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悅，不會玩游戲的學霸不是好主播

趙婧夷

（引題）曾是理科高考狀元，清華北大讀了多年建筑

好萊塢奇幻大片《刺客信條》正在全國熱映，該片改編自同名游戲。2月21日，被稱為“法鯊”的美國著名演員邁克爾·法斯賓德來華宣傳新片時選擇了一種新奇的方式。他第一次“走進”直播間，接受了中國當紅游戲主播“女流”的采訪，直播間迅速涌入了數十萬觀眾。“女流”用流利的英語同“法鯊”談論影片和游戲，直播采訪的方式也給人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

“女流”原名石悅，近期因其曾是“清華北大學霸”而備受爭議。當《環球人物》記者問“很多人質疑你浪費了專業做毫無意義的事，你怎么看”時，石悅篤定地回答：“我做的事情很有意義。”

（小標題）學霸轉行后“火了”

當“美女狀元讀清華北大后成游戲主播”的新聞爆出后，石悅就“預感有一波血雨腥風”。“白瞎了一個清華北大名額！中國少了一個好工程師卻多出一個主播。”“吃完這幾年青春飯，過幾年看她還能笑嗎？”對她的質疑和謾罵果然鋪天蓋地而來。石悅直言：“就像我在高速路上行駛，一直想怎么提速，用什么速度開得更順，在這樣一個速度與激情的時刻，突然一些人問你當初為什么買這輛車？真的讓人無語。”

石悅的確有著讓人羨慕的閃亮“光環”。她是2006年內蒙古自治區理科高考狀元，憑著優異的成績考入被稱為清華大學“狀元系”的建筑學院，之后在北京大學讀研期間還拿到了國家獎學金，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

石悅很愛玩游戲，尤其喜歡獨立游戲，但身邊很少有人玩。“男生一般喜歡大型游戲，而我打的是單機獨立游戲，有解謎，有講故事，還有冒險，三四個小時就可以玩完。因為圈子小，沒人可以交流，當時覺得自己要憋壞了，特別想表達。”于是2010年某天，石悅從隔壁寢室借來麥克風和耳機，以“女流”為網名，錄播上傳了第一個游戲視頻。“我自說自話，假裝有觀眾，結果完全沒人看，僅有的幾個點擊也是自己刷的。”石悅笑著說。但有一天，一個網友在視頻下留言，說主播說話聲音太小了，石悅很激動，因為作品有人看了。

就這樣，石悅邊玩游戲邊出視頻，保持了一周2到3個視頻的高產量，觀眾也越來越多。石悅隨性又幽默的解說常讓人忍俊不禁，視頻幾經轉發，讓她有了大量擁躉，“女流”就這樣“火了”。

石悅坦言，游戲一直是她的興趣，從沒想過當成職業來發展，直到畢業開始找工作時，她才萌生了“如果能一直做游戲視頻該多好”的想法。“其實我有很多建筑方面的實習經歷，也了解建筑師的工作和發展，真到要做選擇時，才發現傳統思維不適合自己了，還是更想玩游戲。”

當她表達了“轉行”的想法，父母給予了她一貫的支持和信任。而真正讓她堅定信念進入游戲行業，還是導師的一番話。“導師說，你學建筑和城市規劃8年，做游戲也5年了，其實兩個對你來說同樣重要。當心中有小火苗時不要撲滅它。聽后我發現，追尋自己想做的事也并非大逆不道。”

畢業后，石悅先后在游戲公司完美世界和視頻網站優酷工作，她承認這段經歷與她的預想落差很大。“我因為興趣而成為自媒體人，但進入公司后，興趣卻沒法在崗位上得到發揮。”兩年后，石悅自己成立了公司，做專職主播。但她也認為那段工作的經驗很珍貴，“它讓我更立體地認識了游戲行業。讓我知道了游戲生產、售賣、反饋等商業運作，讓我不再理想化，開闊了視野。”

對于目前的爭議，石悅很坦然，“我的一些學長也在游戲或其他行業工作，跟他們交流時，我發現每個人眼睛里都在放光，因為在做喜歡的事。大家覺得不管是在清華，還是在耶魯、哈佛，沒有一段經歷是白費的。我不覺得現在不務正業，去年游戲行業產值1400多億元，已經超過了電影產業。它循環快，帶動很多崗位，豐富了人們的精神生活。現在國外大的游戲公司是影響主流文化的，例如暴雪娛樂公司，他們生產游戲模式，改變了很多人的童年。游戲是我的事業，我認真去經營它，它怎么會因為我的青春消失而消失呢？”

（小標題）做有趣而獨特的內容

石悅在完美世界工作大半年時，直播出現了。一個同事非常喜歡看直播，并向她介紹了這個新奇的東西：“你也可以做直播，現在很多做視頻的人都開直播了，粉絲非常愿意與喜歡的作者無時差一起玩游戲。”石悅的視頻粉絲們也留言希望她能開直播。“做一個視頻需要很長時間，最后剪輯精練成一個很短的東西。大家確實也想知道背后的故事，因為我總是給他們呈現我成功的那一次，他們也想知道我失敗了多少次。”

