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聞和中國新聞：乏味和喜感

湯偉

1.中國記者和作家遇到一個題材最豐富的時代

如今是一個情感戰勝理智的時代。這個年代，一切趨于娛樂化。文藝作品如此，新聞也不例外。讀者離嚴肅新聞越來越遠，人們基本不愿意從新聞中去思考，只要看新聞時滿足感官需要就行。

媒體只好千方百計取悅讀者。美國人對政治早已失去興趣，媒體主要靠戰爭、槍擊案和兇殺案等突發事件吸引讀者眼球，但是突發事件也是久等不來，加上人們早已對此類案件見多不怪甚至感到乏味，弄得媒體早已黔驢技窮，十八般武藝用盡，觀眾就是不買賬。

中國是一個發展中的大國，每天都在發展變化。一個不斷變化中的國家，每天都會有新聞看點。如今美國媒體和西方媒體每天的新聞中都會有中國內容，可以說是中國的影響擴大，也可以說西方媒體在利用中國新聞的看點取悅美國讀者和觀眾。

記得那年當黃浦江出現死豬時，NBC著名脫口秀節目主持人杰？雷諾（Jay Leno）在“今夜秀”電視節目中犀利吐槽，嘲諷上海黃浦江死豬事件。杰·雷諾在美國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從1992年至2009年7月，他在NBC電視臺主持脫口秀《杰·雷諾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 with Jay Leno）共17年期間，該節目一直保持著高收視率，位于每周收視榜首。

杰·雷諾調侃說：“上海市江水中漂浮死豬的總數已超過一萬三千頭，官方懷疑原因是上游農民將病死的豬扔進江中，不然就是有人在玩世界上最大的‘憤怒小鳥游戲。我覺得好玩的是，官方竟然宣稱死豬不會影響飲用水水質！一萬三千頭腐爛死豬都沒影響，那你的飲用水質量得有多差啊？哦，其實跟平時一個味兒啊，我就喜歡熏肉味的飲用水。”

不怪別人取笑，官方這種解釋也實在是好笑。

隨便搜了一下中國新聞，就有不少自然笑料。

從上海黃浦江打撈的死豬早已超過萬頭。2013年3月19日下午，四川彭山縣南河的河道驚現上千只死鴨，這些死鴨已腐爛。死鴨子被胡亂打包，“足足有近60個編織袋”。當地環保部門的說法，備受民眾抨擊。有民眾調侃，中國大陸現在是豬鴨前仆后繼——豬領頭，接著鴨子來了，后面來的會是什么？民眾還調侃：環保部門稱，檢測結果跟死豬一樣，水質未受到污染！

有評論說：繼一江豬水向東流后的春江水暖鴨先知？還有民眾諷刺說，四川的鴨子，還有黃浦江的豬，你們的陰謀是無法得逞的，中國的河水永遠是“干凈的”！上海人喝“排骨湯”，四川人喝上“鴨血豆腐湯”了。

南寧修的有一座高速公路，留給行人的走道低矮狹小，行人只好彎腰，有不少人碰頭。當地官員說，如果不方便可以走別的地方。

沈陽驚現1元等小額假幣上印“中國兒童銀行”。新聞報道說：讀者稱，他們在買東西時，收到了面值為一元的紙鈔假幣，而因為面值小，所以當時并沒有注意到，只是在再次使用時，才發現錢是假的。而這些混在真幣中找零的假幣竟印著“中國兒童銀行”，且紙幣的印刷也與正版一元錢有所不同，假幣的四周都有一條寬約1毫米的白邊，這是正版一元錢紙幣所沒有的。

中國央視曾經播出了防范騙子使用三十六計的專題節目，騙子使用包括“聲東擊西”、“偷梁換柱”、“金蟬脫殼”騙人之術大行其道，媒體建議如何防范，這類節目很有中國特點，引起很多人興趣。人們說在中國生活多么不容易啊！普通人需要具有職業偵探的能力。

