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作品看中日程度副詞的使用特點

趙宏+呂妍+王倩薇

摘要：本文利用中日對譯語料庫中的文學作品，對漢語程度副詞“有點、稍微、多少”和日語程度副詞“少し·ちょっと·多少”與情態表達的共現關系進行了考察分析。研究結果表明，與日語的“少し·ちょっと·多少”相比，漢語的“有點、稍微、多少”與情態表達共現的用例較少。“稍微、多少”與“少し·ちょっと”有相似之處，在和表示意志、勸誘、命令、依賴這樣的情態表達共現的情況，都表示說話者表達了道歉的心情或避免說話直截了當，緩解了聽話者的心理壓力，減輕了命令和要求的語氣，使得聽話者更容易接受。

關鍵詞：程度副詞；情態表達；中日對比

科研項目：本論文是2017年度遼寧經濟社會發展課題“程度副詞的漢日對比研究”（項目編號：2017lslktyb-064）的階段性成果。（必須保留）

H146；H36

一、 引言

在漢語和日語中，程度副詞都被廣泛使用。其中漢語程度副詞“有點、稍微、多少”和日語程度副詞“少し·ちょっと·多少”都能修飾形容詞和動詞等詞性，表示程度較低的語義。而且，從常用的中日和日中辭典可以發現，多數情況下，漢語的“有點、稍微、多少”是用“少し”來解釋的，日語的“少し·ちょっと·多少”是用漢語的“稍微”來解釋的。這六個副詞雖然意思相近，但在實際使用中仍有微妙的差別，在日語學習過程中，容易發生誤用和誤譯，所以需要對這六個表示程度低的程度副詞的異同點進行詳細的考察比較。

本文作為程度副詞的漢日對比研究的一環，欲利用《中日對譯語料庫CD-ROM》（北京日語研究中心）的46部文學作品，對漢語程度副詞“有點、稍微、多少”和日語程度副詞“少し·ちょっと·多少”與情態表達的共現關系進行考察分析。關于情態表達，本文沿用森山的說法。森山（2000）指出情態表達是說話者在說話時的敘述方式。即表示說話者對事物內容的態度和對待的方式，通常指意志、勸誘、命令、依賴、推測等表達。

二、先行研究

對于漢語的“有點、稍微、多少”，馬真（1995）指出其中的“稍微、多少”可以同命令句（祈使句）形成共現關系，而潘曉軍（2008）則認為“稍微”可以用于表達要求、命令的命令句（祈使句）中，在使用“稍微”時，聽話者對于命令和要求的接受度會更好。此外，謝平（2009）提出“有點”可以與“希望”“打算”“想”“覺得”等表達說話者意向和愿望的詞語形成共現關系。而另一方面，對于日語的“少し·ちょっと·多少”，工藤浩（1983）提出雖然“少し?ちょっと”是程度副詞，但是卻能夠與表達命令、依賴、勸誘、決心（意志）等情態表達形成共現關系。林（1997）曾說過：根據“少し·ちょっと·多少”能否在有命令語氣的句子中出現，將他們分為能在判斷中看出偏差的程度副詞。

本文以先行研究為基礎，概括表達程度小的副詞和情態表達的共現關系，考察其相同點和不同點。

三、 調查資料

作為調查資料的《中日對譯語料庫CD-ROM》（北京日語研究中心）的46部文學作品中，中日作品各23部，其中，中國作品的字數在284萬左右，日本作品的字數在259萬左右，在字數上沒有太大的差別，并且這些作品對中日兩國人們來說耳熟能詳，信任度高，可以作為比較的資料來使用。

以下為調查資料的文學作品：

日本作品：高野聖；破戒；布団；坊ちゃん；こころ；鼻；羅生門；友情；癡人の愛；雪國；斜陽；野火；あした來る人；金閣寺；飼育；死者の奢り；砂の女；越前竹人形；雁の寺；黒い雨；青春の蹉跌；ノルウェイの森；五體不満足

中國作品：彷徨；吶喊；家；駱駝祥子；霜葉紅似二月花；關于女人；傾城之戀；青春之歌；上海的早晨；金光大道；天云山傳奇；人啊，人；人到中年；蓋棺；丹鳳眼；轆轤把胡同9號；棋王；活動變人形；小鮑莊；鐘鼓樓；紅高粱；插隊的故事；輪椅上的夢

四、 “稍微，多少，有點”和情態表達用法的共現關系

通過調查發現，從例句的數量來看，漢語的“稍微、多少、有點”與情態表達共現的用例很少。馬真（1985）提出因為“稍微、多少”能與未發生的事連用，所以可以用于命令文。在中日對譯語料庫中，“稍微”沒有和命令句共現的句子，“多少”和命令句共現的句子有如下2個例句：