2015年1月，石悅在直播平臺斗魚做了第一次游戲直播。做完后她發現，直播并非想象中那么簡單。做視頻像一種自娛自樂，如果說錯就重新再錄。但直播不行，沒有第二次機會。此外她不能光玩游戲，還要看令人眼花繚亂的彈幕，因為如果不與觀眾互動，觀眾就會覺得無聊而離開，而這對做事一心一意的石悅來說非常難。

于是，石悅每次做游戲前都會做大量功課，例如這個游戲是什么內容，作者是誰，他在做游戲時的心路歷程，及國外玩家玩后的反饋等。她篩選出認為優秀的作品，第一時間引進來介紹給觀眾，和他們分享不同文化玩家間的體驗差異，甚至還會用自己的專業知識來解讀游戲。

“《文明》這個游戲中有很多偉人角色可選，人們大多知道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但對阿爾瓦·阿爾托就不熟悉了。因為我學建筑，我便向觀眾介紹阿爾瓦是芬蘭的建筑大師，他的設計很有人情味。比如人在養老院里通常躺著，看得最多的是天花板，所以他設計的養老院天花板非常細膩富有色彩；人們聽到滴水聲會煩躁，他就會設計洗手池的角度，讓水滴下來可以很平緩流下，沒有任何噪音。當我介紹這些時，觀眾會覺得很神奇，原來游戲作者也研究了這么多。他們就會覺得，看‘女流打游戲還挺有意思的。”

石悅不專注于某一類游戲，每天都換新的。“要從成千上萬游戲中挑一款合適的播給大家，基本上我的準備時間和直播時間呈1：1，播5小時，至少準備5小時。”每天上午，石悅瀏覽各種國外論壇，挑有意思的游戲買下來，試玩10分鐘，如果是精品就留下，不合適就當錢白花了。幸運時一天能找到兩三款，不幸運可能一款也沒有。“至今700多天，直播了2000多個小時，我不斷換游戲，帶觀眾去體驗不同的世界，帶給他們不同感受。每次直播完都累得癱倒，但很有成就感。”石悅說。

（小標題）怕有一天會被“榨干”

直播兩年來，關注“女流”的人越來越多。目前，石悅在直播平臺擁有120多萬的訂閱量，微博也擁有100多萬粉絲，每次直播游戲，都有近20萬觀眾實時觀看。

一星期前，石悅直播了一款名叫“幾何沖刺”的跑酷游戲，但凡有一絲松懈，玩家操縱的小方塊就會撞壁，得重新開始。石悅失敗了200多次，以至于看她直播的父親忍不住打來電話，讓她換個游戲玩，不要太為難自己。放下電話她繼續玩下去，用了10個多小時終于成功。在游戲通關的一刻，直播間刷滿觀眾對石悅堅持和毅力的贊嘆，有網友說：“我知道為什么我考不上清華了。”石悅也激動得哭了，說：“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說到做到。”直播完，父親又給她打了電話，哽咽著說：“女兒太棒了，爸爸看了很久，之前打電話不是故意打擊你，看到你過關了我也很開心。”

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也正是石悅成為“學霸”的原因。當記者問她為什么學習這么好時，石悅笑說因為自控力強，是個有目標就一定努力實現的人。她回憶，初中時別人都說清華大學是中國最好的學校，她就想去，想去到在木頭桌角刻上了“清華”兩字。“當時也沒有補習班，大家上完課就回去玩了，我就去書店買輔導材料，買黃岡很難的題，不會就問老師，做完就買新的。”寫完作業，石悅就靠打游戲來休息。因為父母很新潮，所以石悅很小的時候就接觸到電腦游戲。“我爸媽應該算那時候的‘極客，他們接觸新事物，買電腦、游戲機，也從不管我玩游戲。不過我也不沉迷，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學習。”

對于未來，石悅覺得還需要更多成長，因為只輸出不吸收，總有一天會被“榨干”。除了大量看書，她還計劃學日語，“語言對游戲解說太重要了，現在日本游戲業很發達，我每次碰上日本游戲就頭疼，所以必須要去學。”她還想去傳媒大學聽課，學習如何發聲能保護嗓子，如何讓聲音更立體，以便通過調節聲音，來呈現凝重、開心、恐怖、放松等不同游戲內容，讓觀眾們更有代入感。

在采訪結束時，石悅又同記者講起采訪“法鯊”的一個小插曲。當聽到“法鯊”說起“做自己喜歡的職業”時，石悅興奮地對他說，自己本來學的是建筑，但現在成了職業游戲玩家。“法鯊”立刻對她說：“啊！我們兩個一樣，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當時覺得自己又得到了一種肯定。”石悅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