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總統”，帶動白宮三駕馬車

凌云

共和黨主席普里伯斯執掌辦公廳，特朗普的女婿庫什納是真正

“實力派”，“忠臣”班農也是受器重的高參

人們總是會把辦公廳主任看成是“老板的跟班”，但美國新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所任命的白宮辦公廳主任賴因斯·普里伯斯并不是這樣。普里伯斯和“老板”特朗普都是共和黨的“中興之主”。普里伯斯在2012年總統大選共和黨敗北之后推動改革，帶領共和黨在2014年奪得參眾兩院控制權，掌控國會。特朗普則在共和黨群龍無首、選情看淡的情況下，硬生生奪得了總統寶座，讓共和黨得以全面執政。

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將正式以美國總統的身份踏入白宮。跟著他走進白宮西翼的，就是以普里伯斯為首的總統辦事班子。與特朗普內閣團隊以軍人、商人及老年白人男性為主不同，他身邊的“內廷”團隊多為“70后”。而身為“內廷總管”的普里伯斯，此刻并不輕松。雖然他形容自己與特朗普的關系宛如“完美的婚姻”——這可以解讀為共和黨建制派與“外來者”特朗普的“政治聯姻”，但他面對的不是“一夫一妻”的小家庭，而是一個復雜的“大宅門”。

普里伯斯：很不錯的“和事佬”

如果沒有特朗普，普里伯斯或許也會遲早走進白宮——事實上，他確實考慮過參選總統。他來自新澤西州一個藍領家庭，后來全家搬到威斯康星州。他父親是德國裔的電工，母親是出生在蘇丹的希臘人，由于這個緣故，他信仰希臘東正教。他是“天生的政治動物”：小學三年級，學校組織模擬選舉，他是“羅納德·里根的競選主管”。青少年時代，同齡人開車的時候聽搖滾樂，他聽的是共和黨政客紐特·金里奇的演講磁帶。在一次為共和黨募款的活動中，他遇到了同樣熱衷政治的女孩莎莉，也就是他未來的妻子。

邁阿密大學法學院畢業的普里伯斯，曾是威斯康星州最大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但他的興趣仍在政治上。32歲時，他參選州參議員失敗，3年后卻當上了威斯康星州最年輕的共和黨主席。這個職位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募款，他因此與當地的名流顯貴混得很熟。當民粹色彩濃厚的“茶黨”運動興起時，他積極參與其中，成功地將威斯康星的“茶黨”政客帶入了共和黨主流。這讓他成為共和黨的“明日之星”。

2011年，39歲的普里伯斯當上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為了募款，他經常拜訪紐約地產大亨特朗普。當時，特朗普也試探性地放出參加總統大選的風聲，但被當作笑話。那時奧巴馬正爭取連任，特朗普看勝出機會不大，也就沒認真進行下去。到2015年，普里伯斯又去特朗普的豪宅拜訪，發現這次特朗普很認真地和他探討了選舉中的細節，比如“艾奧瓦州的初選是怎么進行的，民調到底有多重要”。普里伯斯說：“我離開的時候，開始感覺到他這次是真的認真考慮參選了。”

普里伯斯逐漸與特朗普熱絡起來，程度超過了其他候選人。他說：“我們變得親近的一個原因是他不像其他候選人那么古板。其他人都很克制，即便你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也會習慣地和你保持一臂之距。他們習慣于‘明天4點半和某人通電話15分鐘的嚴謹安排。而特朗普不是這樣。”

“只要團結，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得可能。”這是普里伯斯愛說的話。他說，民主黨大選中“犯點小錯也能贏”，共和黨卻“必須百分之百正確”才有機會。當特朗普風頭十足的時候，他說“這對我們黨是好事”；爭奪共和黨候選人的選情勝負未決時，他說無論誰贏，他都會動員全黨支持。他還稱贊特朗普“給我們黨帶來了數百萬新選民”。

當然，他和特朗普也有分歧。多年來，在大選中共和黨的普選票一直少于民主黨。2013年，普里伯斯提出了復興共和黨的《成長與機遇計劃》，認為由于選民結構的變化，少數族裔人口越來越多，共和黨必須爭取這個群體的支持才能改變落后局面，主張共和黨要支持移民改革。這個立場得到了黨內主流的贊同，但與特朗普嚴厲打擊非法移民的立場很不一致。對特朗普那些出格言論，他也多次保持距離。不過，他最終為了黨的利益而在第一時間號召共和黨人支持特朗普。普里伯斯說：“我和特朗普先生常有不同意見，但是最終我們建立起這樣一種關系：黨主席和大選領跑者彼此感覺‘很舒適。”

