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光輝
(上海政法學院,上海 201701)
【法學與法制建設】
古希臘政治哲學與自然法的切合
肖光輝
(上海政法學院,上海 201701)
政治哲學研究政治價值及其相關內容的一門學科。古希臘學者,根據自然法則思考城邦的政治生活,將政治哲學與自然法緊密結合起來,通過理性分析與價值判斷,使城邦的政治活動在正義、自由、美德等價值張力之下運行。自然法是政治哲學出發點,城邦的一切活動與自然法始終。自然法與政治哲學的這種結合,決定了西方政治哲學的基本框架與走向。
政治;哲學;自然法
自然法與政治哲學關系密切,西方政治哲學深深地打上自然法的印記,強烈地反映并折射出自然法的精神。換言之,就是將政治哲學置于自然法則的向度下進行思考,規范各種政治行為,使這些行為符合人類的基本倫理與自然理性。
政治哲學與自然法的切合,在古希臘時期就已經開始,并影響西方二千余年。但是,古希臘人是如何認識自然,政治哲學又是如何與自然法結合起來的,國內學界缺乏認真的探討與思考。要回答這些問題,就必須結合古希臘城邦政治生活的具體情況,認真分析古希臘人對于自然的態度以及將自然法則融合到政治哲學的過程,只有這樣,才能尋找到符合邏輯的答案。必須指出,這里探討政治哲學與自然法之間的關系,是在現代學術框架下進行的。我們根據自然法的基本精神,運用現代政治哲學的基本理論來思考古希臘城邦政治生活的運行與安排,并根據這些安排思考、探討希臘城邦政治生活依歸自然法則的基本原因。
古希臘人探討政治、政治學的目的就是要將城邦政治生活納入自然法的視野,規范政治行為,使其符合自然的法則。這個過程非常復雜,但是希臘城邦的政治生活始終在自然法則的框架下運行,使政治哲學符合自然哲學。
要探討二者之間的關系,就必然涉及自然與習俗的問題,否則,就無法理解自然與政治哲學的分歧,也無法理解西方二千多年來自然法與政治哲學的爭論。許多近現代西方學者都注意到這個問題并進行了廣泛深入的探討與研究,從現代許多學者的研究中,我們認為古希臘人對于自然與習俗問題已經進行了認真的思考。
自然與方式、習慣,在古希伯萊語中詞義相近,施特勞斯認為,正是由于對自然的發現與研究,導致“方式”與“約定”劃分為二個部分。一方歸入“自然”,另外一方則歸入“約定”或“法律”,自然與約定之間的劃分與區別對于政治哲學來說很重要。自然一旦被發現和理解為與約定、法律有著不同起源的東西,就會引發、產生一系列復雜的問題,比如說,政治是否來源于自然?法律是否等同于約定,法律是否根源于自然?[1]這里,施特勞斯等學者注意到了古希臘政治哲學與自然哲學的最初聯系以及隨之而來的差異,認識到政治哲學與自然法的最初分歧。
古希臘的自然一詞,與物質世界的自然有區別,它指事物的本質,因為古希臘人探討自然是為了揭示物質世界的本質與萬物的“始基”,探求世界的起源與規律,這是早期希臘哲學的一個重要特征。既然自然具有基礎性,本源性,那么人類的行為方式及其城邦的活動就應該按照這個本源進行活動。一切人類的活動,包括城邦各種傳承的習俗都應該以自然律為基礎。人類本身是自然的產物,其行為也必須以此為標準。符合自然行為就是良善的行為。城邦也一樣,他們的組織結構與制度安排符合自然就是優良的政體。
一些學者認為,古希臘的智者學派,通過對真善美與倫理道德的等方面的研究,提出了許多有關自然、習俗等問題,這些問題與城邦政治不無關系。普羅泰戈拉就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的命題。他認為人是衡量萬事萬物的標準與尺度。人到底是單個的個體還是社會動物?經過研究與思考,他認為,人是群體性的政治動物,各民族的政治與法律互不相同,就如他們的宗教觀念及道德體系不同一樣,這些法律是對習俗的沿襲與傳承。希庇阿認為,可以將“習俗”理解為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法。[2]必須指出的是,習俗由于它的“任性”被認為是一個暴君,而不是“合法”的君主,因此,習慣法需要自然法去衡量與糾正。[3]