（1）她嘆了一口氣，款款站起來，又說道：“哥哥你說不放心我，那倒不必。我呢，反正是這樣了，自己也有個打算。你多少也得替自己想一想，總該有個長久之計。”（《霜葉紅似二月花》617）

（2）四房的仆人趙升剛剛端上來一盆燴鮑魚片，十三歲的覺英挾了一塊放在嘴里，他聽見瑞鈺的話便笑起來，連忙放下筷子說：“大嫂說得真可憐！我們不要吃了，多少剩一點給她吧罷。”（《家》761）

例（1）和（2）表達了說話者對聽話者的一些細微的要求。發揮出與“稍微”相似的功能，通過使用“多少”，可以緩和要求的語氣，更容易讓聽話者接受。

潘曉軍（2008）論述了“稍微”用于表達要求和命令的命令句中，使用“稍微”可以減弱命令的語氣，使得聽話者更容易接受命令和要求。筆者尋找了中日對譯語料庫以外的句子，有以下的例句：

（3）“以后應聘請盡量提供客觀真實的材料。這樣不浪費雙方的時間 。”業務上的頭兒收拾資料準備走人。臨走時對人事經理丟了一句：“以后選人稍微慎重一點，你這不是耽誤我工作嗎？”（《蝸居》192）

（4）有一天他的車壞在了航天橋，他給魏勇打電話。魏勇說：稍微等一會兒，把客人送到，我就過去。”（Google）

例（3）是上級對部下所說的話。這個背景是由于部下選擇了錯誤的人進行面試，從而浪費了上司的時間。表達了：下次要用更加慎重的態度來選新人的命令之意。命令文中使用“稍微”，在某種程度上減輕了聽話者的負擔，緩和了命令的語氣。

例（4）是對同僚或者是朋友的魏勇所說的話。魏勇正好在工作中，因為想要讓他等自己，所以表達了稍微等一會這樣的要求。表達要求的時候用“稍微”這樣的詞，減輕了聽話者的負擔。

例（3）和例（4）在命令句中，通過使用程度副詞“稍微”，更容易讓聽話者接受。

另外，謝平（2009）敘述了“有點”和“命令、勸誘、依賴”等情態表達不共現，和“希望、打算、想、覺得”等表達說話者意向和愿望的情態表達共現。筆者嘗試檢索了中日對譯語料庫，“有點”的所有用例有571例，沒有和“希望、打算、想”共現的例句，和“覺得、覺著”共現的各有1例：

（5）“咋了？”鮑秉德頭皮一麻，心里咯噔的一下。今兒早起，他心里隱隱的，也有點覺著不對勁。只是說不上來。（《小鮑莊》541）

（6）祥子活了心，還有點覺得對不起曹先生，可是老程說得也很近情理—偵探拿槍堵住自己，怎能還顧得曹家的事兒呢？（《駱駝祥子》797）

五、“少し?ちょっと?多少” 和情態表達的共現關系

工藤浩（1983）提出雖然“少し?ちょっと”是程度副詞，但是卻能夠與表達命令、依賴、勸誘、決心（意志）等情態表達形成共現關系，此外工藤浩（2000）還闡述道，“少し”和“ちょっと”很明顯就能夠與表達命令、依賴、勸誘、決心（意志）的情態表達形成共現關系。

對于情態表達，宮崎等（2002）提出，從表明說話者行為的意志、勸誘的語氣和表明對聽者的行為要求的命令、依賴的語氣來說，日語的情態表達就是由其中處于中心地位的意志和命令構成的。

意志?勸誘的主要表達方式：Aする Bしよう（か） Cしない（か）

命令·依賴的主要表達方式：Dしなさい?てください?お～ください Eてくれ Fして

Gてくれないか?てくれるか?てもらえないか?てもらえるか

本文首先對“少し?ちょっと?多少”與A～G的共現狀況進行研究，將各種形式所使用的例句數量歸納于表1中。

從使用的例句數量上可以看出，雖然“少し?ちょっと”與情態表達形成共現關系，但是“多少”卻并非如此。此外，用于命令、依賴的詞語，“少し”為19例，“ちょっと”為46例，任意一個都超過了總體的百分之六十。因此，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相較于意志、勸誘的情態表達，“少し?ちょっと”更易與命令、依賴形成共現關系。

（一）.意志、勸誘

宮崎等（2002）認為，在發出與意志性行為相關的實際行為的形式中，作為行為者的說話者是意志語態。表示意志語態主要有動詞的意志型（しよう）與基本型（する）兩種形式。雖然，表達說話者的意志是（しよう）的基本的意義，但由于聽話者被歸為行為者里，所以為了使其擁有勸誘這一解釋，使其功能加以擴張。“少し?ちょっと”與意志·勸誘發生共起的例句如下。

（7）レイコさんは僕の膝を軽く叩きながら言った??しばらく一人で橫になってしば落ちつくから心配しなくてもいいのよ?ちょっと気がたかぶっただけだから?ねえ?そのあいだ私と二人で少し外を散歩しない？? （『ノルウェイの森』1285）