當時，共和黨內認為特朗普根本不靠譜，對普里伯斯的做法頗有非議，說他在替“一個勢必輸掉戰爭的總統選舉軍團當后勤總管”，還有人勸他不必為特朗普得罪選民和黨內建制派。一位朋友勸他：“你正在對共和黨政治機器進行煞費苦心的微調，支持特朗普意味著你要對抗這部機器。”普里伯斯面臨的局面是：他如果和特朗普保持距離，憑以往的成就，他已是共和黨的“優秀黨主席”；如果支持特朗普并贏了，他就是“最偉大的黨主席”。如果輸了，他也會輸得精光。特朗普說“我要是沒參選，共和黨贏得總統選舉的機會為零”。普里伯斯看來聽進去了，但還是勸特朗普“應該告訴大家，自己不想推翻一切，而是欣賞和同意共和黨的施政綱領”。特朗普給普里伯斯取了個綽號“瑞士先生”，他是個很不錯的“和事佬”。

為幫助特朗普勝選，普里伯斯曾在自己家中安排眾議院議長保羅·瑞恩與特朗普會面，化解兩人在大選中結下的怨氣，勸說瑞恩支持特朗普。后來，特朗普選擇了彭斯當副總統，原因之一也是彭斯與瑞恩關系不錯。普里伯斯幫助特朗普準備重要的辯論，陪著他旅行拉票，還把很多能干的共和黨競選人才帶進了特朗普大廈。他也在威斯康星等州動員共和黨的基層組織為特朗普拉票——這對特朗普最終贏得這些關鍵“搖擺州”的選票非常重要，因為“政治素人”特朗普所缺的，正是這種基層的組織力。當然最重要的是，在大選末期特朗普陷入“性騷擾”爭議、共和黨大佬紛紛勸說普里伯斯放棄特朗普時，他沒有動搖，而是為特朗普“滅火”。

CNN的一位主持人曾經調侃剛當上黨主席的普里伯斯：“您覺得到年底您會長多少白頭發？”普里伯斯說：“白頭發沒事，我只想確保到時候我還有頭發。”當特朗普向白宮發起沖刺的時候，普里伯斯說：“難以置信，我正置身于一段將會被反復談論的歷史中間。”在他隨特朗普走進白宮后，共和黨建制派松了口氣——這似乎意味著，未來的白宮將會和共和黨主流有更多的合作，而不是對抗。或者至少，兩者之間有了溝通的橋梁。

當然，普里伯斯的頭發大概會更白一些。

班農：“最危險的政治人物”

理論上，普里伯斯應該是白宮幕僚中當仁不讓的“老大”，甚至是“第二總統”。白宮辦公廳主任負責安排總統日程，為總統決策提供參謀。由于美國沒有總理一職，總統是國家元首兼行政機構首腦，有人甚至說白宮辦公廳主任承擔了“半個總理的職責”。這個工作最初是美國內閣排名第一的國務卿兼管的，因為忙不過來，1961年專門設立了這個職位。很多白宮辦公廳主任權傾一時，離職后也有很好的出路。比如，當過尼克松辦公廳主任的黑格，后來成了國務卿；福特的辦公廳主任切尼后來官至國防部長、副總統；奧巴馬的幾任辦公廳主任里，伊曼紐爾當了芝加哥市長，雅各布·盧當了財政部長，而威廉·戴利原本就是商務部長。當然，也有權力小的：小布什的第一任辦公廳主任安德魯·卡德，風頭就不如小布什的政治導師、高級顧問卡爾·羅夫強勁。

普里伯斯面對的就是這種微妙局面。特朗普并沒有明確說出由普里伯斯“統領內廷”，相反，他任命了史蒂夫·班農擔任白宮首席戰略師和高級顧問，又不顧外界非議，把女婿賈瑞德·庫什納也任命為自己的高級顧問，并聲明這3人將形成“有效的領導團隊”。《華盛頓郵報》稱，白宮“小圈子”將是一個由班農、庫什納和普里伯斯組成的“三駕馬車”。

班農是布萊巴特新聞網的執行主席，經常發表反對多元文化理念的言論，曾被一些媒體稱為“美國最危險的政治人物”。他的前妻說，當年他不讓女兒上洛杉磯一所公立學校，因為學校的猶太孩子很多。但班農否認了這事。兩人離婚是因為“婚內暴力”。警察局的記錄顯示，有一次兩人在路上發生爭吵，汽車駕駛座上的班農前妻啐了他一口，他拽著前妻，兩人打成一團。