高爾及亞的弟子萊古弗隆首先提出了社會契約的理論,他認為,“法律是一種契約,依據它,權利得到互相的保證;但它不可能培養自己的公民既有道德又講公道?!盵3]安提豐認為國家是一種社會契約,習俗與道德則是對本性的一種約束,并指出了人與人之間平等性,人與人之間沒有貴賤之分,種族之間也是平等的,因此,也不存在希臘人與野蠻人的區分。[3]由此我們可以認為,智者是站在人性的高度,用和平主義、理性主義和世界主義的眼光提出了后來政治哲學領域涉及的諸多問題,如解放婦女、奴隸平等、契約理論、國家法是否要受到自然法約束等問題。
但是,亞里士多德并不同意智者的觀點,在談到自然的公正與約定的公正時,“政治的公正有些是自然的,有些是約定的。自然的公正對任何人都有效力,不論人們承認或不承認。”他認為政治公正要區別與界定,不能一概而論。公正中有些東西源于自然,有些東西則不是源于自然。[4]這里,亞里士多德進一步思考了自然與習俗、法律等關系問題。
內莫認為,從理性的角度來看,希臘理性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裂痕,作為整體秩序的神圣秩序開始斷裂,自然與習俗之間出現對抗。他說,城邦在不斷擴大,人們對外界的了解不斷擴大,視界逐漸開闊,人們在思考這樣一些問題:為什么有些東西是相同的,有些東西又是不同的。他舉例說,睡覺吃飯是相同的;但是各地方生活習慣卻很不相同,尤其是城邦制度的安排更不一樣。他認為,前者是普遍的、自然的,后者則是人為構建的、不斷變化的。由于人為的構建總會出現偏差,因此,不同的“聲音”就會出現。人們對不符合自然、不能滿足于社會需要的安排提出批評,希望通過協商、談判、投票來組織城邦政治,希臘的多元政治就此誕生。城邦制度的安排并不盡善盡美,需要及時調整,而這種調整必須是符合自然理性,具有客觀性、普遍性。政治作為一門科學就這樣最早在希臘誕生了。[5]
薩拜因也認為,公元前5世紀前后,在雅典人中間,曾廣泛地開展過關于“自然”與“約定”的大討論,他以悲劇《安提戈涅》為例,指出自然法(神法)與約定法之間存在沖突。他指出,將自然法與神法等同起來并把約定與真正的正當相對照的做法,“注定會成為一種批判一切濫用人定法的程式,而在此后的政治思想史中,自然法一次又一次地承擔起了這項批判的大任?!盵6]
通過上述的介紹與討論,我們可以發現,古希臘人最起碼從智者時期開始就已經注意到自然與習俗之間的關系問題,根據自然哲學的基本觀點,他們認為自然具有永恒性、普遍性,而法律與習俗則具有變動性與地域性。古希臘城邦林立,各城邦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傳統并不完全一樣,公元前七到六世紀之際,希臘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以王權為中心政治文化與經濟結構逐步被新型的政治結構與經濟結構所取代。原來的王宮政治在多利安人的入侵下破壞了,新的城邦體制逐漸誕生。王權與貴族利益需要保護,他們需要新的平衡與協調,早期的智者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些變化并對自然、習俗、法律及其相互關系等問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人類自身的世界取代天體宇宙而成為他們思考的主要對象,它擺脫了邁錫尼王權的觀念,走上了一條與邁錫尼完全不同的道路,正由于此,權力及其構成問題以全新的概念被提了出來。[7]
從現代學科分類來看,政治哲學與自然法分別屬于二個不同的學科領域,研究的范圍也存在很大的差異?,F代學者認為,政治哲學是研究政治領域具有普遍性問題的學科,是“研究與政治,特別是與政治價值、政治現實的實質和政治分析的知識假定有關的概念的分支學科?!盵8]
自然法探討自然理性與自然法則的競合,人與自然的和諧等問題。但是由于自然概念的不確定性,學者對于自然本身的理解也并不相同,從古代到現代存在過各種不同的自然觀。自然本意是指人類社會之外的自然世界,人類發展的歷史就是探索自然的歷史。前蘇格拉底時代的哲學主要探索自然奧秘,哲學與自然緊密結合在一起,無法分離。亞里士多德認為,哲學最早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自然,探索自然、揭示自然的奧秘是哲學家最大的樂趣。哲學家首先提出世界構成要素問題,即世界到底是由什么元素構成的。通過探討與研究,他們認為,自然是有生命的,自然與精神也是無法分離的。[3]