青年導演黃偉凱制作的紀錄片《現實是過去的未來》，將廣州不同時期發生的故事巧妙組合在一起：水管破裂后涌出的水柱、小巷淌著雨后積水進出的人們，與之對照的是高喊“勤政為民”的渡江者、城市路邊河溝里撒網捕魚者；公路上，被車撞后躺在地上等待索賠開價的人、橫穿馬路護欄的“勇敢”行人、在車流中穿行的精神病人、從壞在路上的車里跑出的豬；救火的消防隊員、查熊掌穿山甲的工商人員、調解假紙幣案的警察、勸說試圖跳江的人、警察打人群眾抗議場面，看到的是社會一片亂象。

年輕導演黃偉凱在解釋如何將這些素材串聯時，用了“荒誕”一詞。那些看似毫不相連的社會事件在黃偉凱重新拼貼剪輯之后不僅在連續的畫面運動中獲得一種荒誕感，也好似因為它們共享的荒誕內核達到了某種新的秩序與平衡；而這種荒誕的平衡似乎正是目前中國社會現實矛盾充斥的反映。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狄更斯《雙城記》）普通人這樣簡單慨括中美兩邊的生活：好山好水好寂寞，好擠好亂好快活。

中國新聞每天看點很多，一個處在不斷發展變化的時代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出現的，從領導人以及夫人出訪時的穿著舉止，到日常生活的吃喝拉撒，都為讀者關注，中國的新聞遠比美國新聞有看頭。

變化，是最令人炫目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記者和作家遇到了一個題材最豐富的時代。《尋路中國》和《消失中的江城》的作者美國人何偉（Peter Hessler）在中國呆了八年，其新書《奇石》（Strange Stones）的中文版2015年3月在國內面世。何偉說中國，是一個有喜感的地方。他的繼任人歐逸文（Evan Osnos）——《紐約客》雜志前駐華記者剛剛出版新書《野心時代：在新中國追逐財富、真相和信念》（Age of Ambition： Chasing Fortune， Truth and Faith in the New China）。書中呈現出的豐富的中國人真實經歷，深受美國讀者歡迎。

何偉說，這里的“喜感”并非貶義，而是指中國人很有幽默感，而這種幽默感卻在西方記者對中國的書寫中很難看到。

2.從事新聞十年化學卻大有長進

自從離開中學后，因為專業原因就很少接觸到化學知識，對化學元素越來越生疏，當初能倒背如流的《化學元素表》，早已毫無保留地還給了老師。

仔細想想，近十年來有關化學的知識，還是通過看新聞學到或者溫故而知新的。

例如前幾年看到的新聞：廣西龍江發生鎘污染。知道了鎘是重金屬的一種，飲用鎘超標的水會對人的腎臟帶來影響。新聞報道說，龍江鎘含量超過標準80倍。為了解決龍江鎘污染的問題，專家說目前主要使用的是“弱堿性化學沉淀應急除鎘技術”，就是往江水里投放燒堿或石灰，以及聚合氧化鋁。投放燒堿或石灰提高受污染江水中的PH值，使水呈弱堿性，此時鎘離子將以碳酸鎘、氫氧化鎘細小顆粒沉淀；而聚合氧化鋁則是水處理中常用的凈化劑，能把那些細小顆粒混凝在一起，形成不溶于水的大顆粒沉淀。“這些大顆粒沉淀在河底，然后會長時間釋放出極微量的鎘，對于河水的污染非常小”。