班農當過海軍軍官，女兒默琳畢業于西點軍校，是美軍101空降師的中尉。在他家的壁爐上，放著女兒坐在薩達姆·侯賽因御座上的一張照片，她膝蓋上還放著一挺機槍。而班農也如同機槍一般火力十足。他喜歡穿工裝短褲，夾角拖鞋，一頭金發梳成大背頭，一開口就像連珠炮一樣滔滔不絕。在大選中，他的網站忠心耿耿為特朗普做宣傳。他說：“特朗普是一場民粹主義運動的領導者，但他也是一名非常成功的企業家，在房地產、媒體和品牌塑造方面成就斐然。”選民“希望自己能同樣成功”。他幫助特朗普把自己打扮成美國中下層白人的代言人，要發起一場“草根對精英的戰斗”。同時，班農也將希拉里·克林頓塑造成“美國中產階級早已受夠的一切”。他制作了一部“揭露”克林頓基金會的影片，還為特朗普準備了很多“炮彈”。

特朗普也對班農信任有加。在離大選投票還有80天時，特朗普提拔班農為競選團隊的首席執行官。班農獲得白宮職務，引起了軒然大波。共和黨著名的戰略顧問約翰·韋弗說，這意味著“種族主義和法西斯極右主義將步入美國總統辦公室”。但特朗普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為班農辯護說：“我認識史蒂夫·班農很長時間了。如果認為他是種族主義者或另類右翼分子，我壓根不會考慮用他。”特朗普曾經在推特上發文，“希望”英國派他的老朋友、脫歐大將法拉奇出任駐美大使，這被英國視為冒犯之舉，兩國關系有點僵。后來，特朗普又發推文說他非常盼望與英國首相特蕾莎·梅會面。英國外交大臣約翰遜日前赴美，會見的就是班農和庫什納。這是特朗普團隊與英國外交大臣的首次接觸，討論了諸多外交熱點。美英是鐵桿盟友，這一細節顯示了班農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競選時批評華爾街，當選后卻重用“高盛幫”。他提名的財長史蒂文·努欽是前高盛集團合伙人，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加里·科恩是高盛集團總裁兼首席運營官，加上曾經是高盛銀行家的班農，這個圈子也給人以許多想象。而班農除了在移民等問題上有保守言論外，也說過特朗普打算進行的大規模基建，將與上世紀30年代的建設“一樣激動人心”。這也讓人看到班農的另一面。

“駙馬爺”庫什納：真正的實力派

對普里伯斯來說，班農是個必須尊重的同事，但真正的實力派是特朗普的女婿庫什納。

如果不是考慮到《反裙帶關系法》，特朗普早就在白宮給庫什納安排一個位置了。這部法律是1967年通過的，禁止聯邦官員將親屬安排到自己領導的政府部門中。特朗普拿到共和黨總統提名后，除了感謝競選團隊工作人員外，唯一“特別感謝”的就是這個“對政治非常擅長”的地產商女婿。特朗普當選后與奧巴馬會面時，庫什納陪他走進白宮。特朗普與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見面，庫什納也在場。

36歲的庫什納，來自一個猶太地產富商家庭，嚴格地遵守教規，視忠誠高于一切。這一點，正是特朗普最看重的。正如特朗普一位老朋友所說：“其他人都有自己的選民，只有庫什納，唯一目標就是保護總統的利益。”身為哈佛大學高材生的他，為特朗普親筆起草了重申美國將繼續保護以色列的講話，發表后大大促進了特朗普與美國猶太財團的關系。競選后期，特朗普得到了大量捐款，這也是庫什納的功勞。大選前夕，特朗普發表對女性不敬言論的錄音曝光，輿論批評鋪天蓋地。當時，特朗普團隊重要人物一起商議對策，新澤西州長克里斯蒂等人都要求特朗普公開表示懺悔，特朗普一時也有些灰心喪氣。但庫什納說，您要看到自己的成就。后來，特朗普到樓下轉了一圈，和支持者打招呼。“下面有2000多人。”他回來時說。庫什納馬上接口：“他們打算選您當總統。”

