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輔導：班主任專業成長的重要路徑

吳增強

【點評】

心理輔導：班主任專業成長的重要路徑

吳增強

班主任是學生的成長導師，更是學生心理健康的一級預防員。而要勝任這項使命，班主任要善于幫助學生建立正向的信念，從積極的視角看問題；善于鼓勵，提高學生的自我效能感；善于傾聽，傾聽是一種溝通的智慧；善于發現，幫助他們從自我探索中走向成熟。班主任在與學生的心靈對話中幫助學生解決成長的煩惱，同時也使自身的心靈得到凈化和修煉。

班主任；心理輔導；專業成長

當前國內外基礎教育的熱點話題是學生的核心素養的培養，前不久北京師范大學林崇德教授率領的研究團隊發布了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的整體框架，表明學生健康心智的培養是教育的根本目的之一。人們開始認識到教育應該返璞歸真，其實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就曾說過，“教育非它，乃是心靈的轉向。”而在學校真正落實這一重要使命的主要力量就是班主任。

一、班主任是學生心理健康一級預防員

班主任是學生的人生導師，承擔著“傳道、授業、解惑”的使命。其中“解惑”不僅是解知識之惑、社會生活之惑，更重要的是解心理之惑、成長之惑。當下的教育面臨的挑戰是前所未有的：一是時代變遷，社會正在發生急劇而深刻的變化，人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二是學生的變化，他們的身心成長需求比之過去更加趨于多元和多樣。當下我們該怎樣做班主任？怎樣成為學生的良師益友？怎樣幫助每個學生健康成長？這都成為擺在班主任面前的重要問題。因此，班主任心理輔導不是“額外”工作，而是本分工作。

當然，班主任心理輔導的邊界是需要明確的。首先，班主任不是心理醫生，班主任不處理學生的心理障礙等問題；其次，班主任不是專職心理輔導教師，一般也不對學生進行心理評估或者心理測驗。班主任在心理輔導中最主要的角色應該是學生心理健康的一級預防員。班主任要組織班級心理健康教育活動，了解學生的心理困惑，發現學生的情緒和行為問題，幫助學生解決成長中的煩惱，對于超過自己專業能力之外的個案，要及時轉介給學校心理輔導老師或者醫療機構。當然心理輔導教師遇到的學生的心理困惑，也是班主任常常遇到的，心理輔導教師所采用的輔導方法與技術，同樣也是班主任可以學習借鑒的。

有位深受學生喜愛的班主任，在被問及她有什么建立師生和諧、信任關系的訣竅時，她講了一條重要的經驗，就是對學生的關注，她說：“我每天注視每一位學生至少10秒鐘，它可以讓我讀出不少訊息，如學生身體是否舒服、是否有話想和我說、是否遇到挫折……除了親切的眼神注視之外，溫和而簡短的對話、輕輕地拍一下肩膀，都是我與學生交流的方式。”

其實優秀班主任在工作中常常會自覺或者不自覺地運用心理輔導的原理和方法解決問題。

二、理解學生的內心世界是前提

什么叫理解？著名作家王蒙說：“說來有趣，你所喜愛的，你以為旁人也喜愛；你所恐懼的，你以為旁人也恐懼的；你所厭惡的，你以為對旁人也十分有害。其實，往往并非完全如此。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歌，他們有時會接受一點我的所愛，但是他們畢竟有自己的所愛。”他認為，理解不能以自己為尺度。我曾經接到一位小學班主任給我的一張學生寫的紙條。上面寫了這樣一段話：

尊敬的老師：

您是不是以為自己很成功，在您的規定下，下課的時候我們靜靜地讀書，輕輕地說話，悄悄地做事。每天還得做功課似地完成這些知心留言。可您知道嗎？我并不喜歡在課間讀書，我希望在課間唱歌，我需要的是自由地宣泄；我更不喜歡天天留言，因為有時候我根本無話可寫，只能無中生有。冒昧地問老師一句，您知道我的需要嗎？

這個學校正在開展心理健康教育，心理教師設立了“知心姐姐”信箱，讓學生們有煩惱寫個留言投入信箱，預約心理教師進行輔導。于是這位班主任把這個留言作為布置給學生每天的回家作業，效果適得其反，于是出現了上述紙條的內容。下面再看一篇中學生的作文：

這是一個超瘋狂的班，它集所有最特殊的人于一身，無論這些特殊的人是好還是壞的。這個班的男生最頑皮、最懶、最壞……簡直一無是處，但這就是我喜歡的，青春期的叛逆。我不在乎我的成績、結果。我只想快樂一生，這個班給我快樂的回憶。我們經常在一起聊天，在宿舍里聊愛情、性、政治時事，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我們還抽煙，邊抽邊吐苦水。我們不交作業、不守紀律、起哄、鬧著玩……。這一切不僅釋放了我們的天性，更體現了我們做為人而存在著的苦惱。