（8）「もうすこし歩こう」と言った。 （『青春の蹉跌』1268）

（9）浜田も私と二人になると何となく話題に困るらしく、ポケットからプログラムを出して見て、こそこそ臀を持ち上げました。「あの、僕ちょっと失禮します、今度の番は綺羅子さんと約束がありますから。」 （『癡人の愛』673）

（10）?ちょっとおたずねしますが―」 （『あした來る人』41）

（11）「まあちょっと坐りましょう。あのね、今晩は私の言う通りにしてね、わたし、ちゃんと考えているんだから……」

例（7）是”少し“與”しない？“發生共起，表達了勸誘之意。例（8）與（11）“少し·ちょっと”對動作“歩く·座る”的時間的量進行修飾，通過對勸誘表達的共現，說話者在對對方進行勸誘時，附帶了一種避免過于直截了當的融洽的情感。例（9）是“ちょっと“與動詞”失禮する“發生共起。彭飛（2004）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話者自身的行為還未發生的時候，意識到可能會給對方添麻煩，通過添加”ちょっと“這樣的詞，從而帶有道歉的感情。例子（10）是說話者不夸大自己的行為而使用”ちょっと“。

（二）.命令、依賴

命令、依賴是與聽話者行為要求相關的表達形式。根據宮崎他（2002）所說，直接性的行為要求叫做命令。命令是不給予聽話人決定是否接受那個要求的權利，而依賴是給予聽話人權利的。

（12）「ああ、驚いた。まだまだとても譲治さんとは踴れやしないわ、少し內で稽古なさいよ」 （『癡人の愛』740）

（13）機の上に打伏したままである。「先生、後生ですから、もう、少し待って下さい。手紙に書いて、さし上げますから」 （『布団』494）

（14）「???母屋のしころを下ろしたらな、あんたの寢る六畳の一部屋ぐらいはらくにとれるさかいな。精出して、銭をもうけて、つくったげる。もう少し辛抱してな」

（『越前竹人形』828）

（15）屋根の雪を落す男を見上げて、「ねえ、ついでにうちのも少し落してくれない？」と、湯帰りの女が眩しそうに濡れ手拭で額を拭いた。 （『雪國』335）

（16）?病院はあとにして?その前にちょっと日本橋へ回って下さい?（『あした來る人』363）

（17）?ちょっとお待ち下さい? （『あした來る人』1769）

（18）?ちょっとやってみて?それ? （『ノルウェイの森』3536）

（19）?掃除はええから。まあ、ちょっと書院へきておくれ」 （『雁の寺』825）

（20）?そうですか。それなら直ぐに帰ってもらえるでしょう。とにかくちょっと來て貰えませんか」 （『青春の蹉跌』1360）

這些例句是“少し·ちょっと”和命令、依賴的情態表達共現的例子。“少し·ちょっと”原本表達的是動作量和時間量少，當和命令、依賴的情態表達共現時，說話者并沒有過多關注動作量和時間量。通過使用“少し·ちょっと”，可以使得要求對方緩解行為的負擔，有利于對方寬容的接受。

六、 結語

語料庫中，漢語“有點、稍微、多少”與情態表達共現的使用例相當少，“多少”與表達命令·要求的命令文（祈使句）發生共現的例句有2例，”有點”與表達說話者意志共現的有2例，“稍微”與情態表達共現的使用例則沒有。

日語的“少し·ちょっと”與意志、勸誘、命令、依賴的形式發生共現有105例，“多少”與之共現的例句沒有出現。雖然“少し·ちょっと”本來是表達動作量、時間量的少，但在與意志·勸誘·命令.依賴等情態表達發生共起的時候，“少し·ちょっと”不太帶有對時間的量的關心。在與意志·勸誘的形式發生共現的情形下，表達了說話者抱歉的心情或避免直截了當而表達的輕松愉悅的心情。與命令、依賴的形式發生共起的情形下，為了要求聽話者做出某項行為，使用“少し·ちょっと”，以減輕對說話者行為的要求，減緩這項行為所帶來的負擔，接受的寬容性加大。在這一點上，“稍微、多少”與“少し·ちょっと”有相似之處。

參考文獻：

[1]工藤浩.1983.程度副詞をめぐって[A].副用語の研究.明治書院.

[2]謝平.2007.日本語の「ちょっと」と中國語のについて.『言葉の科學』20.

[3] 林奈緒子.1997.「程度副詞と命令のモダリティ」.『日本語と日本文學』25號.

[4]彭飛.2005.『日本語の「配慮表現」に関する研究：中國語との比較研究における諸問題』.和泉書院.

作者簡介：

趙宏 女 大連人 教授， 博士，研究方向：日語語言學

呂妍 女 黑龍江人 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語語言學

王倩薇 女 大連人 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語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