楊嘉的陳述輕描淡寫。

“到現在你還在為自己辯解，你覺得這個理由老師能相信嗎？還在教室里把凳子砸這么響！顯示你很強大嗎？”班主任對楊嘉的態度也不免有些生氣。

這里的班主任就是我，事件的結局是我利用班主任的權威把此事壓下去，從此楊嘉對于數學再也沒有投入過。

現在想想，當時處理問題時我沒能從楊嘉的立場出發，而是一下把楊嘉定位在“頂撞”老師的角色上。他的感受是：你們又要聯合起來罵我，又不全是我的錯，從而選擇推卸責任來保護自己。楊嘉之前已經有了些許要表達自己感覺“我不舒服”的愿望，只是我的談話一開始就集中在楊嘉的不良行為上，言語間充滿了責備，他訴說感受的愿望被澆滅，而想方設法找各種理由為自己開脫。楊嘉處在憤怒情緒中，而我糾結于事件本身，我們的對話不處在同一“平臺”。況且我的言語中也帶著一份自己的憤怒情緒，以略帶諷刺的方式把自己的憤怒傳達給學生，這使學生無法學會積極地表達憤怒的方式，而只是停留在“真想把凳子砸過去”這一激烈的行為來發泄。這樣的事件中，我忽略了學生的情緒，直接指向了事件本身，導致問題未能得到徹底解決，反而使師生處于一種不良的關系中。

一路走來，我越發覺得只有我們及時覺察到自己的情緒并且全然接受，才可能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狀態，進而啟用理性真正去思考問題的解決之道，從而引導我們的學生學會管理自己的情緒，引導他們認識到：即使我很憤怒的時候，我還是可以控制自己。教師尤其要指導學生學會用適當的表達方式宣泄憤怒情緒，以保持心理上的平衡和擁有一份和諧的人際關系。

每一個孩子都有著強烈的自尊，希望生活在尊重里。即使他的行為惡劣，情緒本身卻是沒有錯的。倘若重回過去，我會選擇用同理心包容并對他說：“剛才和老師在課堂上起了一些沖突，這會心里很不舒服，是嗎？愿意和我說說嗎？”“數學老師因為你幾次完成作業的情況都不理想，對你的批評聲調很高，你覺得老師吼你了，很沒面子，心里不舒服。是這樣嗎？老師愿意好好聽聽你的感受。”先分享情緒，后分享事件內容，孩子能說出身體感覺（心里著火等）和情緒感受（生氣、憤怒等），自然會平靜下來，愿意談論事件的細節。

如果楊嘉聽到的是這樣的語言：“老師從你的憤怒里，看到了你對尊嚴面子的看重，自尊是一份可貴的品質。現在你已經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沒有好好完成作業，用沖動頂撞的方式維護面子，這樣的做法，為你帶來了些什么？”他的正面品質被認同，就有可能會愿意去思考自己不當的憤怒行為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果。

楊嘉從家庭中沒能學習到積極處理憤怒情緒的方式，甚至他可能長期處于緊張的、氛圍不良的家庭環境中，所習得的應對方式便是一定程度的暴力，傷人傷己。這就需要老師給他一些建設性意見和方法，我們可以告訴他：“其實，每個人都有憤怒生氣的時候，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表達出來，比如在課后和老師交流，讓老師了解在同學們面前讓你失了面子你覺得很難受。老師猜想，在家里，爸爸或是媽媽發火的時候也會這么暴躁，你肯定也會很難受。其實，我們感覺到自己憤怒得想罵人、打人的時候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比如深呼吸或是哭一哭，這些都可以讓自己放松下來。”

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是非常有力量的，在這份逐漸融洽的師生關系中，我們可以做更多事情，慢慢引導學生將正向力量投注在學業上：“你現在一定知道在課堂上砸凳子是非常不恰當的行為，同時你有沒有發覺你在砸凳子的時候是很有力量的？只是，這份力量有沒有為你贏得你想要的尊重。我們可以一起來想想，作為學生我們把這份力量用在哪里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贏得同學和老師真正的尊重、佩服。比如在學業功課上怎么做？還有怎么和數學老師進行一次溝通？”倘若還有機會，我愿意把這些話告訴楊嘉，我相信他完全有力量改善自我。

長期以來，教師、學生彼此都忽視了情緒需要正確表達，每份情緒背后都可以找到正面的力量。幸運的是，我可以和學生一起學習，擁有這份自我覺察力，可以改變自己處理情緒的方式，做不生氣的溫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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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6009（2017）31-0009-02

顧蓉，江蘇省蘇州市吳江區松陵第一中學（江蘇蘇州，215200）教師，一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