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學習是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的基本要點之一。學會,應以會學為基礎。只有掌握方法,學生學習寫作才能事半功倍,逐漸習得和提升寫作能力。孔子文質觀的提出,為寫作學習提供了古代文論的借鑒,也解決了語文寫作學習中關于內容與形式的命題。
一、孔子文質觀的內涵
關于文質的關系論述最早見于孔子。《論語·雍也》,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意思是質實多于文采則粗野,文采多于質實則虛浮,文采與質實配合適當,那才是君子應該具備的素養。探幽而發青萍之微,追本以溯狂風之源,孔子的文質觀在《國語》與《左傳》中可以看到端倪。關于文質,這兩本書寫的都是同一歷史典故,只是詳略各異,即“晉國陽處父問聘于衛,返,途經寧地,旅館主人姓羸,見其貌,欲隨之,經溫地而后歸,妻子不解,他說,陽子貌離本情,華而不實,內與外不能協調。”這個故事明顯提到了一個“文”與“質”的觀點,果不其然,陽子后而殺身。孔子最初提出文質觀,主要講個人的修養需要內外兼美。他把具體的現象提高到一種類別來分析,提出一個抽象的具有道德倫理高度的文質觀。
(一)“文”的內涵
孔子所講的“文”兼有文獻典籍、文學文藝、文采文風、文明文化、禮樂制度等涵義。“文”與“質”相對,指外表而言,解釋為文采或文雅,偏指文采好或很文雅,具有名詞形容詞化的趨勢。文要求君子的修養要實現形式美,在外在形式上實現人與社會文明高度適應的狀態。人的存在是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一言一行、一笑一顰都屬于“文”的范疇。《論語·八佾》,子曰:“禮與其奢寧簡。”與其繁文縟節,不如簡約;與其越禮悖德,不如寒酸。孔子要求做人應當行為有修,言談循道,寧可固守仁德,也不文繁禮侈。說話不在于多而在于適當,做事不在于繁瑣而在簡單,越是把握了問題的實質,越是會一語中的。
(二)“質”的內涵
孔子所講的“質”是指內在的品質,意指人的質地、內里、內容,也有質樸的涵義。“質”本身不具有現實的人與人之間的意義,只有實現可能的社會價值與個人價值,才具有真正的意義。“質”的內涵就是仁,仁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種社會性人格。《論語·八佾》,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沒有仁的介入,能說會道而言語合禮的是佞人。“質”就是仁,是人生而藏之的最樸素自然的真性情。仁義是孔子文質觀的邏輯起點和致思方向,內容包括四維和八德,即禮義廉恥與忠孝仁愛信義和平。《論語·顏淵》中,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孔子所說的“愛人”指愛每一個具體的人,體現了仁學的終極人文精神。《論語·衛靈公》,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論語·雍也》也提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孔子要求學生能夠就自身打比方,推己及人,身體力行,忠于自己的位置,不要忘記做人。
(三)“文”與“質”的關系
“文”與“質”的關系指紋理與質地協調,表里如一,是內在的“質”與外在的“文”辯證統一。內外兼修以達于相稱是實現君子這一總體目標的必要途經。“質”勝“文”則質樸村野,“文”勝“質”則華而不實,既不能因文廢質,也不能因質廢文,二者不可偏有廢置。《論語·顏淵》,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猶犬羊之■。”棘子成認為君子有“質”即可。子貢敬稱他為夫子,說虎豹和犬羊的皮革為質,沒有色彩之文的區別,光有“質”沒有“文”,就分不清皮革到底來自虎豹還是犬羊,君子與世俗就不好區分了。《論語·八佾》,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顯然內容的“質”與形式的“文”相對獨立存在,但又不能完全割裂,兩者互相交融,辯證統一。因為“質”具有質樸的意義,所以內容實質的美性與外在形式的美性,既真實體現在“文”,又真實體現在“質”。單考究“文”,就是偏頗的形式主義;單考究“質”,就是機械的現實主義。有了內心的仁義,才能有外在的禮樂真正的意義。只有文質互相融合,互相轉化,才能實現文質相稱。
二、文質觀在寫作教學上的應用
(一)基于外求格物的方法
1.致學思
《荀子·勸學》:“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教使之然也。”人性相近,生而同聲,后來之所以用心不一,充分說明了習染的作用。學習可以長善救偏,積累知識。《論語·衛靈公》,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學與思并非兩回事。學而不思空無所獲,總歸要還給虛空;思而不學勞心以求,滯礙而不得解,不如須臾之所學。人知也無涯,窮其一生也不能囊遍天下的知識,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個相對不變的參考點,以學習禮樂詩書等外在的文明形式,把人類歷史文化轉儲于內在的質當中,多讀書以博,學做人以立。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孔子以身立教,默識之而求證,勤勉考信,苦學不厭,然后才能述而不作。真正的寫作學習,思考如影隨形。致學思實質就是用思考的方法學習。這種方法有沿承而無革新,實若為質去刻求的話,唯有一條,學且思不知倦而已,至于積累寫法、思維習慣等等都在其中。
2.“踐形”