希臘哲學家賦予自然以靈性,它才有可能超越自然本身的概念,而獲得其精神的內涵。希臘人認為,人源于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類應該按照自然的法則去生活。這樣自然與人類溝通起來。但是,人又不僅具有自然屬性,而且還有其社會屬性。人類是社群動物,這是他不同于自然的重要方面,因此,具有社會性。社群動物要擺脫原始、無序的純動物性,就必須根據社會的需要安排生活。人類是高級動物,它不同于其他動物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人類具有理性。這種理性能夠使人類擺脫盲目、混亂,從而設計出題目滿意的社會制度。這種制度就是我們現在所謂的“政治”。
古希臘有很多政治結構不同的城邦,這些城邦要組織選舉、安排城邦重大事務,也是政治問題。希臘人認為,符合自然就是美德。他們認為,自然性是人的第一屬性,個體的一切活動都要符合自然律;但是,人是城邦動物,個體寓于群體,它又具有群體性與社會性,城邦是自然變遷、發展與長期演化的結果,所以城邦也必須符合自然律,而符合自然律的社會性群體,就具有了美德與良善的特征。這樣,希臘人以倫理學為中介,將自然與政治溝通、連接起來,將城邦政治行為納入到自然法則中去衡量與思考。
蘇格拉底時希臘的哲學已經從大宇宙轉到小宇宙,從宏觀世界轉到微觀世界,即人的精神層面,通過對人的精神層面的認識,回答人的本質、價值等各種問題。認識自己只是認識社會的開始。所以,有學者認為正是通過德莫克里特的努力與其后的智者學派的發展,到蘇格拉底時代,希臘哲學已經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思考的對象發生了徹底的變化,由個人倫理精神逐步發展到與城邦行為。
古希臘人對于他們那個的政體結構給予了密切的關注,思考政治行為的“善”與“德性”,并就良善政體與變態政體進行了區分。他們認為,這些不同的政體會引導城邦進行不同的政治活動。良善的政體根據自然安排政治行為,而變態的政體則違背自然。其根本目的與出發點是通過對政治行為的引導,使城邦的政治行為符合自然,這樣,希臘城邦的政治哲學完全納入到自然理性的層面來思考,竭力促使政治行為符合自然。
城邦的原始含義是邊防要塞。在亞里士多德看來,城邦比別的地緣政治更加“自然”,是自然長期演化的產物,因此人類是趨向于城邦生活的動物。[9]
如前所說,社會的變遷,使人們對于宇宙、神事最終到人事的認識有了全面的發展。政治理論與政治哲學是在人們在城邦政治生活中逐步認識、思考而產生的。[10]
一些學者認為,城邦制度開啟了西方政治科學的先河。因為古代西方的社會組織的最初形態就是城邦——雖然之前曾經出現過王權政治,但是由于時間的久遠,佐證材料的有限,我們無法了解王權政治的細節。城邦與現代國家相比,相對較小,基本功能也與現代社會有很大的差別,但是從社會組織的出發點與最終目的來看,有許多相通之處。如前所述,希臘哲學經歷了自然哲學到人文哲學的轉變,政治哲學是隨著希臘王權的衰敗,希臘奴隸制民主制的產生而產生的。
政治哲學思考政治組織、結構與制度等終極性問題。這種思考是隨著希臘城邦的建立、發展,而逐步成熟的。希臘各城邦的政治組織不同,政體不同,城邦生活的安排也就不同。希臘哲學家、政治家認為城邦來源于自然,城邦的活動也必須符合自然,他們促使城邦活動與行為符合良善與美德,因此,城邦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要尋找正義與良善,促進社會正義觀的實現。
隨著希臘城邦的發展、海外殖民地的建立,人們注意到不同城邦的政治制度對公民的政治生活所發揮的影響力也不同,權力的運行、分配與政體有密切的關系。隨著哲學研究視角的變化,哲學家的興趣逐漸由自然宇宙哲學轉到以倫理為基礎人類精神層面的研究,由于人是社會群體動物,必然要過政治生活,而政治生活首先表現為一定的組織,組織結構的好壞對人類的行為有很大的影響,如何讓社團組織發揮最大的作用,利用社團組織促進人性的發展,體現人的尊嚴、良善與價值就成為當時哲學家、思想家關心的問題。人們關心城邦政體就像關心人類自身一樣,目的就是要建立最好的政治組織體。
