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

賀祥民

摘 要：產業集聚是影響知識創造和傳播的一種重要環境因素，會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產生影響。采用中國270個地級以上城市的動態面板數據，運用系統廣義矩方法考察制造業集聚和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制造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提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且多樣化集聚的作用比專業化集聚更突出；服務業（整體）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其中僅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專業化集聚的影響比多樣化集聚更明顯，而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應積極引導企業進行合理的空間集聚，在制造業集聚中鼓勵多樣化集聚，并引導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共同集聚，以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

關鍵詞：產業集聚；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專業化集聚；多樣化集聚；馬歇爾外部性；雅各布斯外部性；制造業集聚；服務業集聚

中圖分類號：F264；F22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8131（2017）02-0100-07

一、引言

質量是產品吸引消費者的重要因素，也是產品國際競爭力的決定性因素。全球化浪潮以來，國際貿易量獲得了快速增長，其中發展中國家貿易量的增長尤為突出，但發展中國家出口產品質量仍有待提高。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的出口戰略也亟待從規模擴張轉變為質量效益提升。決定一個國家或地區出口產品質量的因素有很多，包括技術創新、外商直接投資、信貸約束、進口的中間投入品和經濟制度等（Bas et al，2015）。Zhang等（2016）研究認為，知識創造和知識傳播是決定出口產品質量的主要因素之一。

產業集聚可以帶來正的外部性（即集聚經濟），空間集聚的企業因此受益而降低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首先，產業集聚使企業之間能夠更好地通過正式和非正式的交流分享知識和技能，知識溢出更容易發生在空間接近的企業之間；共享的知識不局限于先進的技術，而且也包括管理技術和商業知識等。其次，產業的集聚可以使得一些專業化的中間投入品能夠擴大生產而達到規模經濟的水平，進而使企業能夠將一些專業化的中間投入品外包給相應的生產廠商，而自身僅專業化于最具優勢的經濟活動。最后，企業和工人的空間集聚可以減少搜尋成本，提高匹配效率；對于熟練工人可以降低再就業的成本，而對于企業也能夠更好地招聘到合格的員工。

當前關于集聚經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方面：一是專業化經濟，其源自馬歇爾外部性，即相同產業企業的集聚帶來的好處。馬歇爾外部性在一些具有專業特色的城市表現突出。二是多樣化經濟，其源自雅各布斯外部性，即城市規模擴大導致不同產業企業的集聚帶來的多樣化好處。Jacobs（1969）認為，多樣化的產業集聚能夠促進技術和知識在不同的行業之間進行轉移，由此產生新的技術和新的知識；因此，多樣化的產業集聚比專業化的產業集聚更容易促進創新，更容易促進地區經濟增長。換句話說，就是產業多樣化比產業專業化更有利于新知識、新技術、新思想和新信息在企業之間擴散，從而更有利于創新的產生。

產業集聚對出口產品質量提升的作用機制主要在于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產業集聚可以通過促進企業創新來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較早就有經濟學家研究發現創新與出口質量之間的關系，技術創新可以推動產品質量升級。產業集聚能夠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渠道在企業或個體之間共享知識和技能，相互溢出的知識容易激發企業創新，從而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二是產業集聚可以降低企業產品質量升級的固定成本。Fan等（2015）認為，企業升級產品的質量需要支付固定的成本，其主要用于產品創新以及尋求能夠提供高質量中間投入品的供應商。Amighini等（2014）研究發現，大量出口企業的集聚通過國外市場信息溢出降低了出口的進入成本，從而激發非出口企業進入出口市場。ITO（2015）也發現產業集聚帶來的知識溢出能夠促進更多的企業進入國際市場。同樣，產業集聚（尤其是那些已經升級了產品質量的企業）通過知識溢出降低了（其他）企業升級產品的固定成本，從而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

可見，產業集聚是影響知識創造和傳播進而影響出口產品質量的一種重要環境因素，然而研究其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影響的文獻并不多見，并且相關研究中的實證分析大多采用較為粗略的產業集聚指標，也未考慮不同產業的集聚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差異性影響。如孫楚仁等（2014）僅使用就業密度衡量集聚經濟，粗略的指標難以真實反映產業集聚下知識創造和傳播狀況及其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同時，不同產業的集聚對企業出口質量的影響可能也存在不同。有鑒于此，本文采用產業專業化和多樣化指標，以更深入地考察集聚經濟中的馬歇爾外部性和雅各布斯外部性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并分別討論制造業集聚和服務業集聚的影響，以考察集聚效應的產業差異；同時，本文以中國地級以上城市為研究樣本，更能反映產業在一定空間內集聚的經濟效應。

二、變量測度、數據處理與模型構建

1.因變量：城市出口產品質量

本文先測度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然后使用加權平均的方法得到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目前學術界使用最多的是用產品單位價格代理出口產品質量，但由于其本身存在的固有缺陷，該方法被眾多學者所質疑。Khandelwal等（2013）利用事后推理的思路測算產品質量，可以較好地克服利用產品單位價格作為出口產品質量替代指標的缺陷，得到較多學者的支持，本文借鑒該方法估計企業層面的出口產品質量。首先假定消費者的基本效用函數為CES形式：

3.控制變量

參考相關研究，本文控制變量包括城市科研投入、人力資本、基礎設施、金融發展水平、FDI等因素。城市科研投入（R&D）用全市財政支出中科技支出額衡量，人力資本使用各城市的中學和大學在校人數占總人口的比例衡量，城市基礎設施使用交通設施（即城市建成區道路長度與面積的比值）衡量，城市金融發展水平用各城市年末金融機構存款余額與GDP的比衡量，FDI用各城市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萬美元）與人口數量的比衡量。

