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旻熒
(廣西藝術學院 公共課教學部,廣西 南寧 530022)
禮貌是人類使用語言過程中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也是語用學領域探討的主要課題。如何看待禮貌與策略之間的關系的思維模式引發了國內外學者十分關注與熱門探討的重要問題。在大數據與社交網絡的背景下,禮貌究竟是一個策略問題還是語用問題?是社交問題還是認知問題?還是它們之間的互交作用的結果呢?這些問題成為了眾多學者需要面對與回答的關鍵問題。其中,最具有代表性又最具爭議性的當屬禮貌策略觀[1][2]:禮貌就是策略,而且禮貌作為策略是具有普遍性的。然而,質疑與詰難禮貌策略觀的聲音此起彼伏,主要表現為:禮貌策略觀既忽略了禮貌的無意識性和不可預測性,又無法解釋禮貌語言的認知期待與文化規約下的社交適切性與得體性[3][4][5][6][7]。面對禮貌策略觀的質疑與詰問,本文從博弈論的視角對禮貌策略觀進行博弈分析,旨在說明禮貌語言是一個既可以反映具有普遍意義的社交文化特征,又能夠說明人類認知規律的博弈現象,旨在拓展與豐富禮貌策略觀無法解釋的認知期待、社交適切性、無意識性與不可預測性等觀點,最終能從博弈論的角度充分反映人類運用禮貌語言進行交際的本質特征——禮貌語言的運用是參與者的策略與信念相互作用相互融合而通向交際納什均衡的一種博弈現象。
博弈論(Game Theory)是探討人類行為及其如何運用策略通向利益平衡的決策理論。策略選擇就直接影響到博弈過程中參與者的收益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說,博弈是人類行為模式,語言與交際是人類行為的具體化,因此,語文與交際中存在博弈現象[8]。語言交際,實際上歸結為策略的運用[9]。不論是現實生活中還是網絡社交活動中,語言的運用與選擇,本質上就是策略的運用和選擇。語言的選擇蘊含著策略的生成;策略的生成又促使語言的不斷選擇與運用。策略總離不開現實生活與網絡社交活動的博弈,它寄生于博弈之中并以博弈為其棲居處。因此,人們在日常生活交往中是通過語言與他人進行各種顯性或隱性的博弈,試圖不斷地建構人類交往的各種“納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的社會關系,同時又以納什均衡為基礎重構新的博弈,不斷地促進社會交往的發展與深化。得益于博弈的納什均衡的存在,只要是社會交往中的人,就會必然地生活在博弈之中,并在其中不斷地追求與建構社交博弈的納什均衡。一個基本博弈至少包括三個要素:參與者(player)、策略組合(strategy space)和收益函數(payoff structure)[10]。參與者是博弈的決策主體與交際主體(發話者與受話者),他們以達到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的;策略組合是博弈各方可提供選擇的策略或行為的集合,包括(禮貌語言,非禮貌語言);收益函數是在可能的每一個結果上,參與者的所得與所失,包括(禮貌語言,交際成功),(禮貌語言,交際失敗),(非禮貌語言,交際失敗),(非禮貌語言,交際成功)四種策略組合,對應于每一組可能的決策選擇,交際主體獲得相應的效用水平。這意味著博弈的每一位參與者會對不同的結果進行比較,以獲得最好的效益[11]。同時,信息與均衡也是一個博弈中很重要的因素。信息指的是參與者在博弈中能了解到的知識;均衡就是一個能夠得以維持的結果,或者說是所有行為主體不得不接受(可能愿意也可能不愿意)而又不可能更好的結果[12]。
