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合理性管窺

【摘要】教師勞動作為一項培養合格公民的職業活動，對人的發展乃至整個社會的精神文明建設起著積極的推動作用。國家允許教師從事兼職兼薪工作政策的頒布無疑對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長遠發展產生巨大的促進作用，對于同樣從事艱辛腦力勞動的中小學教師來說也是一個福音。從中小學教師勞動的性質及意義對其兼職兼薪的合理性問題進行剖析，為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政策的制定提供了理論依據。

【關鍵詞】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合理性

【中圖分類號】G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7）14-0019-04

【作者簡介】1.高飛，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杭州，311121）教育學原理專業在讀研究生；2.趙志毅，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杭州，311121）博士研究生導師，教授。

2016年1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提出要“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激發科研人員創新創業積極性，在全社會營造尊重勞動、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重創造的氛圍”，并就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的分配政策進行了一系列部署，明確“允許科研人員和教師依法依規適度兼職兼薪”，“允許科研人員從事兼職工作獲得合法收入”，“允許高校教師從事多點教學獲得合法收入”。尤其針對高校教師兼職兼薪問題，《意見》予以明確闡述：“高校教師經所在單位批準，可開展多點教學并獲得報酬。鼓勵利用網絡平臺等多種媒介，推動精品教材和課程等優質教學資源的社會共享，授課教師按照市場機制取得報酬。”《意見》“適用于國家設立的科研機構、高校和國有獨資企業（公司）”，但對于我們研究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問題無疑具有重要參考意義。

一、何謂“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

“兼”是指同時涉及、處理或具有幾方面的情況，并含有主次之分的意義。“兼職”是指在不脫離本職工作的情況下，利用業余時間從事第二職業，為第三方提供體力或腦力勞動支出，是利益關系。可見，“兼職兼薪”就是指在職人員在完成本職工作的前提下，不影響或損害單位各項利益而從事某些合法兼職，從而取得兼職報酬的一種行為方式。因此，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可界定為：我國中小學教師在合同所規定的崗位職責之外，到校外其他單位或組織承擔名譽或實際工作任務并且因此而獲得各種形式報酬的行為。

對于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問題，目前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一種認為在市場經濟大環境中允許在職中小學教師利用節假日兼職兼薪，有著廣闊的前景和巨大的市場需求，既可滿足廣大學生以及家長對優質教育資源的需求，又可緩解教師工資普遍偏低而造成的生活壓力；另一種認為此舉不僅會加重學生負擔，而且有損教師形象，有違教師職業道德。對于這些爭論，筆者認為有必要就允許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可能性進行分析。

首先，中小學教師自身的特點一定程度上構成了其從事兼職工作的主客觀條件。

客觀上說，從學歷、專業方面考察，中小學教師屬于知識型、技術型、創新型勞動者，他們與高校教師在能力、職業等方面多有相通之處，他們都是教師，同站三尺講臺，同以傳道、授業、解惑為職責，有許多中小學教師有著豐富的實踐經驗，甚至成為教學科研與實驗的能手。杭州小學特級教師王崧舟“跳槽”至杭州師范大學的事例，很有力地說明中小學教師與高校教師的身份是能夠直接轉換的，中小學教師能夠具備和高校教師一樣較強的科研創新能力。而且中小學教師的職業特點也使其具有可自由支配的時間，這些共同構成了社會對中小學教師產生需求的可能性和教師從事“雙兼”的客觀條件。

主觀上說，與社會高薪職業相比，中小學教師的待遇仍有很大差距，對此，他們有改善生活質量的權利和欲望。加之作為知識型人才的中小學教師，其內心深處有一種對實現自我價值的精神追求，渴望通過知識的傳播贏得社會肯定和尊重。

其次，從社會層面上看，社會整體上對中小學教師需求的增加，客觀上擴大了教師的兼職范圍和機會。

近年來課外輔導市場迅速膨脹，輔導機構抓住家長重視孩子學習成績的心理，聘請一些在職教師，因為他們最能掌握孩子學習的特點及考試重難點，深受家長歡迎。同樣對于優質教育資源相對缺乏的地區來說，允許中小學教師開展多點教學，利用網絡平臺等多種媒介，推動精品教材和課程等優質教學資源共享，一方面使優秀的中小學教師資源得到再次配置，另一方面也使偏遠地區的學生可以得到名師的指導，縮小了城鄉教學資源的差距，對緩解城鄉教育不均衡具有積極促進作用。

