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志++曾勇華
[摘 要]在“二重化”社會中存在網絡異化的現象,表現為人的現實性被弱化,人受到網絡的“控制”和“反噬”。網絡異化的實質就是人與科技關系異化、人與人關系異化、人本質異化。因此,應從完善法律法規體系以規范網絡行為、強化網絡虛擬主體自律性的網絡道德價值定位、加強網絡虛擬主體素養的立體教育、搭建虛擬與現實之間的或通性關系等方面消解網絡異化,最終建構一個文明和諧的“二重化”社會。
[關鍵詞]社會“二重化”;網絡異化;人的本質
[中圖分類號]C9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17)01-0083-04
異化一詞來自拉丁文alienation,意思為轉讓、分離、疏遠、差異、精神錯亂等。異化的基本含義體現為主客體的一種關系,即主體的產物成為異己的力量,反過來與主體相對立,控制主體。網絡的發展改變了我們現實社會中的生活習慣、學習方式、工作效率和思考模式,網絡作為異己的力量滲透在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網絡問題由此凸顯出來,網絡的異化也受到國內外專家學者的高度關注。網絡異化是指“人們自己創造的本應為人的發展起促進作用的網絡,其由于諸多因素的影響反而成為人的一種外在制約力量,成為一種異己的力量”[1]。
一、網絡異化研究的轉向
在網絡出現以前,異化理論就得到了廣泛的研究,如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到的異化勞動理論。隨著網絡功能的強大,在我們的現實社會之外形成了一種新的社會—“網絡虛擬社會”。在網絡虛擬社會中,網絡作為異己的力量奴役網絡主體,因此,網絡異化問題也受到國內外學者高度關注。學者們對網絡異化的研究經過了“二次轉向”:第一次由“網絡固有性質和技術缺陷研究”轉向“人與網絡不和諧關系研究”;第二次由“網絡主體與網絡不和諧關系研究”轉向“網絡主體異化研究”。
(一)網絡固有性質和技術缺陷研究
在網絡發展初期,大多數學者專家的研究集中在網絡固有性質和技術方面。網絡固有性質和網絡技術缺陷是研究網絡異化的基礎,也是網絡異化的客觀原因。學者們主要從研究網絡空間的虛擬性、網絡體系的開放性和網絡身份的平等性來研究網絡異化現象。其一,網絡空間的虛擬性。于志剛的《虛擬空間中的刑法理論》一書提到,“虛擬空間依托現實的物理空間而存在”[2],通過用“0”和“1”編成字符串然后輸送到網絡空間里,就形成數字化、虛擬化的網絡空間,可見在網絡社會里,網絡主體化身為數字和符號;然而在現實社會中,有一個以物質形式存在的“我”;虛擬空間中的“虛擬主體”和現實社會中的“真實主體”可以多次進行角色轉換。其二,網絡體系的開放性。網絡最本質的含義和功能是多個主體之間相互聯系和發生作用。其本質決定了網絡必然是開放的,所以封閉的不是網絡。在網絡上人們已經沒有了隱私,“人肉搜索”使人淪入暴露與透明之境。所以只要上傳到網上的信息,即使使用最先進的保密技術,也會成為公開的秘密。網絡體系的開放性能夠滿足網絡虛擬主體對他人隱私的好奇欲望。其三,網絡身份的平等性。網絡身份的平等性建立在網絡虛擬空間基礎之上。在虛擬空間里,人人都以虛擬形式存在,即以網絡虛擬主體的形式存在。虛擬主體之間不知對方的身份、地位、年齡和性別,相當于虛擬主體之間沒有地位差距、性別差異、地區分別,虛擬的主體之間都是平等的。這樣就消除了現實中真實主體之間因各種原因造成的不平等。目前,世界任何國家都沒有一部專門規范網絡虛擬社會的法律。
(二)網絡主體與網絡不和諧關系研究