以博弈論為視角,交際策略觀就不再單從策略層面而論策略,而是在人的信念(brief)驅動下而起作用的策略。參與者的信念與策略就像人的左右手,只有相互協調才能實現共同目標。在博弈過程中,最優策略是在給定信念條件下的最優,信念是在最優策略下的信念。由于參與者的言語行為是有先后之分,后行動者可以通過觀測先行動者所選擇的交際策略類型,或者修正原先對先行動者策略類型的推斷,然后選擇自己的最優策略。先行動者會預測到自己的言語行為策略被后行動者所利用,他會設法在選擇策略時傳遞對自己最有利的言語信息,顯現自己的交際意圖。因此,語言交際的博弈過程不僅是參與者選擇哪種策略的過程,而且是參與者在過程中不斷修正對先行參與者使用的策略類型的推斷過程。參與者的推斷不僅要考慮交際語境的動態性、言語的得體性、參與者的認知期待、信息集內的信息變化等做出信念推測,說明在何時何地該做什么決定,該選擇什么策略來促進博弈的發展。因此,在交際博弈過程中,在每一個參與者的心中,不但要有一個策略存在,還要有一個信念。這個信念是以參與者的認知期待、社會規約、博弈語境等要素為基礎的,告訴他在博弈不同節點的概率是多少。從這個意義上說,交際策略觀的本真內涵就不只是策略的問題,而是策略與信念相互作用相互融合的根本問題。
以博弈論為視角,禮貌語言的選擇就是博弈雙方根據博弈的語境來選擇最優的語言候選項。根據優選論觀點,語言候選項的輸入與輸出是彼此對應的。輸入項與輸出項是分別靠生成器(generator)與評估器(evaluator)來完成的,而且輸出項的選擇是最優的[13]。對于博弈雙方來說,發話者與受話者在選擇策略時既是動態博弈的生成器又是評估器。生成器需要為評估器提供足夠多的禮貌語言候選項,讓評估器可以對所有的候選輸入項同時進行評估,一次性從中選出一個最優的輸出項。生成器在博弈中所生成的禮貌語言候選項并不是任意地加以生成,而是以發話者與受話者內在化于大腦中禮貌語言的社會規約性為生成前提,以發話者/受話者認知系統的邏輯信息、百科信息與詞匯信息為基礎的,這就必然涉及到發話者與受話者所選擇禮貌語言與最佳關聯效果有關的一種期待。同時,評估器在博弈中會隨著交際語境的動態性不斷地構建禮貌語言的切適性,根據絕對優先原則對全部的候選項進行一次性篩選,輸出最優的禮貌語言選項。從發話者或受話者自身來說,通過生成器對禮貌語言的輸入到通過評估器對最優禮貌語言的輸出,是一種博弈現象,博弈的結果首先要求自身是一次最優策略的選擇;對于博弈雙方來說,禮貌語言的選擇體現了雙向優選論:發話者與受話者在會話過程中是同時對他們的會話行為進行最優的選擇。發話者與受話者分別通過評估器所選的禮貌語言進行動態博弈,即發話者選擇一種禮貌語言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聽話人則據發話者的策略來選擇自己最優策略,在策略的互動中進行有效的博弈。因此,博弈雙方對禮貌語言的選擇既取決于他人又取決于自己的策略選擇,博弈的結果是在發話者與受話者的策略與信念互動的基礎上通向交際的納什均衡,即在其他參與者禮貌語言選擇已經選定的情況下,任何一個參與者不會有動因去選擇其他的禮貌語言形式,因此任何一個參與者也不愿意去打破這種一致性的、相對穩定的局面,這就是參與者進行禮貌語言博弈的納什均衡。
禮貌語言博弈的參與者集合是發話者與受話者,其策略空間是發話者與受話者對禮貌語言的選擇。參與者選擇的禮貌語言進行交際是按先后順序發生的。發話者根據信息集中生成的多個禮貌語言候選項中通過評估器進行評估,選擇最優的禮貌語言;然后受話者觀測到發話者的策略選擇,然后根據交際的信息集中生成的多個與發話者的禮貌語言相關候選項中通過評估器進行評估,選擇最優的禮貌語言。如果博弈是多階的,那么也是依次類推;或者博弈涉及到第三者,第三者也是在自己的信息集上根據交際需求,選擇最優的禮貌語言。因此,每一個禮貌語言的選擇都是從信息集到策略集的一個映射。這個映射過程既是參與者社交的結果,也是參與者對交際均衡的認知期待。社會交往的結果與認知結果的互動,通向了交際得體性,組構了交際的納什均衡。可以說,關于禮貌作為一種博弈現象,就把禮貌從外到內地牽引到交際中去,即既強調禮貌的表達形式,又強調禮貌的內容及其在參與者的信念下產生的禮貌效果。禮貌語言本身是一種傳遞信息的語言符號束,是禮貌內在本質的一種表征。而禮貌的內在本質是要求禮貌形式如何在博弈中滿足交際者對交際意圖的認知期待,適應社會文化規約,達到交際的得體性,從而獲得交際的納什均衡。因此,禮貌的外在性與內在性是互生互存的,禮貌在博弈中從外到內地取得關聯,最終體現于交際博弈的納什均衡。