關于城邦政體,不同的學者看法并不相同。不少哲學家認為,任何政治行為、政治制度、組織結構,都必須符合人類理性與自然法則,符合這些標準的,我們就認為是良善的政治體,不符合這些標準的就是變態政治體。智者學派在區分城邦法律與不成文法(自然法)時,認為前者應該服從后者。
柏拉圖繼受了畢達哥拉斯的二元論,認為數是萬物的本質,他將世界分為真實的世界(理念)與影子組成的可見世界,前者是絕對的、不變的,后者是相對的、可變的。柏拉圖的政治哲學就是讓現實世界服從于理想世界(王國)。雖然柏拉圖的政治哲學涉及到政體、統治藝術等很多層面,但是他的理想政治就是建立符合理性、自然的哲學王國,在這王國的人們能夠自得其所,充分實現自己的價值。
亞里士多德對希臘城邦政治進行過詳細的研究。他對政治哲學研究方面的最大特點是將政治哲學與倫理學緊密地結合起來。亞里士多德在討論政治哲學的倫理學問題時,已經將政治問題與自然聯系到了一起。研究政治制度必須思考倫理學問題,城邦政體的良善,公民個人的品德都與倫理學密不可分。倫理學問題歸根結底是自然律的問題,倫理學必然與自然律相表里。亞里士多德關注自然的因果律,他認為自然世界的萬事萬物皆有規律可循,他講的自然事實上是“物理”,即事物的事理與本質。從個人的善到城邦的公正,亞里士多德通過倫理學將自然與政治加密地聯系在一起。所以有的學者認為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是政治學的一部分,但是“又提供著政治學研究的基本出發點?!盵4]
在談到正義問題時,亞里士多德根據自然的效力屬性,將正義分為自然正義與約定正義。自然正義對任何人都有效力;而約定的正義則基于規定,并非對任何人都有效。政治正義有些是自然的正義,有些則是約定的正義。[4]從中不難看出,亞里士多德將自然、自然法則與政治哲學結合起來進行思考,意味著人是自然與政治的結合體。雖然不少學者認為亞里士多德的哲學是實用主義的、經驗性的,但是從對自然正義的陳述方面我們仍然可以看出,他承認在約定的法則之外存在著一個普遍的自然法則,不僅如此,他將人與自然、城邦、幸福等有機地聯系起來,并認為國家是自然的產物,突顯出他的自然政治觀。
斯多葛派強調世界主義的精神,強調平等觀念,反對奴隸制度,提倡按照宇宙與自然的法則去生活。他們將神、理性、命運、宇宙結合起來,認為國家不是意志的協議,而是自然的產物。斯多葛派對羅馬的世界主義法律有很大的影響,為羅馬的擴張提供了法律的武器。他們所謂的平等、理性、自然對羅馬的公法、私法的發展,作出了貢獻。這些哲學思想對解決外邦人的公民權問題,劃分自然法、萬民法與市民法以及處理羅馬主、奴身份等問題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作為斯多葛派的繼承者,西塞羅在他的著述中多次提到法律必須與自然相吻合的問題。[11]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雖然古希臘的城邦林立,哲學派別很多,但是他們始終關心城邦的良善與公正,強調政治哲學與自然法的溝通與聯系。后世政治哲學的自由、平等觀念,都來源于他們的自然公正的觀念。隨著政治生活的興起,這些政治觀念有可能在發展過程中偏離了原來的“公正”,但是古希臘人力圖使城邦的政治生活、政治行為保持與他們固有的古老的自然法則相接應。因為自然法則至神至圣,遍及宇宙,永遠支配我們生存的現實世界。
被稱為第一哲學的政治哲學,始終以自然與理性作為衡量其價值的標準與準則。從古希臘以來就一直在堅持與倡導。城邦共同體的生活,使他們開始關心政治行為規范與價值問題。希臘哲學由自然轉向人類自身的同時,開始關注“惡”的問題。人是城邦動物,人的各種行為,城邦共同體的結構與運作都有可能走向“惡”。因此,他們提倡真善美,城邦的政治生活、政治價值必須以自由、正義為原則。他們將對人本身的探討延伸到了政治領域。換言之,人類精神中展示出來的美德也應該在政治行為中得到體現。任何政治上的邪惡都是違反自然的。在政治哲學領域,無論是一元論還是二元論都始終堅持以自然法為指導,強調理性與人文關懷,提倡自由、正義。城邦國家的一切活動應該符合自然的本質,符合人類自身法則的需要。
