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認知心理過程視角下譯者專長研究的成就、問題及前景

陳昌琳，鐘薇

翻譯認知心理過程視角下譯者專長研究的成就、問題及前景

陳昌琳，鐘薇

翻譯過程研究中的譯者專長研究已發展成為西方翻譯學的前沿研究領域之一。譯者專長研究可為全面提高譯者翻譯質量和翻譯教學培訓提供有效的理論依據和實踐方法。本文集中引介了西方翻譯過程研究在這一領域的成果，重點闡述了20世紀80年代至今針對譯者專長研究的成就、存在的問題、發展前景及其在翻譯教學中的應用，旨在為國內譯者在專長研究的開拓提供參考和借鑒。

翻譯認知心理過程；譯者專長；翻譯策略；翻譯單位；精力分配

20世紀80年代，心理學中的內省法——有聲思維法引入翻譯過程研究，拉開了以實證手段探索譯者大腦認知機制的序幕。翻譯過程研究走過了30年的發展歷程，近年來翻譯能力、翻譯過程的相關研究層出不窮，譯者專長研究在翻譯過程研究中更是持續升溫。在認知心理學中，譯者專長（translation expertise）指“在領域內的一系列特定的具代表性的任務上有一致的出眾表現”（Ericsson&Charness 1997：6），如超常的記憶、高效的解題速度、閱讀速度等，強調個體在特定任務類型上穩定的表現特征。譯者專長即指專家譯者在同類翻譯領域任務上優于非專業譯者或學生譯者的表現特征。

目前，西方有關專家譯者翻譯過程的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J覿覿skel覿inen,2010；Shreve, 2006），不僅加深了研究者對專家譯者翻譯過程的認知，也為譯者培訓、翻譯教學提供了有力的指導。國內相關研究大多聚焦于大眾化的翻譯能力、翻譯策略等，鑒于此，本文梳理了譯者專長研究取得的成就與存在的問題，并探討其前景與應用，為研究者提供借鑒。

一、譯者專長研究的主要成就

從認知角度研究譯者專長始于20世紀80年代末。Krings是較為系統進行專家譯者認知心理過程研究的第一人。通過分析專家譯者與非專家譯者(non-translator)的口頭報告，Krings指出兩者的翻譯過程存在極大差異，如翻譯決策方面，專家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傾向于針對同一翻譯問題提出多種解決方案并從中選擇最優。囿于篇幅，本文對主要的且仍備受關注的研究內容做提綱挈領的歸納，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翻譯策略

翻譯策略一直是譯者專長研究中的重點。相關研究主要利用TAPs收集到的內省數據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采用的翻譯策略進行細致的分類討論。李德超(2005：30)曾對J覿覿skel覿inen, Fraser和L觟rscher等人的研究進行總結，非專家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更注重詞匯選擇、語法重構等細微的翻譯小節，而較忽視如譯文的連貫、風格等這些屬于整個語篇層次的翻譯策略”，而專家譯者“翻譯時不糾纏于單個的難點，著重于諸如譯文的讀者類型，源語文本的體裁和目標語文本的體裁之間是否在功能和文體上相等這些更為宏觀的問題”。國內研究者亦有類似結論，即專家譯者更善于打破限制，利用語境或相關世界知識以尋求解決方法，而非專家譯者易局限于在問題產生的文本中尋找解決方法(王樹槐，徐敏,2012)。

（二）翻譯單位

翻譯單位也是翻譯過程認知視角下有關譯者專長研究的熱點之一。早期多從語言學角度對翻譯單位進行界定，從過程取向定義翻譯單位始于20世紀80年代TAPs引入翻譯研究期間。盡管沒有統一定論，研究者都強調翻譯單位應是翻譯過程中“實際被加工的片段”。Séguinot(1996)的研究發現，初學譯者往往以句以下的詞或詞組為翻譯單位，而專業譯者常以句、段甚至語篇為翻譯單位?？梢?，較長的翻譯單位是譯者專長的突出特征。研究發現，專業譯者不僅更擅長于解決具體的翻譯問題，駕馭較大的語言單位，且在翻譯時自動關注更大的語言單位，對原文有較為宏觀的把握。此外，Dragsted(2005)發現，專業譯者在翻譯難度較高的文本時，翻譯單位明顯要短于難度較低的文本?？梢?，專業譯者所依據的翻譯單位是動態的，在翻譯過程中往往會根據具體翻譯情況做出相應調整，因而其翻譯單位的選擇既是一種語言單位的選擇，也是一種策略運用。