這一下讓我增加了不少的化學常識。

此前是通過看新聞知道了從不知道的稀土。所謂稀土，指的是化學元素周期表中鑭（La）、鈰（Ce）、鐠（Pr）、釹（Nd）等共17 種稀有金屬元素。稀土可廣泛應用于混合動力汽車、手機、超導體和精確制導武器等各種高新技術領域，因而有著“21世紀黃金”的美譽。幾年前年不絕于眼的報道說：由于稀土產品價格大幅上漲，因為利益驅動，稀土非法開采和非法冶煉分離的情況在南方一些地區比較嚴重，中間商囤積、買賣稀土礦產品和冶煉分離產品嚴重干擾了市場秩序。由于中國稀土開采設備簡陋、成本低，造成了今天稀土企業過多過濫，由此帶來的環境破壞極大，排放的“三廢”對大氣、水體、土地造成了嚴重污染。

不僅僅是中國的報道，2011年2月讀到一篇美國的新聞報道，講新澤西一名華人化學家涉嫌以劇毒化學物將其丈夫毒死，在當地華人社區引起很大的震動，因為兩人一個是北大才子，一個是清華才女。據美聯社報道說，謀殺嫌疑人名叫李天樂（音譯），是新澤西著名制藥公司施貴寶的員工， 受害人名叫王曉葉（音譯），因貌似流感癥狀住院治療，在普林斯頓醫院突然死于非命。地方檢察官稱化驗顯示受害人死于鉈中毒。警方透露，李天樂在施貴寶進行化學研究已達十年。她在近兩個月數次向單位申請獲取一種放射性的金屬鉈。

一本字典這樣解釋“鉈”字：這個字表示化學元素時念ta，不念tuo。鉈是一種金屬元素，符號TI，白色，質柔軟。其化合物有毒。英文名：Thallium，源自thallqs，意為嫩芽——因它在光譜中的亮黃譜線帶有新綠色彩，1861年發現。它的主要用途是制造硫酸鉈—— 一種烈性的滅鼠藥。鉈是無味無臭的金屬，和淀粉、糖、甘油與水混合即能制造一種“款待”老鼠的滅鼠劑。在撲滅鼠疫中頗有用。

如果不是2008年中國奶制品污染事件，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知道什么是“三聚氰胺”。新聞報道說，2008年很多食用三鹿集團生產的奶粉的嬰兒被發現患有腎結石，隨后在其奶粉中被發現化工原料三聚氰胺。根據新聞報道公布數字，截至2008年9月21日，因使用嬰幼兒奶粉而接受門診治療咨詢且已康復的嬰幼兒累計39，965人，正在住院的有12，892人，此前已治愈出院1，579人，死亡4人，中國國家質檢總局公布對國內的乳制品廠家生產的嬰幼兒奶粉的三聚氰胺檢驗報告后，事件迅速惡化，包括伊利、蒙牛、光明、圣元及雅士利在內的多個廠家的奶粉都檢出三聚氰胺。該事件亦重創中國制造商品信譽，多個國家禁止了中國乳制品進口。

后來我搞清楚了三聚氰胺（英文名Melamine）是一種三嗪類含氮雜環有機化合物，重要的氮雜環有機化工原料。簡稱三胺，又叫2 ，4 ，6三氨基-1，3，5三嗪、1，3，5三嗪2，4，6三胺、2，4，6三氨基脲、蜜胺、三聚氰酰胺、氰脲三酰胺，分子式C3N6H6、C3N3（NH2）3，分子量126.12。

此外還通過不法分子腌制咸鴨蛋的新聞報道，學到“蘇丹紅”中含有的化學知識。通過“地溝油”提煉的新聞報道，學到了其中除臭劑的化學原理，就不一一列舉了。

天津大爆炸更是一堂生動的化學課。2015年8月12日，天津濱海新區瑞海公司危險品倉庫發生特別重大火災爆炸事故。

8月15日上午10時，天津港“8·12”瑞海公司危險品倉庫特別重大火災爆炸事故第四次新聞發布會上，初步認定事故危化品種類，并初步認為事故危化品主要集中在裝箱區和運抵區。

