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互式語境中“就是”的肯定立場標定功能研究

摘 要：在交互式語境中，“就是”有明顯的立場標定功能，常可以標定肯定立場。“就是”標定肯定立場時，有“知曉與知重”“確認”“肯定性承接”和“贊同”四種不同的具體功能。本文對這四種功能進行了詳細分析，發現肯定立場表達具有層級性特點。

關鍵詞：立場 “就是” 交互

一、引言

“就是”作為自然口語的常用話語標記，近年來受到學界的關注。姚雙云（2012）認為“就是”充當話語標記可分為三種類型：應答標記，表明強化性、如意性的認同；話輪發端語，引發新話輪并將話題前景化；停頓填充詞，保持話語權并提示受話人對言語內容的關注。史金生、胡曉萍（2013）認為，作為話語標記的“就是”的語篇組織功能是將一個不在當前狀態的話題激活或將背景信息激活，包括確立話題、自我修正、標記遲疑和明示。

張惟、高華（2012）認為“就是”具有多功能，表現在既可作為解釋說明標記，也可作為修補的標記，還可作為停頓填充詞來保持話輪。

本文暫不探討“就是”作為話語標記的語篇組織功能（包括停頓填充功能等），我們認為在交互式語境中“就是”還有另一個重要話語功能——肯定立場標定功能。本文運用話語“立場表達三角”理論對“就是”的立場標定功能進行具體分析。

二、“立場表達三角”與“就是”的肯定立場標定功能

Du Bois（2007）認為立場是社會行為者以對話的方式、通過外在的交際手段發出的公開行為，這種公開行為在社會文化領域中對客體進行評價，對主體進行定位，并與其他主體建立對應聯系。他分析了日常會話中互動雙方如何表達立場、人們如何使用立場及立場在語言和互動中扮演的角色和發揮的作用，這就是“立場三角”理論。立場可以理解成一個三角行為，它涵蓋了評價、定位和離合對應等功能。

如圖1所示，立場表達行為含有三個元素：立場主體1（stance subject1）、立場主體2（stance subject2）和立場客體（stance object）。前二者為互動雙方，立場客體指的是互動者所談論的話題或焦點（人物、事件、問題等）。立場表達行為含有三個子行為——評價（evaluate）、定位（position）和離合對應（align）?！霸u價”指立場主體導向立場客體，認為客體具有某些特定性質或價值的過程?！岸ㄎ弧笔强腕w定位主體；“離合對應”是衡量兩個立場之間、兩個立場主體之間關系的行為。

這三個子行為是說話者一個立場表達行為的三個不同方面，即互動參與者在話語活動中同時實施表達評價、定位和離合三個立場子行為。

我們認為在立場表達中，“就是”可以表示主體間的一致性立場，具有肯定立場標定功能。如：

牛小偉：哎，來了，宋師傅，整兩盅？

老宋：整點。這費收得這個費勁。孫明為啥來了，找牛繼紅吧？

孫明：我是惦記孩子……

老宋：惦記孩子還是惦記孩子他媽呀？我說你聽我話，干脆復婚算了，這整的啥事呀，一個家分八瓣兒，牽腸扯肚的。

孫明：就是，我也這么想，可牛繼紅那犟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她……

（電視劇《東北一家人》劇本）

以上這段對話，我們可以運用“立場三角”模型的立場尺度表作如下分析：

可以看出，立場主體1老宋認為立場主體2孫明“干脆復婚算了”。對老宋的立場，主體2孫明說“我也這么想”，表示同意和肯定。所以推導出，這個回應話輪中的“就是”起到了標定肯定立場的作用。

三、“就是”的肯定立場標定功能分類

姚雙云（2012）指出，“就是”在口語中可作應答標記使用，是說話人情感上的反應，表明說話人完全贊同前一話語的觀點。除了表應答、認同之外，它還兼表主觀情態，以突顯人際功能，其語用特點突出表現在如意性和強化性這兩個方面。

我們發現，與以往研究認為“就是”的功能就是表達“認同”所不同的是，在交互式語境中，當“就是”標定肯定立場時，根據“肯定”的程度層級不同，它有四個具體功能表現：知曉與知重功能；確認功能；承接立場功能；贊同功能。