近年來，研究者對翻譯單位進行了再考量。Alves(2009)等人借助于Translog和眼動追蹤技術將翻譯單位分為微觀翻譯單位和宏觀翻譯單位。微觀翻譯單位指翻譯過程中譯者從閱讀原文到產出譯文的持續過程，以key-logging或眼動追蹤技術所記錄的停頓來表示。宏觀翻譯單位由微觀翻譯單位構成，包括譯者首次對源語片段的處理過程及隨后不斷對同一片段反復翻譯或修改的過程。Alves和Vale試圖結合翻譯語料庫數據，建立專業譯者翻譯單位模型，并在其后續的研究中對此方法的操作進行了介紹。

（三）翻譯時間與速度

從技能獲得過程來看，個體在所從事的領域活動的熟練程度與練習量呈正比。認知心理學中的專長研究表明，領域專家執行任務的時間往往短于新手，速度更快。這主要得益于專家在任務執行過程中的自動化加工以及更有效的信息處理過程。在翻譯過程研究中，研究者發現專業譯者和非專業譯者都存在自動化加工現象。早期研究通過有聲思維法對比兩者有聲思維報告中的認知活動，發現專業譯者的自動化加工過程多于非專業譯者，從而指出專業譯者的翻譯速度更快(Kiraly,1995)。近年來，譯者的翻譯時間和速度再次受到研究者的關注，運用Translog等現代技術記錄其翻譯全過程，發現專業譯者所花費的翻譯時間都遠少于非專業譯者，翻譯速度更快（Dimitrova,2005）。翻譯領域與一般專長領域研究的結論趨于一致，認為專家的任務執行速度更快，因此，專家譯者的翻譯速度優于非專業譯者。

（四）精力分配

譯者專長研究的另一視角是專業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經歷的翻譯階段。目前研究結論都趨于將其分為計劃、文本產出和修改三個階段(Carl&Buch-Kromann,2010)。Dimitrova(2005)認為，譯者在不同階段的時間分配體現了譯者在整個翻譯過程中的精力分配情況。有研究指出，相對于新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精力分配不均的情況，專業譯者明顯具有平衡的認知節奏(cognitive rhythm)，其研究發現，專業譯者在計劃階段及修改階段所用的時間多于非專業譯者，而非專業譯者的時間主要用在文本產出階段。其他研究也均發現非專業譯者在文本產出階段用時最多，但對于計劃階段及修改階段的精力分配卻有不同結論。如Dimitrova指出，專業譯者在計劃階段所用時間遠要長于非專業譯者，但其在文本產出階段就已對譯文不斷進行修改，因而最后修改階段所耗精力并未多于非專業譯者。Carl&Buch-Kromann(2010)的研究卻發現，專業譯者在計劃階段所花費的時間短于修改階段的時間，因為專業譯者更能容忍翻譯過程中的各種不確定性（uncertainty)，將修改擱置在最后的修改階段。

（五）其他內容

譯者專長同樣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專業譯者更注重對譯文進行評估，有意識、有根據地把控自身在翻譯過程中的決策過程，即我們所知的元認知監控技能。專業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富有多重身份，代碼轉換者(code-transfer)、文本功能分析者(analyser)、意義的建構者(constructor)以及譯文的工程師(engineer)；重視語篇的整體性，擅長以自上而下的翻譯加工方式，從全篇連貫性發展到語言細節；重視翻譯述要對翻譯決策的重要作用；當原文意義模糊不清(ambiguity)或不確定(uncertainty)時，有較強的寬容性，傾向于基于對詞語適宜性的考慮而推遲決策。

二、研究中的問題

目前，譯者專長研究已然取得了較為豐厚的成果，但后期的研究結果與之前的研究結論相悖，抑或研究過程中發現專業譯者的專長表現并不顯著。通過分析這些研究，筆者認為主要是因為研究者在實驗設計中存在不足。