熟悉特朗普團隊內情的人士透露，普里伯斯和班農在向特朗普提出建議之前，往往先征求庫什納的意見。“大家都信任他。”班農受到廣泛批評的時候，庫什納說班農是個“有道德的人”，外界那些批評是“誣蔑”。這幫助穩固了班農的地位。有兩件事顯示庫什納的地位。特朗普曾經考慮讓克里斯蒂當副總統，或者在內閣擔任要職。庫什納表示堅決反對。當年，在新澤西州擔任聯邦檢察官的克里斯蒂以逃稅等罪名將庫什納父親查爾斯送入監獄，還在起訴書中稱其行為“可惡至極”。庫什納耿耿于懷。最終，克里斯蒂被踢出了特朗普團隊，跟他關系密切的幾個人也失去了入閣機會。另一件事是特朗普在奪得共和黨提名后，炒掉了頭號功臣、競選經理萊萬多夫斯基。雖然特朗普一直很欣賞他，但庫什納認為，萊萬多夫斯基太張揚，對競選有負面影響。萊萬多夫斯基很快就接到了被炒魷魚的電話。

值得一提的是，庫什納個性比較低調，有人說他聽到表揚，總是微笑著低下頭，還有點臉紅，這雖然有點夸張，但他確實是個外表溫和的人。競選期間，他也總是避開媒體的關注。他不是個極端的共和黨右翼。事實上，他的家庭一向是民主黨的支持者，他和妻子伊萬卡早年還曾經為民主黨政客舉辦籌款會。在民主黨人占絕對多數的紐約，這對年輕夫婦在社會政治傾向上，也與他們的同齡人沒有太多的差別。當然，庫什納在參加競選活動過程中，思想上也經歷了一些轉變。但是，美國的一些商界領袖還是對他報以期待，希望他能勸說特朗普不要采取危害美國長久經濟利益的過激舉動。

在白宮，庫什納將負責中東問題和經貿談判。美國媒體有報道稱，庫什納的生意做得很大，與中國企業也有不少交集。根據美國媒體報道，庫什納曾經和包括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云在內的全球投資者一起，投資了一個美國的創業公司，在網上進行房地產展示和交易。1月10日，馬云在紐約與特朗普進行了40分鐘的會面。此后，特朗普表示，兩人“進行了很好的交談”，將一起做“偉大的事情”，專注于美國中小企業的發展。馬云則表示，兩人討論了如何幫助美國中小企業通過阿里巴巴平臺將產品銷往中國和亞洲，并認為中美關系應該得到加強，更加友好。庫什納能否給特朗普的白宮帶去更多理性、務實的色彩，人們也拭目以待。

把特朗普帶向正軌

正如《華盛頓郵報》一篇文章所歸納的，特朗普是“把制造混亂當成管理工具”的人。普里伯斯也直言不諱，自己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在白宮“建立某種程度的秩序”。更明白地說，在特朗普從“門外漢”到“總統”的蛻變過程中，普里伯斯是個重要角色。考慮到“三駕馬車”里的班農和庫什納都毫無從政經驗，他的角色就更重要。

普里伯斯也帶了“自己人”進宮。一是白宮辦公廳副主任凱迪·沃爾什，她是普里伯斯在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的副手，負責籌款工作。兩人都是“老司機”，又是男女搭配，可謂黃金搭檔。像普里伯斯一樣，她也比較理性，盡力為特朗普做好細節工作。在大選投票日前3天，她向黨內高層做了個選情客觀分析，認為特朗普在10個州的輸贏面都在2%以內，極為接近，但如果最后幾天全力以赴，有可能在佛羅里達等關鍵州將特朗普的贏面拉高到2.2%，確保勝局。普里伯斯夸她是個“明星人物”。

另一個跟著普里伯斯進白宮的重要人物是白宮發言人肖恩·斯派塞，原來是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的公關主管。特朗普會晤馬云的消息就是他在電話吹風會上傳出的。他未來的工作是在白宮新聞發布會等正規渠道上告訴公眾“總統怎么想”的。不過，特朗普舍不得他的“推特”，總是喜歡在這個社交平臺上發點驚人之言，還喜歡上脫口秀直接發言。斯派塞說，特朗普不喜歡開新聞發布會，也許將來會取消每日的新聞例會。但無論如何，斯派塞這個“化妝師”，還是會努力讓特朗普的公眾形象變得更成熟些。

特朗普正在走向白宮，普里伯斯已經忙開了。在進入白宮前的最后時刻，特朗普最重要的事情是讓他的內閣提名人順利通過國會聽證，而他是否接受美國情報官員的結論，即俄羅斯插手美國大選，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國會多位持“反俄”立場的大佬，對此虎視眈眈。1月8日，普里伯斯向媒體表示，特朗普“承認俄羅斯參與了選舉期間的黑客攻擊行動”。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格雷厄姆馬上說，這是“積極的一步”，并要求特朗普向俄羅斯“回擊”。這場戲怎么往下演，特朗普又將怎么變，全世界密切注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