（一）“就是”表達知曉和知重的功能

傅老：志國回來了吧？

和平：嗨。

傅老：怎么不回來一起吃飯？

和平：回來換衣裳，馬上就走。

傅老：我可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了。

圓圓：嗯，就是，現在見我爸呀，比見張國榮還難。

（《我愛我家》）

立場主體圓圓聽到媽媽和平和爺爺傅老的對話后，表達自己的立場——“就是”表示她知道爸爸“好幾天沒回家，回來換衣裳，馬上就走”，而且知道這件事情性質嚴重。

（二）“就是”可以表達“確認”

圓圓：唉爺爺，我們今天上體育課可好玩兒了，我們女生和男生一起拔河，您猜誰贏了？

傅老：（湊近）政府間海上協調組織1979年向世界無線電行政大會提出了什么要求？

圓圓：是關于海上搜尋救助頻率的問題嘛？

傅老：啊……就是！

圓圓：要求在4、6、8、12和16兆赫海上搜尋移動頻率里各分配一個供所有國際電訊聯盟使用的頻率，主要用于遇險和安全之目的，爺爺，我說的對么？

（《我愛我家》）

立場主體1圓圓回答主體2爺爺的問題，主體2以“就是”確認圓圓的回答是正確的。“確認”是“就是”的肯定立場標定功能之一，這樣的例子很多。再如：

志新：（坐）那我憑什么就不能跟你們一塊兒在這建設精神文明啊？我憑什么就得一人跟廚房里建設物質文明?。堪。可┳游腋阏f啊。

和平：??？

志新：那餡我和好了，一共四種餡，面我也建設得差不多了，回頭你們一塊兒包去吧。endprint

傅老：你先包！

眾人：對呀！

傅老：平常小桂就一個人自己包么？

眾人：就是啊！

志新：您還真把我當保姆了？

（《我愛我家》）

立場主體1傅老讓志新先一個人包餃子，眾人認為主體1的說法是對的。緊接著主體1說“平常小桂就一個人自己包么”，眾人以“就是”確認這個事實的存在。又如：

志國：小駱，我爸那意思是說呀，你還是應該多看看朝陽的優點。

……

小駱：啊，那倒也是。

和平：啊對，這個人你要是降得住啊，那你可真就本事了，我們全家都降不住他。

小駱：真的呀？

志國：就是。

和平：嗯！

小駱：行，那我再試試吧。

（《我愛我家》）

立場主體1小駱和朝陽吵架后，志國與和平規勸，和平說“朝陽這個人你要是降得住啊，那你可真就本事了，我們全家都降不住他”，小駱半信半疑地問：“真的呀？”志國馬上以“就是”確認這個立場，肯定小駱如果能降得住朝陽，那么是真的有本事。志國與和平的目的是勸導和鼓勵小駱好好和朝陽過日子。

據統計，在電視劇《我愛我家》劇本中，有31例“就是”表示主體間一致性的肯定立場。其中有3例“就是”表示確認立場功能，占10%，是“就是”的一個較重要的功能小類。

（三）“就是”的肯定性承接立場功能

“就是”有表示下一發話人承接前一個說話人立場的功能，即前后主體立場一致，后一立場主體可以用“就是”承接和肯定前一個說話人的立場，并沿著順勢思維繼續推進一致性的立場。

傅老：啊，我是說呀，這個演員的表現，還是有可取之處么，就像那個歌廳領班的那個小伙子叫汪什么猛來著，演的就很像我們家的志新哪。

和平：那《愛你沒商量》周華還像我呢。

志國：就是，《半邊樓》里那誰還像我呢。

傅老：（觀眾席上，小聲）搞什么搞么，開玩笑也不分場合，讓那么些人笑話咱們，哼！

（《我愛我家》）

立場主體1傅老認為電視上演歌廳領班的小伙子演得很像志新，和平附和并承接傅老的思維說《愛你沒商量》里的周華像自己，而主體2志國則以“就是”再次附和主體1，并承接主體1的立場，順勢稱《半邊樓》里那誰還像自己。這種肯定性承接的例子很多，再如：