裝箱區的危險化學品可能有鉀、鈉、氯酸鈉、硝酸鉀、燒堿，硫化堿、硅化鈣、三氯乙烯、氯碘酸等。運抵區的危險化學品可能有環己胺、二甲基二硫、甲酸、硝酸銨、氰化鈉、四六二硝基、鄰仲丁基等。

《新京報》記者查閱到天津市濱海新區塘沽環境保護監測站2014年驗收文件發現，事發倉庫占地面積46226平方米，于2014年4月投入試運行。資料顯示，倉庫設計危險品年周轉量5萬噸左右，共存放16種危險化工品，包括電石、硅鈣合金、氰化鈉、甲苯二異氰酸酯（TDI）、燒堿、硫化堿、甲乙酮、乙酸乙酯、硝化纖維素、硫磺、硝酸鉀、硝酸鈉、甲酸、磷酸、甲基磺酸、壓縮天然氣等。

上述化工品中，屬易燃易爆物就有8種，有毒性、劇毒物11種之多。其中，氰化鈉屬于“極度危害”的劇毒物質，也是產生次生環境風險的首要因素。北京大學化學與分子工程學院教授李彥告訴《新京報》記者，氰化鈉具有劇毒、易溶于水的特性，在酸性環境中會產生劇毒的氰化氫氣體。氰化鈉在有毒化學品中的危險標記為13，屬于無機劇毒物；危害分級為I級，極度危害。可經呼吸道、皮膚或消化道吸收，產生急性癥狀。經口消化道吸收的致死劑量有很大不同，取決于當時胃中是否有食物存在。在室溫下主要由于吸入本品粉塵而引起中毒。

在救援過程中消防專家已找到700噸氰化鈉下落，幸好未大范圍泄露。政府告誡民眾，為了應對天津塘沽大爆炸中的氰化鈉泄漏，至少要做到如下幾點。

一、泄露處理。隔離泄漏污染區，限制出入。泄漏物應急處理人員必須戴好防毒面具（全面罩）與手套，穿防毒服。

二、滅火方法。在上風向滅火。滅火劑：干粉、沙土。禁止用二氧化碳和酸堿滅火劑滅火。

三、疏散距離。美國聯邦疾控中心對氰化鈉泄露事件的疏散距離要求是下風向白天1.3公里、夜晚4.9公里。

四、應急處置。皮膚接觸：立即脫去被污染者的衣著，用流動清水或5%硫代硫酸鈉溶液徹底沖洗至少20分鐘。食入：飲足量溫水，催吐。用1：5000高錳酸鉀或5%硫代酸鈉溶液洗胃。就醫。呼吸系統防護：可能接觸毒物時，必須佩戴頭罩型電動送風過濾式防塵呼吸器。會自救互救。

五、預防措施。在接觸氰化鈉后，應及時用水沖洗，防止遇到酸液而產生氫氰酸氣體。用無氰電鍍或用碳酸鋇和氯化鋇滲碳，可不用氰化物。存放氰化鈉的場所，注意防潮、防熱、防酸，以免引起氰化物釋放出氣態氰化氫。

六、監測方法：1、現場應急監測方法1）試紙法；速測管法；化學試劑測試組法；分光光度法；離子選擇電極法2）氣體速測管（氰化物）2、實驗室監測方法：比色法。

專家說：氰化物一般是指帶有氰根離子（CN-）的化合物，氰化物在堿性環境下處理較容易。但一旦所處環境PH值降低，氰化物就容易以氫氰酸（HCN）的形式揮發，劇毒致命。爆炸現場一旦發生降雨，有可能會形成酸性環境。經過燃燒后的很多物質，都有可能氧化形成酸性氧化物，遇水后，就有可能降低水體的PH值，即偏酸性，再加上爆炸煙氣中的硫化物，經過雨水沖刷，一般也會降低pH值。

這真是一次化學知識的大普及。

中國新聞很有看點，中國網民對新聞事件的分析很有幽默感。什么時候中國人不太在意新聞，那就會使生活很乏味，但卻是中國社會成熟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