第三，現行的法律、政策包容了中小學教師的兼職行為。

根據我國《憲法》和《勞動法》規定，公民和勞動者是可以合法擁有兼職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雖未明確賦予教師兼職權，但也未明確禁止教師兼職。“法不禁止即自由。”因此，我們不能剝奪身兼公民與勞動者身份的中小學教師的業余勞動權即兼職權。1987年國務院轉發的《國家科技委關于科技人員業余兼職若干問題意見的通知》及1993年國家頒布的《科學技術進步法》，表明科技人員兼職行為的合法性，而最近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見》更是明確允許高校教師從事兼職兼薪工作，這對于與高校教師性質類似的中小學教師來說，無形中也影響了其“雙兼”行為。隨著“二胎政策”的全面放開，教師作為國家寶貴的教育與人力資源，其兼職的可能性也在增大。

二、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意義分析

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這種兼職兼薪的行為帶來的影響也是多元化的。魯漢玲在《高校教師兼職情況的調查研究》中分析：“從教師兼職的動機來看，大多數教師都會考慮專業的發展和專長的運用；從兼職的原因上看，大多數教師是為了利用空閑增加收入、實現自我價值等；從兼職的形式上來看，大多數教師是利用所長為其他單位和個人代課。因此，從教師個人角度來說，兼職可以給個人帶來實惠和利益；從社會角度來說，兼職給社會創造了效益。”允許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其一，促進社會發展，改良社會風氣。在“科教興國”戰略的指導下，中小學教師所擅長的專業知識可以轉換為實踐經驗和生產力，“雙兼”緩和了人才優勢不能充分發揮的問題。同時允許教師兼職兼薪，可以形成知識即價值的社會觀念，進而提高教師行業的社會地位，形成尊重知識與人才的社會氛圍，讓教師更有尊嚴、知識更有價值是國家興旺發達的關鍵。其二，順應了教育體制改革的需要。隨著教育體制改革的不斷推進，多元化的辦學方針也造成了教師與學生比例嚴重失調的局面。中小學教師到其他單位或機構兼職的形式從一定程度上可緩解這一矛盾，同時促進了人才的流動，也有利于促進教師間對知識和技能的砥礪與交流，促進教學方法、手段的更新與進步。規范化的兼職兼薪可以促進教師服務社會，促進人才資源在全社會范圍內的合理配置，也有利于人才價值的充分實現。其三，核心素養的提出要求教師兼備理論專長與實踐經驗，兼職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教師的實踐機會。其四，允許教師兼職兼薪，對于擁有智力資源的中小學教師來說，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識從事多點教學，既合理配置資源，又把知識轉化為現實的勞動收入，從而實現雙贏。優秀人才的知識輸出，在服務社會的同時，是對學校的宣傳，是學校無形資產的有效積累。

當然，任何事情都是矛盾的結合體，利弊兼具。在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眾多益處背后也會隱藏著一些弊端。比如，在兼職過程中，有些教師不能較好地履行教師的工作職責，導致本職工作質量的下降。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中小學教師在校外兼職的同時又要保障一定的教學任務，教育教學質量就可能存在一定的折扣；以此為名進行有償課外補課行為，導致教師深陷“孔方兄”泥潭不能自拔，助長不正之風；缺乏有效規范的兼職隊伍可能投機取巧，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損害學校的形象和利益；校外兼職的無序化也可能會使得學校對教師兼職的管理工作不易順利開展，等等。對于這些隱憂，我們不能否認問題的存在，但我們不能僅僅因為潛在的這些問題就完全否定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合理性及價值。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實質上是對人力資源的再優化和再配置，我們應從科學管理的角度進行保障，對其進行引導與規范，而無須堅決打擊和絕對禁止。

三、中小學教師兼職兼薪的科學管理

從管理視角對中小學教師的“雙兼”行為進行分析，主要涉及四部分：兼職個體（中小學教師）、主雇組織（有兼職行為的中小學教師所在職的學校）、兼職組織（主雇組織以外的為兼職個體提供兼職工作的組織）、兼職環境（包含市場、法律及政府調控等潛在因素的外部環境）。因此，對影響中小學教師“雙兼”行為的四部分對象分析可從三方面展開——兼職個體的動因分析、兼職各方運行機制分析和基于環境的調控分析，并提出相應的管理建議。