自由、自由主義是現代政治哲學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不同學科、領域的學者對之做全方位的解讀。作為一種意識,在古代的希臘城邦就誕生了。[12]古希臘人的自由概念與現代不同。貢斯當認為,“在古代的組織中,人們越將更多的時間與精力貢獻于行使政治權利,他們便越感到自由。”[13]他們的自由側重于政治生活,可以理解為參與政治生活的自由。但是這種參與政治生活獲得的自由,必須符合自然與倫理,是政治生活、自然世界與人的精神的有機統一?,F代社會自由的概念隨著時代的發展,發生了許多變化,延伸出了多種含義,最突出之處,就是現代自由的內涵在強調發展古典自由精神的同時,更注意法律上的自由,注重對私權利的保護。古今自由的內涵雖然存在差異,但也有共同點,那就是政治的行為、動機與目的必須與自然相一致,事實上,這種結合在古希臘就已經開始。
希臘人非常關注正義問題。同現代社會一樣,正義是政治哲學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當然,古希臘的學者對正義的把握與理解有一定程度的差異。比如一些學者從數當中去尋找正義,也有學者從權力平衡中去探尋正義,還有一些學者從適當與適度中把握正義。但是無論如何思考,他們總是將正義與自然倫理緊密結合在一起。亞里士多德對正義進行了諸多方面的研究,尤其是他對常態與變態政體問題的研究,直接影響到現代社會的政體結構問題。他認為正義是一種美德,堅持城邦共同體的正義性與公正性。應該說亞里士多德對自然正義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正甚至批判,但是他的正義觀與政體理論仍然是建立在自然哲學的基礎上,他的政治哲學理論沒有離開“自然法則”。
古希臘社會關注社群與共同體的權威。政治哲學也不例外。柏拉圖的最初所欲建立的理想國,就是一個理想的社會共同體。這個共同體是按照柏拉圖的自然價值觀建立起來的。柏拉圖曾經多次按照自己的理想建立“理想國”,讓哲學家成為王國,但是都失敗了。亞里士多德看到了自然法則在政治哲學與政治實踐中的問題,所以,他更強調法治。當然法治的權威并不排斥領袖的權威。權威不能專制等同起來,它不是通過暴力獲得的,而是自然形成的。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的政治主張有所不同,但是我們不能說亞里士多德已經擺脫了“自然的束縛”。
至于平等問題,古希臘人沒有現代社會的平等觀,他們認為不平等才是符合自然法則。他們根據自然力的分配與作用,將人劃分為不同的等級。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希臘化時期,不平等觀開始受到包括諸如斯多葛等學派的批判。城邦平等是對自由人而言的,婦女、奴隸沒有公民權,他們認為,這是符合“自然”的。所以,平等這概念在古希臘那里是相對的。
上面我們是從現代政治哲學的基本價值層面探討古希臘政治哲學的自然屬性。根據上述情況我們可以這么認為,古代希臘城邦政治的核心是關心城邦的正義與公正,參與政治并獲得自由,平等是相對的,無論自由、正義還是權威都不能離開自然,自然律本身就蘊含著公正與正義,城邦的活動的必須以符合自然與人類理性為依歸。
政治哲學雖然是一個現代概念,但是它的發展卻有悠久的歷史,從古希臘的政治理念與政治行為中我們可以發現自然律在政治哲學與政治現實生活中所發揮的作用。他們的實踐表明政治哲學與政治行為必須服從“自然”,借以實現城邦的“德性”。建立城邦的目的就是促進社會正義的實現,任何政府與組織都無法擺脫對自然與理性以及組織本身終極目的的思考,否則就是政治上所謂的“惡”,這種強調自然與政治的結合觀念深深地影響了后來西方的政治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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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95.02
A
1002-3240(2017)03-0096-05
2017-02-15
肖光輝(1963-),安徽涇縣人,上海政法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法律文化史、法學理論、宗教法等。
[責任編校:周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