隨著網絡的深入發展,學者開始從“網絡固有屬性和技術缺陷”轉為“網絡主體與網絡不和諧關系”研究。網絡固有性質和技術缺陷是形成網絡主體與網絡不和諧關系的必然條件。經典馬克思主義作家認為,人要經歷貨幣異化、勞動異化和科技異化。貨幣異化和勞動異化在資本主義社會得了印證,其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人異化的根源。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科技異化開始顯露出來。盧梭、黑格爾、海德格爾等認為“科技的發展,對人的道德品質進行消解,人們對科技的向往和崇拜也造成了人的精神異化”[3]。在當今時代,人依賴網絡技術,同時人也受到網絡的反噬。謝玉進、胡樹祥的《網絡人機矛盾與網絡思想政治教育的新著力點》指出,網絡異化本質上是由“‘符號自我的過度膨脹割裂了網絡自我的整體性,使人片面發展、碎片化發展,進而導致了人忽視肉體自我、社會自我和精神自我,無限地將自我符號化”[4]。“符號自我”的過度膨脹,使得網絡自我分裂,這樣就造成了人與網絡技術的不和諧關系,這種不和諧關系進而演化成一種對立、相互排斥的異化關系。謝俊的《人學理論的突破與超越:從實踐范式到系統范式》一文認為,“‘信息技術的不當應用導致任何人都被‘合理化的信息機構和設施所操控而產生‘技術失衡”[5],將人與技術的不和諧關系理解為“人與信息”之間的失衡。不管是網絡自我的分裂,還是人與信息之間的失衡,其根本原因在于人與網絡之間的關系不和諧。
(三)網絡主體異化研究
隨著人學的興起和發展,學者們意識到網絡異化問題也是人學領域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此,“網絡主體與網絡關系”轉入到了“人”的研究。人既是網絡的創造者,更是網絡的主體,很多學者都認識到網絡異化的實質是人的異化。徐慧的《網絡異化問題研究》提到網絡異化的實質是網絡“對人的異化,即人依賴并受控于網絡直至被物化”[6],指出了網絡異化的實質是人的異化。人與網絡的正常關系是“主”與“從”的關系,但是在異化的情況下,變成了“從”與“主”的關系,人的主體性面臨喪失的可能性。萬曉霞的《信息異化研究狀況分析》指出,信息異化究其實質是“信息的主體喪失了主體性”[7]。但也有學者認為,網絡主體異化的根源在現實社會。高培文的《社會二重化和青少年引導》指出,“理想的自我和實際的自我差距愈大,他們的挫折感就愈大,因此就越想通過網絡空間虛擬地實現他們在現實社會中無法實現的夢想,這就為網絡社會的存在奠定了社會心理基礎,造成網絡社會和現實社會的分裂”[8],認為理想的自我與實際的自我存在差距,造成網絡社會和現實社會的分裂。
近些年以來,隨著人學的興起和發展,人的研究受到眾多學者的追捧,所以筆者認為網絡異化的研究最終轉為人的研究。網絡異化的根源就在于網絡主體與現實主體相分離,即網絡主體以精神的方式不同程度地寄存在網絡虛擬社會中,在現實社會中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軀殼。
二、以“人”為核心的網絡異化研究
(一)人與科技關系異化
“技術不是一種抽象的與價值無涉的工具,而是根植于特定的社會情境之中;技術的演進由群體利益、文化選擇、價值取向和權力格局等社會價值因素決定。”[9]網絡是科學技術發展的產物,但是網絡主體的虛擬性在強化的同時,現實的主體卻被弱化了,因此網絡就成為了網絡主體的對立面。現實社會里,對于人來說,網絡只能起工具性作用;在虛擬社會,網絡的功能發生了逆轉,它已經不再是人利用的工具,而是成為了人的對立面的存在物,即網絡客體主體化。網絡的客體主體化是指網絡已經由被利用和被操縱的客體異化為利用和操縱網絡主體的“主體”,網絡自身成為了虛擬的主體,而人變成了虛擬的客體。人的現實主體能動性在減弱,而網絡的虛擬主體能動性在增強。人與網絡的關系呈現出對立的、相排斥的關系:人越是開發先進的科學技術,人就會越喜歡使用先進的技術,這樣人就容易被科學技術所操控。在現實社會中,網絡給我們提供的“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極大地吸引著我們的好奇心。在虛擬社會中,如果人不合理或者過度利用這個虛擬世界去娛樂、享受甚至沉迷其中,那么很容易被這個虛擬世界所控制。長期如此,會導致一個人精神萎靡,甚至迫害自己的身體健康,漠視周圍關心他的人。人對網絡越是依賴,人或人類來自于網絡的傷害就越大。人與科技之間主客體易位的現象,將會制約人的全面自由發展。
(二)人與人關系異化