（一）受試的選擇

譯者專長的相關研究與其他研究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其受試對象為專業譯者。領域專家意味著“能夠保證在具有領域代表性的任務上持續地表現優異”(Shreve,2002:151)。就翻譯而言，判別是否為專家的重要標準為翻譯經驗。盡管如此，多數時候經驗的多寡與專家行為之間并非必然相關。專業譯者更強調譯者具備專業化知識和技能，能夠以穩定的且優于他人的水平完成翻譯任務；相反，職業譯者更側重于職業性，即以翻譯為謀生手段的譯者，但并不一定總能產出高質量的譯文。如J覿覿skel覿inen(1999)的研究中，一位受試雖有著10年以上的翻譯經驗，但譯文質量并不能和專業譯者相提并論，故不是專業譯者。換言之，若實驗中個體的差異性決定于受試各自的熟練度(proficiency)，則其熟練度只能是從研究中得出，而不應作為研究出發點。因此，在選擇專業譯者作為受試時，其能力應取決于譯文質量，而不能將翻譯經驗作為唯一的衡量標準。

（二）任務的選擇

譯者專長反映了后天知識技能習得的認知過程，因而應選擇典型性的任務引發譯者表現其專長，以“捕獲(capture)”翻譯專家在執行翻譯任務中體現的本質特征。典型性任務指可促使專家譯者最大程度發揮自己領域專長(expertise)的任務。翻譯專家在典型性任務上的行為表現，必須反映現實條件下譯者專長的穩定特質，且側重引發專家譯者的認知機制。在翻譯研究中，這類任務通常指的是專業譯者保持有優異表現的領域任務。此外，譯者專長體現了翻譯專家與新手間的差異，為了比較兩者在任務表現上的差異，翻譯專家和新手都應接受相同的任務。Kiraly(1995)的研究通過對比專業譯者與學生譯者的翻譯過程發現兩者具有顯著差異，卻沒有指出其為專業譯者和學生譯者設置了不同難度的翻譯任務，且結果是專業譯者和學生譯者都沒有產出令人滿意的譯文。而在Künzli(2005)的研究中，任務是翻譯技術文本，但研究結果發現，其中一名受試更熟悉技術文本下的專利翻譯。許多研究任務從研究目的的角度來考慮的確是十分有趣，但這些任務大都不屬于專業譯者的領域，因而不能算典型性任務。

三、前景與應用

從研究角度來看，研究譯者專長的思路有二：專家譯者——新手譯者比較和專家譯者案例研究。第一種研究思路一般采用少量的實驗任務，側重比較專家譯者與新手在同一任務中的表現差異。專家譯者案例研究則是詳盡分析專家譯者在大量領域任務上的行為表現。目前的譯者專長研究多采用第一種研究思路。盡管這類研究揭示了專業譯者與學生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認知資源、認知能力、實際行為等方面表現出的差異，但針對個體專業譯者身上搜集的資料較少，故較難解釋其行為表現的內在機制。因此，對某一專業譯者進行長期跟蹤性的研究，考察其在大量翻譯任務中的行為表現，以分析其行為表現的內在機制及發展歷程等，勢必會為譯者專長研究提供更有多有趣的研究結論。

從理論方向來看，譯者專長研究可與認知心理學視域相關研究進一步融合。盡管近幾年認知心理學中的研究已引起翻譯過程研究者的關注，研究者也引入專長理論對譯者專長的表現做出了一定解釋，但其進展相對緩慢，實驗設計尚缺乏一定的科學性與規范性。一方面，認知心理學中關于譯者專長的實質和發展已有相當長的研究歷史；另一方面，認知心理學方面的研究者曾專門從方法論角度介紹了研究譯者專長的實驗思路、具體方法和結論，因此，認知科學確能為譯者專長研究提供有價值的理論視點與研究方法。

在翻譯教學上，研究譯者專長主要以改善翻譯教學或培訓質量為目的，因而翻譯教師可將譯者專長研究結論應用于實際翻譯教學中，將學生導向一個“理想的翻譯過程”：善于運用自上而下的翻譯加工方式，增強在短句或其以上層面的操作；重視語篇的整體性、譯文的風格、流暢性與可接受性；培養元認知監控意識，加強監控能力；注重任務要求，善于使用專業詞典；更自信地應對翻譯任務，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進行問題表征等。

當然，以譯者專長研究為指導的翻譯教學必須清楚地意識到，在教學中，翻譯教師除了向學生描述譯者專長外，更重要的是引導他們在實際翻譯任務中對自己的翻譯行為不斷反思、感悟，使之發展為自己的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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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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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5-0038-04

陳昌琳/成都大學外國語學院助教（四川成都610105）；鐘薇/湖南大學外國語與國際教育學院在讀碩士（湖南長沙41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