基于以上思路,我們可以把禮貌語言的選擇與運用作為一種博弈現象,是一種博弈雙方策略+信念互動通向納什均衡的博弈現象。它具體包含以下四個方面內容:1)禮貌作為策略運用,是策略與信念的最優組合;2)禮貌作為策略運用,納什均衡是其博弈的效果,體現了博弈過程中交際者的認知期待、社會文化規約、禮貌語言的得體性之間互動的結果;3)在博弈過程中,發話者和受話者分別是博弈雙方的參與者:發話者首先根據交際語境以及處于均衡路徑上信息集或非均衡路徑上信息集(information sets)來選擇自己的最優策略時,既要考慮所選擇的策略對自身收益的影響,同時又要考慮受話者對自己所選策略的反應;受話者既受到發話者所選策略的影響,又要根據發話者的策略類型、雙方對交際期待的效用水平來選擇自己應該采取的策略,以牽制發話者的策略選擇,以利于自身的博弈收益;4)在交際過程中,根據發話者與受話者對交際收益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禮貌語言的動態博弈分為完全信息動態博弈與非完全信息動態博弈。禮貌語言的博弈是一個動態過程,因而完全信息動態博弈與非完全信息博弈不是孤立地發生作用,而是在動態的博弈過程中共生共存的、共同促使博弈的順利進行。如果說交際一開始,博弈屬于完全信息,那么隨著博弈的發展,博弈會從完全信息轉化為非完全信息。反之亦然,博弈也會從非完全信息轉化為完全信息。完全信息博弈與非完全信息博弈是互動的。當參與者在完全信息博弈階段沒能實現納什均衡的解,參與者會自動地重新評估信息集上的信息,然后轉移到非完全信息博弈中去尋求納什均衡的解。
1.禮貌策略的完全信息動態博弈
禮貌是人類交際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社會現象,禮貌行為也是人們在交往中不得不履行的一種社交行為。禮貌語言是具有相對性的,它要求言語行為在特定的交際場合具有切適性。禮貌的相對性使具有相同言外之意的禮貌語言具有非常有禮貌、有禮貌、基本禮貌、不禮貌、非常不禮貌等連續統一體的層級性。禮貌語言的相對性與層級性使禮貌語言成為一個處于不斷變異之中的連續性。因此,每一個禮貌語言會在博弈中尋找并且找到其存在的理由以及能發揮其功能的地位,而且具有相同或相似性質的禮貌語言會形成一個具有相同的以言行事而具有不同以言取效的“禮貌語言域”。例如“Lend me your computer!”、“I want to lend me your computer”、“Will you lend me your computer?”、“Would you mind lending me your computer?”、“Could you possibly lend me your computer?”類似的“禮貌語言域”或說禮貌語言“模因域”,它一個間接程度逐漸增大而語用距離逐漸減弱的層級,體現了言語行為的層級性:很直接言語→直接言語→間接言語→很間接言語→非常間接言語[14]。每一個禮貌語言形式都扮演不同角色,承擔不同功能,發揮不同的作用,以便在博弈過程中根據不同交際語境的需求產生最好的交際效果。交際者從“禮貌語言域”中選擇的話語,并非任意的,而是根據博弈的需求來選擇。可見,與一個禮貌相關的語言博弈就是圍繞該禮貌語言發生的最具代表性的、最優的使這些語言在動態的交際過程中獲得其意義及其納什均衡的活動。