每次我做講座，都會將這篇文章讀給聽講座的老師聽，我會問他們的第一反應是什么？有的說這個孩子很真實，有的說這個孩子很叛逆，有的說這可能是孩子故意要和老師對著干。從自我防御機制角度看，這就是一種反向作用，就是你說東，他偏要往西。這兩個例子可以表明，青少年時期確實是人生發展的一個重要的階段。心理學上稱之為“第二次心理斷乳”，這意味著，青少年與父母在情感依戀上開始分離，他們開始有自己獨立的意識和見解，然后逐漸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這便是一個“分離—個體化”過程，其顯著的特點是：自我的覺醒與性意識的覺醒。自我的覺醒，表現為有自己獨立的見解，思維活躍而又偏激，自尊的需求在增長，成人感與日俱增；性意識的覺醒表現為性好奇、性朦朧。因此，班主任對學生心理輔導，理解學生的內心世界是前提。

三、點亮學生心里一盞燈

心理輔導的理論、方法林林總總，雖然這些理論背景不同，觀點、方法、技術不同，但是在輔導原則和策略上又有許多共同點，這些共同的原則和策略是班主任可以學習和實踐的。以下通過幾個案例來討論學生心理輔導的若干策略：

1.正向的信念，幫助學生從積極的視角看問題。

心理咨詢有一句名言，“問題不是問題，如何面對才是問題。”意思就是人的心理問題往往來自于對面臨的問題的消極想法。心理輔導的一項重要任務是幫助來訪者將消極的想法、信念轉向積極的想法和信念。

我曾經給一個省重點中學的高才生作過咨詢，當時他正患抑郁癥住院治療。從見他的第一印象和班主任的評價絲毫看不到抑郁癥的影子，但在談話過程中，我就發現了他很多的不合理想法（在認知干預理論里稱為負性自動想法），他對我說過一段話：

“我一想到將來考不取重點大學，心里就很擔心；我與名人比較，他們太偉大了，而我太渺小了；我常常很自卑，別的同學比我強；我沒有什么優點；我從來沒有失敗過，我害怕失敗，我認為失敗是恥辱；我做什么事都要有100%的成功。”由此可以看到他有不少絕對化的、片面化的、完美主義的思維方式，這些內心的糾結是他產生抑郁癥狀的重要因素。日常生活中，人們的抑郁情緒往往來自自己的負性自動想法，我們可以通過認知重建技術來改變自我的負性自動想法：（1）面質、挑戰技術：幫助青少年認識到自身的非理性想法與客觀事實不符合。（2）合理想法替代：DTR技術（功能性失調自動思維記錄表）。（3）自我發問：幫助青少年學習主動與自己辯駁（有證據支持自己的想法嗎），以克服消極想法，建立積極想法。（4）停止負性想法：停止不斷冒出來的負性自動想法。當然這些認知干預技術是需要受過專業訓練的心理教師來操作的。

2.鼓勵的藝術，提高人的自我效能感。

鼓勵固然是一種正能量，但并不是所有的鼓勵都能產生激勵作用，因此，鼓勵是一種藝術，是我們需要學習的。以下這個案例可以給大家些啟發。一個怯弱的女孩在班主任的輔導下變得自信，畢業后，她心懷感激給班主任老師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景老師：您好！

您還記得我嗎？三年前，在您班上有一個怯懦的女孩。她，常常一張嘴就臉紅，經常掉淚，常常躲在人后，那就是我——王鴻。告訴您吧，我現在變了，膽子大了。課堂上，我能大膽地舉手發言，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校會上，我站在全校同學面前表演，雖然緊張得直發抖，但我堅持下來了，并獲得了熱烈的掌聲。這一切離不開您的幫助和教導。謝謝您，老師。

還記得那次課上，您讓我們表演課本劇，同學們爭先恐后地要表演，我像往常一樣低著頭不敢舉手，雖然我也非常想演一演，可是我害怕。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給王鴻一個機會，好嗎？”我愣住了。在您和同學們的鼓勵下，我終于站到了教室前面，我的表演并不理想，但您的表揚、同學們的掌聲，給了我信心和勇氣，正是你們的鼓勵給了我自信。從那以后我的膽子漸漸大了，同學們也愿意與我一起玩了，大家都說我變得開朗了，愛說愛笑了，我的學習成績有了進步，爸爸媽媽的笑容越來越多，我心里真高興！

老師，雖然我已經離開了小學，但您的教導我會牢記，您那鼓勵的話語也一直激勵著我，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得更棒的。學生 王鴻

在這個案例中，我們至少有以下三點啟示：

（1）上課害怕發言，往往是許多膽怯害羞孩子的典型行為，長此以往，會加重孩子的自卑。

（2）“給王鴻一個機會，好嗎？”這句話震撼了孩子的心靈，是王鴻心態改變的一個轉機。

（3）教育的機會往往是稍縱即逝的，景老師抓住了這個契機，通過鼓勵，讓孩子發現了自己的潛能，戰勝了自己的怯懦。

3.傾聽的力量，學會傾聽是一種智慧。

傾聽是一種輔導技能，更是一種溝通能力。人際相處中的傾聽，可以更加理解和體察別人。自負的人往往缺少傾聽的習慣，以致在群體中被孤立。以下的案例也許可以給我們這方面的啟示。