4.數據來源及處理

本文以我國地級以上城市為研究樣本，由于某些城市數據存在缺失，最終選取了270個地級以上城市。實證分析所用數據來源于以下兩個數據庫：一是2000—2006年的中國海關統計的企業進出口數據庫，二是相同年份國家統計局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通過企業名稱、郵政編碼、電話號碼等對兩個數據庫的數據進行合并，并利用區位碼與企業所在的地級以上城市進行匹配，同時將中國海關數據HS8分位數編碼與國際HS6分位編碼進行匹配，最終得到270個城市在2000—2006年覆蓋5 868種HS6位數產品出口到187個國家和地區的數據。由于數據存在一定的錯漏，進一步按照樊海潮等（2015）的方法剔除不良樣本：（1）企業從業人員數不得少于10人；（2）總資產必須大于流動資產、大于總固定資產、大于固定資產凈值；（3）企業注冊碼不能缺失且唯一；（4）企業開業時間必須合理。

本文利用中國海關進出口統計數據中處理后的HS6位數產品的數據計算出每一個企業出口產品的質量；利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的制造業企業數據的行業代碼和企業代碼，將各企業按所屬城市及三位數行業進行匹配，然后計算出各城市的制造業專業化指數和多樣化指數。服務業及其他數據來自歷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中經網數據庫。

5.實證分析模型

由于產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具有滯后性，建立動態面板數據模型：

三、實證分析結果

1.制造業集聚和服務業（整體）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影響

表1顯示Hansen檢驗和Arelleno -Bond序列相關檢驗的p值均表明模型能很好地通過這些統計檢驗，從而證明了使用系統廣義矩估計的有效性。表1中（1）（2）列報告了制造業專業化指數和多樣化指數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制造業專業化指數和多樣化指數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城市中制造業的產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提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企業在城市中的空間集聚，帶來了外部經濟性，知識溢出、高技能勞動力的集聚都能夠通過激發企業創新、降低產品質量升級成本等渠道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制造業多樣化指數的系數比專業化指數的系數更大，說明在中國城市，制造業的多樣化集聚更能夠促進技術和知識在不同的行業之間轉移，更容易產生新的技術和新的知識，更易于激發創新，從而更好地促進出口產品質量提升。

表1中（3）（4）列報告了服務業（整體）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服務業專業化指數和多樣化指數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均不顯著，這與中國的實際情況是緊密聯系的。考察期內，我國出口的主要產品是制造業產品。雖然我國服務業近些年得到了巨大發展，但是整體發展水平還相對滯后，尤其是更能帶來產業集聚外部性、產生知識溢出的高端服務業發展水平較低，整體上產生的集聚效應較小，未能顯著促進以制造業產品為主體的出口產品的質量提升。

從表1還可以發現：（1）城市科研支出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主要是由于各城市財政支出中的科技支出更多投向高校和科研院所，而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研究并不一定能直接推動出口產品的質量提升，這也間接說明了我國城市科研成果產業化程度較低。（2）人力資本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較高的人力資本意味著企業員工具備較高的技能，能夠較好地進行產品創新，能夠更好地操作更富技術含量的機器，從而提升城市出口產品質量。（3）城市基礎設施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為正的作用，良好的基礎設施有利于企業優化配置資源、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還能夠提高企業研究開發的效率。（4）外商直接投資（FDI）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甚至符號為負，其原因可能是：一方面FDI帶來積極的技術溢出，通過示范效應、員工流動、競爭效應等促進企業提高產品質量；另一方面，外資企業進入后要與國內企業展開競爭，會帶來擁擠效應，從而阻礙國內企業發展；同一城市的FDI產生的擁擠效應可能抵消甚至超過正向的技術溢出效應，因此其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

2.細分服務業產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

各城市的生產性服務業、消費性服務業、公共服務業的就業人數等于其所包括的細分行業的就業人數之和，從而可以分別計算出專業化指數、多樣化指數，進而檢驗這三個細分行業的專業化指數、多樣化指數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實證結果見表2。從表2報告的結果可以看到，僅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專業化指數和多樣化指數的影響均顯著為正，且專業化指數的系數大于多樣化指數的系數。這說明在中國，生產性服務業的產業集聚促進了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且專業化集聚的作用更突出。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首先，我國出口的商品以制造業產品為主，而生產性服務業是與制造業生產聯系最緊密的服務業，為制造業企業的產品生產提供服務，其集聚所產生的外部性最能夠反映到出口產品的生產上。而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服務業與制造業產品生產聯系程度較低，其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也不顯著。其次，從發展水平來講，在我國各細分服務業行業中，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最高，而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服務業發展水平相對滯后，集聚程度也較低，因此其產生的外部性較弱。最后，生產性服務業專業化的產業結構更有利于人才、物資等資源的空間集聚，因此，其比多樣化的產業結構更能夠發揮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提升的正向影響。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中國270個地級以上城市為研究樣本，運用動態面板數據的系統廣義矩方法考察產業在城市中集聚對所在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并比較分析專業化集聚與多樣化集聚和制造業集聚與服務業集聚以及細分服務業集聚之間的差異，研究發現：制造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且多樣化集聚的作用比專業化集聚更顯著；服務業（整體）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其中僅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專業化集聚的影響比多樣化集聚更明顯，而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服務業集聚對城市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顯著。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一方面，要重視產業集聚對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促進作用，政府要積極引導企業進行合理的空間集聚；在制造業集聚中，可以適當鼓勵發展多樣化的制造業空間集聚，并采取措施鼓勵制造業企業之間進行技術交流和員工流動，促進知識溢出。另一方面，政府在促進服務業發展政策的制定中，要優先扶持生產性服務業，并引導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共同集聚，充分發揮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技術進步的正向外部性，以進一步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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