禮貌語言的博弈其實就是參與者之間如何選擇有利于自己的最優策略,但自己的策略又依存于對方的策略。策略的選擇就是禮貌語言的選擇,就是如何維持當前有利于自身博弈的語用距離或改變不利于自身博弈使之朝著好方向發展的語用距離。可以說,交際一旦開始,如果交際雙方的語用距離以及由發話者所傳遞的信息意圖與交際意圖是確定的,那么對于博弈的所有參與者可能選擇的禮貌語言所產生的各個參與者的收益函數是參與者的共同知識,因而我們把禮貌的這種現象稱為完全信息動態博弈。發話者一旦選擇禮貌語言進行交際,受話者即時選擇有利于建立與維護交際雙方的社交關系的禮貌語言來博弈,使用博弈通向納什均衡。如果得不到納什均衡的解,理解這種交際話語需要付出更多的心智努力,那說明這種交際就需要不斷地建構納什均衡,才能促使交際的順利進行。因此,把禮貌語言的選擇與運用視為一種完全信息博弈,那么對于博弈雙方來說,博弈過程中的背景知識、交際意圖、信息含量、對交際的可預測性等要素之間關系的信息都是共同知識,這樣就可以對禮貌語言的選擇與運用進行動態性與層級性的分析以及對參與者的“心智路徑”進行追蹤,大大增強了禮貌策略觀的有意識性、可預測性與可確定性。
發話者與受話者作為動態博弈的決策主體,都承擔禮貌策略選擇的責任以及如何維持策略選擇后的納什均衡,那么對于有效交際來說,博弈雙方都是受益者。如果發話者所選擇的禮貌語言能夠被受話者所認同,或通過某些策略正確猜測出發話者所選擇的禮貌形式的真實意圖,或能猜出下一步發話者的策略所隱含的交際意圖,那么其策略就是最優的策略選擇;如果不被受話者所認同,那么其策略就不是最優策略,博弈可能出現錯誤。換言之,如果參與者在博弈過程中的某個階段所選擇的禮貌語言違反了禮貌的認知期待、社會規約性或交際適切性,這并不是禮貌語言本身出了問題,而是參與者博弈出了問題。也就是說,不是禮貌語言“背叛”了它們,而是參與者運用禮貌語言“背叛”了禮貌博弈。所以,博弈中發話者與受話者的任務是盡可能減少禮貌語言類型的失誤,提高其選擇禮貌語言類型的高概率。
2.禮貌策略的非完全信息動態博弈
當交際參與者可能選擇的禮貌語言所產生的各個參與者的收益函數不是參與者的共同知識時,即至少有一個參與者的收益是不確定的(不確定是指參與者的主觀認為收益具有多種可能性),我們稱之為非完全信息動態博弈。例如,網絡聊天或第一次接到或打給陌生人的電話,都是非完全信息動態博弈類型。對聊天或打電話雙方來說,各自的交際意圖是不確定的,而且有時是故意隱瞞的。然而,如果這種博弈隨著聊天或打電話的發展,參與者成為了熟人或朋友等,那么它會轉化為完全信息博弈類型。因此,在非完全信息動態博弈中,參與者都要考慮到博弈雙方的個性特征、背景知識、心理狀態、個體能力等因素,并如何處理置身于由這些因素組合而成的社會人文網絡,以權衡如何選擇最優策略。以此為視角,我們可以把禮貌策略的選擇與運用禮貌由于交際過程中的信息不完備或不確定而視為一種非完全信息博弈。
非完全信息博弈要求即使某個信息集在禮貌語言作為策略的情況下因信息的不完全與缺省,參與者可能犯錯而選擇劣策略,因而,禮貌語言作為策略的運用不可能都是按交際者的認知期待發展的,而是存在著一定的無意識性與不可預測性。然而,博弈是參與者之間的策略互動與信念參與的過程,所以博弈過程中出現的無意識性與不可預測性是在參與者博弈的有意識性、可預測性與確定性范圍內發生的偏離。由于博弈是參與者策略與信念的組合,因此,這種偏離會隨著交際的發展以及交際過程中存在的交際均衡會趨向參與者對交際所期待的有意識性、可預測性與可確定性。這種偏離的回歸得益于交際中存在著“完美貝葉期均衡”(perfectbayesian equilibrium):它的核心就在于它要求即使參與者碰到猜測上的困難,參與者仍應該想辦法“制造”出一個對信息集內的各節點的可能猜測。一個“好”的均衡,不但要參與者說明在何處該做什么決定,而且參與者的心中也時時要有一個自己在各個節點的概率猜測。因此,在每一個參與者的心中,不但要有一個策略存在,還要有一個猜測(brief),這個猜測告訴他在不同節點的概率是多少[15]。例如:
一位老同學在地方上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區長。我出差到地方,想給他打個電話,電話掛通了三次,但總機的值班小姐都說:“對不起,占線。”等在我旁邊的戰友問我:“你怎么跟小姐說的?”我第一次說請給我轉一下××,第二次說請您給轉一下××,第三次說麻煩您,給轉一下。”
聽我說完,戰友拿起話筒,撥通了電話:“轉××!”粗聲粗氣,我聽來都害怕。
真奇怪,電話立即通了。
發話者“我”在非均衡信息集上(即非完全信息)運用了三次的(禮貌語言,交際失敗)策略組合。這個策略組合的間接程度一次比一次高,但受話者并沒有認同發話者的禮貌語言,發話者沒有獲得納什均衡的解,博弈效益或說博弈效用水平為負,交際博弈“出錯”而偏離了納什均衡。此時,第三者“戰友”獲知信息后,有意圖地把非完全信息博弈引入到完全信息博弈層面采用了(非禮貌語言,交際成功)策略組合,將原先的博弈鑲嵌到完全信息博弈去,從博弈的生成器中評估禮貌語言的候選項,選擇最不禮貌的語言(表面上是不禮貌語言,其實是縮短彼此之間的語用距離與身份距離)作為最優策略,實現了交際的納什均衡,從而克服了復雜的動態博弈中出現禮貌的無意識性與不可預測性。可以說,任何禮貌語言都可以看作是交際主體發話者與受話者之間的博弈。在博弈過程中,對方都在力圖猜測對方的最優策略并且在利益相互影響的格局中選擇能夠使自己收益最大化的策略[16]。
從禮貌語言的運用來說,即使博弈過程中存在著無意識性與不可預測性,但它們只是可能在博弈過程中某個階段的“出錯”。當博弈一方或雙方發現某個階段“出錯”,無法獲得納什均衡時,參與者基于非均衡路徑上的信息集激活相關的語境,將重新從生成器中的候選項中進行評估選出新的禮貌語言輸出項,使博弈達到真正的“納什均衡”。因此,禮貌語言不僅僅是一個語言問題,而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博弈現象。換言之,如果博弈局中人不能在標準博弈(包括完全信息博弈與非完全信息博弈)中達成均衡,博弈過程中就會出現“差錯”,那么其中一個局中人會有動力通過“引入”或“呈現”另一層面的博弈空間,將原標準博弈鑲嵌到新的博弈空間中去,以實現自我支持的博弈結果,這是一種鑲嵌式博弈策略[17]。從這個意義上說,禮貌語言的運用是博弈雙方進行交際的內在要求,是通向交際納什均衡的根本途徑;同樣,納什均衡就構成了人類交際的根本基礎。不論是完全信息博弈還是非完全信息博弈,納什均衡總會有意識地無意識地規范人們對禮貌語言的運用與策略的選擇。這樣,我們就能夠理解:自己明明使用了非常禮貌的語言,為什么別人偏偏“不領情”或“不買賬”?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因為我們沒有使用禮貌語言,而是因為我們使用禮貌語言進行博弈時出現了“差錯”,是我們“背離”了禮貌博弈的“納什均衡”。
博弈論把禮貌語言的選擇與運用視為一種博弈現象,旨在說明禮貌作為一種策略不僅僅是交際博弈雙方的策略組合,而是博弈雙方的策略與信念的組合。博弈的結果是博弈雙方選擇與運用禮貌語言通達交際的“納什均衡”。在納什均衡的約束與規范下,博弈雙方都會盡最大努力從禮貌的眾多候選項中選擇能使禮貌語言發生的那些具有代表性的、最優的輸出項,使這些禮貌語言在動態的交際過程獲得其意義與納什均衡的博弈活動。總之,把禮貌作為一種博弈現象,直觀地剖析了禮貌作為策略是如何在參與者的信念下進行運作的深層內涵,擴展了原來禮貌策略觀的解釋范圍,把參與者的認知效果、社交效果、禮貌的規約性與得體性都歸結到博弈現象上來,為禮貌研究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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