《論語·陽貨》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寫作要遵循人的心理規律,有眼耳則善用于視聽,有手足則善用于踐行。《孟子·盡心上》:“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踐形。”人的四肢百體是天生的,只有圣人才能踐履物質形體之正用。踐形即踐行自然之理,用身體去落實人的天性或者質實,言行統一,親身體驗,從日用中求證。這是一個外求的過程,要點有二:實踐與反省。孔子主張表里如一,言行合質,《論語·雍也》里他盛贊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孔顏之樂,不在于安貧,而在于樂道,沒有一絲外物累系于心,豁達于物,做有血肉的具體的人,講求生活體驗盡是質的快樂,何暇言那些末節。《論語·憲問》,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有德的人自然處處想著人,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呈現言行之文。如果沒有相當層次上的行履,自然沒有德高見徹的見地。至于鸚鵡學舌,假話連篇,終又不能踐行,也提煉不出可行的辦法,必然是一葉障目,見識膚淺。假設寫作中出現這樣言行脫節的情況,我們既不能聽其言,也不能因人廢言,應實事求是地理智分析,看到文所掩蓋的本質到底在什么位置。既然要踐形,就要看到自己的條件,參悟客觀情境,腳踏實地,善假以用。
3.“解蔽”
《論語·陽貨》,子曰:“由也,汝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汝。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荀子加以發揮,列舉實例證明認知會受到視野和實踐的限制,故而發生盲人說象各執一端的情況,指出“蔽”的更多的存在。《荀子·解蔽》:“故為蔽?欲為蔽,惡為蔽;始為蔽,終為蔽;遠為蔽,近為蔽;博為蔽,淺為蔽;古為蔽,今為蔽。”寫作學習可以幫助學生建構認知。實現學習的前提就是解蔽,即揭開蒙蔽,探求真知。解蔽本身就是一種打破障礙、探究開智、認識本質、解決問題的實踐方法。之所以解蔽,是因為萬物形態性質層疊各異,交互遮蔽。受蔽的影響,質不能夠成為本之應然,聞見不能全面,言語不能通明。如果我們的心智能夠感受到對象的痛苦與歡喜,就能跳出歷史主觀視線的局限,找到時空中任何一類的質。我們力圖避免主觀以陷入唯心,也不能夠跳入科學的圈套,把鮮活的質與文割裂開。在寫作運行的每一刻,都應該感同身受,不主觀、不刻意,讓文思順著質的規律汩汩地運行。
(二)基于內求反省的方法
1.養本心
《論語·里仁》,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在物質上的贍養是必須的,本自于精神上的贍養則更具意義。這種對內心的質的關照,就是存養本心,包括了直覺和抽象思維,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鍛煉,是人類精神文明發展積累的或顯或潛的集體意識,普遍存在于生活日用的各個角落,所以說,仁德存于本心,人皆有之。《論語·里仁》,子曰:“仁遠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有人欲見得性德真理,可是真理就存之于內;欲求得仁道,可是又身浸在其中。求見說明實際上未見,雖未見到仁德的概念卻在日常生活中親力親為。寫作學習要通過意識的提煉,在潛意識上磨礪,使之外顯。但是以顯見的意識來統攝潛意識可能艱苦,故返還至潛意識,涵養擴充,以至自然而然,將本心歸位,終以恢弘,驅避其小。禮樂文化形式就是基于潛在的本心制作出來調整人內在的質。無欲才能持重,自重然后為剛正,評論便不會屈意徇私,記敘便不會勉為其難。日常生活中能讓人信服的裁決者是具有沒有私心與偏愛的社會人格的自然人,寫作亦然。
2.思誠
誠具有道德性,意味著質具有一個一以貫之的絕對的“一”,即取誠其中。《論語·為政》,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小車無■。”人要是沒了誠信,不能立世,車無有■■,不能行遠。寫作之中,喜不自禁而喜笑顏開,人不厭其笑。強顏作之,可以有始,不能與終。質雖存仁,然倏忽之間,心不在焉,則失之于文。《中庸》:“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思誠,質呈現出來的文便具真實性。無論文學還是科學的真實,都不能離開質所蘊藏在心的真性情真欲望真道理,這是取誠其中。合情合理,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對人信用,則受人信用。言忠信,行誠篤,發乎真情,文必也動人顏。《中庸》:“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也。”思誠也需要我們堅持審美修養,無片時違背潛伏在精神意志中的質美,不輕信真,不妄言丑,道聽途說而不從耳食,言之有據,立得住腳,看得本質真偽出來,品得真味出來。
3.中庸
《論語·雍也》,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中庸是相對論思想,是在和諧與不和諧的滾動中前進的意識,既能把握無限宏觀處,也能把握無比微觀處。中庸思想能夠幫助人跳出極端,從更宏觀的角度綜合分析問題,也能在認知中找到一個自己的點,兼容所有思想圖式,統觀物質之間的內在聯系,中和事物之間互相聯系。寫作學習,要提倡哀而不傷的中和之美,把感性提升到可控的理性,調整內在的質是為了保證客觀理性的質可以合理實施。中庸之道難則難在如何把握的切實的關鍵點。富貴可均,敝而后已;謀之無道,則不予取;舍生取義,白刃可蹈。唯獨這中庸二字不容易得行,學困然后知不足,困就是內在的質了,也須調整改進。居中不是目的,恰到好處才是正解。寫作學習中,文質不能偏執,皆走上位,而是退而進之,欲取先與,猶如齒輪在循環中磨礪,在磨礪中中和,全面的多元的而不是有失之偏頗的看待問題,審時慎言,扣其兩端而揭之。《詩經·大雅·抑》:“白圭之玷,尤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過與不過,在于斟酌,情義拳拳雖以質勝,唯恐言語傷絕人心。這內在的法度存乎一心,寫作若以提升文的輸出的實效與意義為目的,那么存養和省察作者雅致的正直的理性是實現此目的之手段。《中庸》:“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我們要以開放的胸襟進行反省,博學于文,求智存疑,不斷提問思考,在明辨之后,踐履所學,層層深入,切磋琢磨,達到文質相稱、合乎時宜的境界。
(作者單位:莊河市第七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楊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