首先，從兼職個體的動因進行考察，當人們進入職場工作時，無論是專職還是兼職，其除了收入動因外，還有著其他復雜因素。

基于道格拉斯·麥格雷戈的X-Y理論和美國學者約翰·摩爾斯和杰·洛希的超Y理論，可得出動因：工作是人們的一種存在方式。基于馬斯洛的需要層次論和阿爾德弗的ERG理論，可得出動因：工作可以滿足人們不同層次的心理需要。基于舒爾茨·貝克爾的人力資本理論，可得出動因：人力資本的收益影響人們工作的興致。基于斯達西·亞當斯的公平理論，可得出動因：公平是人們在工作中很在意的因素。這些動因對管理中小學教師“雙兼”有以下幾點啟示：其一，“雙兼”管理需要以基本的人性觀為支撐。在了解教師基本需求的基礎上，同時秉承教師自我價值實現為最高層次需要的觀念，作為主雇組織的學校應為教師提供實現自我需要的平臺。其二，“雙兼”的動因是復雜的，收入并不是唯一因素。學校有必要及時了解教師有哪些尚未滿足的合理需要，做好各方面權衡，繼而促進教師敬業愛崗。由于兼職某種程度上能夠滿足中小學教師在某些方面的心理期待，因此“雙兼”行為有時可理解為教師對學校管理制度及人際交往等方面有不適反映，從而轉向兼職組織尋找成就感或寄托慰藉。其三，中小學教師很容易通過兼職的方式宣泄在校感受的不公平感，作為主雇組織的中小學，應意識到公平與否影響教師的心理狀態，盡可能做到公平對待每一位教師，尤其是在薪酬發放上。

其次，從兼職各方運行機制進行考察，兼職也受主雇組織和兼職組織的管理、約束、激勵等方式的影響。

基于斯金納的激勵與強化理論，我們明白組織應通過合理配置資源，激發、引導組織成員的行為，實現管理制度化與個性化之間的平衡，使組織目標和個人目標達成一致。這對中小學教師兼職管理的啟示如下：其一，須完善績效管理體制，提高獎懲制度的可操作性，對教師的績效考核要目標與過程雙管齊下；其二，完善教師在職培訓體系，通過培訓逐漸促使教師的職業追求與學校的發展目標一體化；其三，對教師的兼職行為應進行積極引導而非一味懲罰或是禁止。

第三，從外部環境的調控進行考察，教師兼職還涉及外部環境的影響，比如社會現實與需求、法律法規及政策等因素。

在此，筆者從法律關系的角度分析，正是由于目前我國涉及教師兼職的法律依據不足，《教師法》《教育法》等均未涉及教師兼職問題，使得教師“雙兼”問題在法律層面上得不到合理治理。這帶來如下啟示：其一，完善教師兼職相關法律，明文說明學校與教師的關系適用勞動合同關系的規定，以法律形式明確雙方的責權，打破以往的“單位所有制”觀念，強調人員的崗位責任。其二，需要制定教師兼職管理辦法，明文說明教師兼職的性質、主體資格、行為要求及承擔責任方式等，明確兼職各方的具體職責所在，以及解決兼職糾紛的途徑等，既為學校人事管理提供法律依據，也為教師提供行為標準和法律依據。

綜上所述，允許教師兼職兼薪符合社會發展趨勢，對教師群體——無論是高校教師還是中小學教師——來說，無疑是福音。尤其是在如今的信息化時代，為促進知識與人才的靈活流動，充分發揮教師的潛力與余力，在不影響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國家應允許教師在業余時間從事與自身領域相關的兼職工作，同時在國家政策層面上大幅度提高中小學教師的工資水平，出臺相關優惠政策。因為良好的生存狀態也是教師成就優秀的重要條件。而對于“雙兼”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種種問題，需要明確教師的法律身份與地位以及與學校的法律關系，將中小學教師的“雙兼”問題上升到法律層面。因為即使允許教師通過兼職提高收入改善自己的生存狀況，畢竟只是權宜之計，只有國家從根本上提高教師待遇，才能真正做到尊敬教師，重視教育。同時，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必須利用“疏”與“導”雙管齊下的方式進行把控，避免過猶不及，進而使我國的中小學教師“雙兼”行為規范化與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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