網絡主體既是網絡中的虛擬主體,更是現實社會中的人,網絡異化表現在現實中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異化。人與科技的關系異化是網絡主體異化的前提,人與科技的關系異化越嚴重,網絡異化就越嚴重。從馬斯洛的層次需求論可知,人都有愛與被愛的需求和受到他人尊重的需求。雖然網絡表面上加強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實則這種聯系是在網絡虛擬狀態下進行的,這種聯系是建立在虛擬的精神享受上的,它不能代表愛與被愛的真實感和物質感。人與人的關系異化體現在人際之間的虛擬交往上,人通過這種虛擬的交往,反而減少了人與人之間的現實的交往,進而導致人情的漠視,信任危機的出現。越是通過這種方式交往,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異化就越嚴重,最終只剩下代表“情感”的虛擬符號,或許“電腦使我們彼此孤獨,而不是將我們聯系在一起”[10]。人與人關系異化是網絡虛擬主體與現實社會主體相分離的必然結果,網絡建立的虛擬社會獨立于現實社會之外,又離不開現實社會。但是網絡虛擬社會不受現實中的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人在網絡虛擬社會中成為虛擬主體,可以在虛擬社會中自由“行走”,人被符號化、同質化。網絡虛擬社會與現實社會相分裂的原因是現實社會的現實性無法與網絡社會的虛擬性相匹配,即在現實社會中不存在的事物,在網絡社會中可以創造出來。在此基礎之上,人在現實社會中無法實現的欲望,可以在網絡虛擬社會中得到“滿足”。網絡社會以現實社會為載體,源之于現實社會,又反映現實社會,所以網絡虛擬社會與現實社會相分裂的根本原因是現實社會結構的分化,比如城鄉二元結構、兩極分化、社會階層分化等等。人類是網絡的主體,也是網絡的創造者,同時人也在網絡之中;虛擬的社會是現實社會的真實反映,真實社會是虛擬社會的創作來源。人與社會關系不和諧是人與社會關系異化的體現,人際之間關系異化也將導致現實社會的不和諧。
(三)人本質異化
人本質異化是通過人的世界觀和價值觀的異化凸現出來的。網絡的虛擬性是網絡的最顯著特征,虛擬性和現實性是辯證統一的,但是網絡的虛擬性來源于現實性,也是現實性的一種異化行為,所以人的異化的根源在于人本質的“二重性”,即虛擬性和現實性。利用網絡的主體也正是基于現實生活中的“現實的我”而被虛擬世界異化的“虛擬的我”。在虛擬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身份,人們利用虛擬的我去尋找現實生活中缺失的滿足感和快樂感,人相當于“靈魂出竅”,把自己的靈魂完全寄托在虛擬空間里;在現實世界剩下的只是毫無感情的肉體,如同“行尸走肉”。在虛擬的世界里,人的行為和人格可以不受道德的限制,甚至有網絡主體認為這樣可以擺脫法律的追責,因而導致人在虛擬世界中的行為和人格異化。“肉體和靈魂作為構成人之為人的基本矛盾成分,這一關系在人的生活中表現為物質和精神的矛盾”[11]15,人是由肉體與靈魂、物質與意識構成的有機整體,但是“關于肉體與靈魂……或者是對立,或者是統一的”[11]16。在網絡異化的境遇下,人的肉體和靈魂分裂,靈魂完全寄托于網絡的虛擬空間里,肉體卻處在現實的社會中,人的行為受到人自身意識的控制,所以人的行為變得怪異,進而最終導致人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歪曲。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無論何時何地,人總是存在于社會關系之中,人與人之間在生活中發生著聯系,“社會性”是人最本質的屬性,社會是人存在和發展的前提,脫離社會的存在和發展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同樣人的存在和發展也受社會規制。
三、社會“二重化”視域下網絡異化的消解