許玲是個聰明漂亮的女孩，一雙眼睛又圓又大，仿佛會說話。不過，現在她氣鼓鼓地坐在班主任的對面，向老師抱怨：“我郁悶死了，今天班干部選舉，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后的計票結果，我只排第四位，而且我比排第一的張菲少了12票。我怎么也想不通。”這個女孩子一切都好，但因為成績優秀、能力強，所以有些自負，不能接受同學的意見，難以與同學打成一片。于是班主任采取了兩條輔導策略，一是讓她自我反省，自己和當選班長的張菲相比，有哪些不足？二是傾聽別人意見，聽同學對其評價的錄音。班主任當場播放了同學對她的評價，有幾個同學的話對她觸動很大：

“許玲，你是我們班能力數一數二的學生，可是，你很驕傲，驕傲得讓我們無法靠近你。”

“許玲，其實那天我是想要投你的票的。但我覺得張菲比你更合適當這個班長，并不是她能力比你強，而是她比你更親切、更熱情，更能和大家打成一片，這不是一個為班級服務的人所需要的個性嗎？”

“許玲，咱們倆以前還是同桌，每次我有學習上的疑問想去問你的時候，我總是很猶豫，因為，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真的很笨，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會……”

“我很佩服你的學習成績，不過你真的很驕傲。”

許玲聽了同學們真誠的意見，心里明白了許多，給班主任寫了一封信：

周老師：

首先我要說一聲謝謝你，因為你的幫助，我能夠更好地看清楚自己。班干部選舉對我來說是一個挺大的打擊，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優秀，可是卻沒有得到同學的認可，我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愿意去想這是為什么。現在，我明白了我之所以落選的原因。

我是有驕傲的資本，卻沒有把這種進步當作進一步提高自己的動力，而是沉醉于自己的優秀，驕傲而自負。這種驕傲與自負使我變得不清醒，看不清自己的不足，并且傷害了別人，使我和同學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疏遠……

從這個案例中，我們可以發現：其一，自負的學生缺失傾聽。他們往往得到長輩過多的贊揚和關注，容易產生優越感，變得自我為中心，缺乏對自己客觀的自我評價，而過于以自我為中心，則常常缺乏對別人的尊重。其二，傾聽是一種自我教育的力量。傾聽能夠幫助學生建立客觀的自我評價，讓學生認識到，眼中要有他人，學會欣賞別人。

4.成長的潛能，從自我探索中走向成熟。

心理輔導關注學生成長的生活世界與經驗，幫助學生自我探索。一個比較完善的學校教育體系應該教給學生三方面的知識：關于自然的知識、關于社會的知識和關于自己的知識。前兩項在現行的學校課程里都得到了落實，唯獨第三項知識很少體現。心理輔導就是讓學生進行自我探索，認識自我、調節自我、完善自我，并解決自己成長中的各種問題，諸如學習、交往、情緒調適、理想抱負等等。第三種知識的獲得，主要不是靠教育者的灌輸和說教，而是幫助學生發現自己的問題，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學生只有經過自我探索，才會獲得經驗，才會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成長。

下面我們聽一位班主任的自述：

我班有個女孩子告訴我很喜歡一個男孩子。我和她一起看了兩部電影、一部小說。

第一部電影是《羅馬假日》。我問她，電影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她說，是安妮公主在忍痛放棄愛情回到王室時說的一句話：“如果我忘記了我對這個國家和民族所應該承擔責任，我就不會今天晚上回到這里了。”從這句話她悟到了情感與責任。第二部電影是《魂斷藍橋》。女孩子問我：“瑪拉為什么要死呢？她可以不死的。”我當時沒有回答她，只是讓她先思考一下。第二天，她告訴我，她明白了當一個人失去做人最起碼的尊嚴，就沒有權利選擇愛了。她體會到了愛情與尊嚴。

我們一起看的小說是 《簡·愛》。女孩說最喜歡書里的一句話：“如果上帝賜予我美貌，我會讓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可是上帝沒有這樣做。但是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們通過墳墓來到上帝面前的時候，我們是平等的。”她認識到了愛情與平等。

這位班主任很高明，她并沒有采用傳統的說教，而是通過影視作品和小說告訴了女孩與男生相處建立親密關系的正確方法。這種平等的探討體現真誠的師生關系；在幫助的過程中，能夠傾聽學生的內心需求；相信學生內在的積極力量，學生有解決自己成長困惑的心理自助能力。

總而言之，學生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煩惱，需要家長和教師細心聆聽和平等探討，學生內心蘊藏著積極的力量，可以在自我探索中得以發現和開發。走進學生內心世界，學會與學生心靈對話，是班主任的責任，也是一種使命。心理輔導作為一種助人的藝術，使我們在幫助學生成長的同時，也使班主任自身的心靈得到凈化和修煉，也使自己得到了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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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6009（2017）31-0016-04

吳增強，上海市教育科學研究院（上海，200032）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