和平：……啊，進來吧。（紀春生上，破衣拉撒形狀猥瑣）這位是紀春生同志（春生鞠了個躬，暈倒，志國摟住）

志國：這是什么病這是？

和平：這是餓的，咱家有什么吃的給他填吧填吧，唉，巧了，今兒咱家還吃餃子。

春生：（猛醒）嗯～（沖向廚房）

傅明：唉，和平，這位同志是干什么的。

小凡：要飯的吧？

志國：別胡說，現在哪能要飯吶。

志新：就是，都改要錢了嘛。

……

和平：瞧你們把人家想的這么，庸俗，人家不要錢。

（《我愛我家》）

此例中，和平領著春生回到家，全家人見春生破衣拉撒、樣態猥瑣，議論紛紛。小凡說春生是要飯的，主體1志國打趣說“現在哪能要飯吶”，主體2志新說“就是，都改要錢了嘛”，因為現實社會中某些乞丐的確不要飯而要錢，志新的話是肯定性承接了志國的立場，然后順勢思維，進一步推進了與志國一致的立場。

（四）“就是”的贊同立場功能

志國：情況就是這些，我呢我現在也沒什么辦法，如果有一天，和平提出離婚，希望你們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傅老：（一陣安靜，突然）我早就看出來了！當然啰，這件事情上，我也是有責任的，養子不教，教子不嚴，縱子犯法……

志新：哎哎爸，爸，我哥還沒讓人開公判大會呢，您這些話留著會上再說也不晚。

小凡：就是，爸，您呆會兒再打官腔，先幫大哥拿一主意，你總不能看著他從此一蹶不振呢，再說，圓圓，也不能沒有媽呀。

（《我愛我家》）

志國犯了錯誤被和平發現，而傅老只說一些表面的官話套話，不解決志國的實際問題，所以主體1志新不滿父親的說話方式，主體2小凡也有不滿，小凡贊同前面志新的立場，說“就是，爸，您呆會兒再打官腔”，“就是”表示贊同前一說話人的立場。

我們發現，“就是”連用表示主體間強烈贊同對方立場。例如：

和平：很簡單，您把煙戒了不就結了么？

傅老：戒煙？

和平：嗯！抽煙是您通往健康老人之路的唯一障礙，咱們不害怕抽煙，就怕不改，您要是把煙戒了，您就能輕易地擊敗鄭伯伯，也了去了我們做兒女的多年的心愿吶……（撞正打哈欠的志國）

志國：??？噢噢就是就是，抽煙有什么好處啊？損人不利己，花錢買病，慢性自殺，早就該戒。

（《我愛我家》）

主體1和平主張公公傅老戒煙，主體2志國連用兩個“就是”表示非常贊同和平的立場，連用“就是”凸顯了主體2的主觀情態。

四、結語

通過對“就是”的分析，我們進一步發現，肯定立場表達具有明顯的層級性。從“知曉”到“贊同”，肯定的程度逐步加深，層級提升，這種現象為肯定立場語義內涵的豐富提供了事實證據?，F代漢語中還有很多像“就是”這樣的話語標記，如“那是”“可不是”等等，同樣值得深入研究。

（本文為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學習中的語用‘立場表達研究”[項目編號：L15DYY010]和遼寧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一帶一路沿線中亞國家留學生漢語交際能力發展研究”[項目編號：2016JYT21]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姚雙云，姚小鵬.自然日語中“就是”話語標記功能的浮現[J].

世界漢語教學，2012，（1）：77-84.

[2]史金生，胡曉萍.“就是”的話語標記功及其語法化[J].漢語學

習，2013，（4）：13-20.

[3]張惟，高華.自然會話中“就是”的話語功能與語法化研究[J].

語言教學與研究，2012，（1）：91-98.

[4]郝玲.現代漢語中的“立場”表達芻議[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

版），2015，（3）：104-107.

（郝玲 遼寧大連 大連外國語大學漢學院 11604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