網絡異化不是與生俱來的,我們要理性地看待網絡異化,透過網絡異化的現象看到人異化的本質,人與科技之間的關系異化、人與人關系異化和人本質異化歸根結底都是人的異化。異化并不是“無懈可擊”,堅信人們可以用智慧的方式去克服自身的缺點,消解網絡異化。
(一)完善法律法規體系以規范網絡行為
我國現在缺乏一部真正能夠規范網絡行為的法律,眾多不法分子正是基于這一點肆無忌憚地在網上從事不法行為。一部行之有效的法律是消解網絡異化和建構和諧網絡虛擬世界的保障,也是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的關鍵因素。因此,國家應該出臺相應的法律法規來規范網絡虛擬世界,并在此基礎上,建立完善的監督體系,使每一位網民在網上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法律的規范,同時也能夠很好地保護每位網民的合法權益。
(二)強化網絡虛擬主體自律性的網絡道德價值定位
培養人在網絡空間中的自我教育能力和抵御不良信息能力的關鍵在于確立自律性的網絡道德價值定位。在虛擬社會中不是絕對的人身自由,每個人都應該準確定位自己的虛擬社會道德價值。雖然網絡信息技術開辟了虛擬的交往新模式,有助于人的自由拓展和個人意愿的表達,但是也帶來諸多的困境,困境產生的根本就在于缺乏網絡空間的道德素質。網絡道德的培育有助于網絡異化的消解,它能夠從根源上消解網絡異化。進一步講,網絡異化不僅是網絡虛擬道德的缺失,更是現實社會道德的缺失。
(三)加強網絡虛擬主體的立體教育
網絡虛擬主體的立體教育,是指學校、社會和家庭三者保持一致性和同步性,全方位加強網絡安全意識教育。其一,加強學校引導。“學生作為受教育的對象,并不是單純接受知識的容器,而是一個充滿朝氣和想象力,具有自主性、選擇性和創造性的行為者。因此,對待他們的各種不正確或過激的言論和行為,就不能采取‘堵的辦法,而是要充分利用網絡及其自身的特點,進行‘因勢利導與‘造勢引導相結合的教育。”[12]學校應該開設健康和合理利用網絡的課程以及開展相關的講座來宣傳網絡的危害,糾正學生被網絡異化的行為和心理。其二,加強社會倡導。現實社會和網絡虛擬社會有著辯證統一的關系。現實社會因網絡變得豐富多彩,網絡社會促進了現實社會的發展。當前網絡社會的混亂,正是現實社會的真實寫照。加強現實社會對網絡安全的倡導,就是對建設網絡安全本身的倡導。同時,提高全民的網絡素養,還依賴于加強社會對網絡安全的倡導。其三,加強家庭教育。加強家庭教育,并不是倡導父母讓孩子遠離網絡,也不是倡導父母縱容孩子沉迷網絡,而是灌輸給孩子一個健康的網絡思想,同時營造一個健康良好的家庭環境。
(四)搭建虛擬與現實之間的或通性關系
人同時處在“現實真我社會”和“網絡虛擬社會”之中,形成了現實社會和網絡社會并存的“二重化”社會,但是“二重化”社會的形成關鍵在于人的“二重化”,即虛擬與現實并存。網絡異化的根源在于網絡虛擬主體與現實主體相分離,網絡虛擬主體以精神的方式寄存在網絡虛擬社會中,在現實社會中只剩下沒有意識的軀殼。在這個“二重化”社會的境遇下,建構虛擬社會與現實社會的關系,必須實現人肉體與靈魂的統一、物質與意識的統一、虛擬與實現的統一,所以還原“真我”,必須樹立自我的主體意識,強化人對“科技”的主體性。
四、結語
當然,網絡并非洪水猛獸,研究網絡異化的目的并非是倡導人們遠離網絡,而是倡導人們合理利用網絡,讓人們從中受益而非“受害”。網絡作為人類文明進步過程中所創造出來的工具,在促進人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方面都起著積極的重要的作用,網絡異化問題只是網絡發展的一個副產品,堅信人們有能力、有智慧消解網絡異化,從而建構人與科技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人自身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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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