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新
摘 要:采用京津冀181個區域單元2000年和2014年人均GDP數據分析其經濟發展空間格局,并運用空間計量經濟模型估計其空間效應與政策效應,結果表明: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差異顯著存在,且南北差異大于東西差異;“俱樂部”式空間集聚特征顯著,“富人俱樂部”效應與“窮人俱樂部”效應同時存在;地理位置、期初發展水平和空間相關性對區域單元經濟增長具有直接影響,而政策效應表現出異質性,2014年之前的區域政策對京、津兩地經濟增長具有促進作用,但一定程度阻礙了河北的經濟增長。全面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縮小區域經濟差異是重點,尤其應細化河北的區域發展政策;要強化濱海經濟帶的輻射帶動作用,加快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冀中南的集中連片慢速增長地區快速發展。
關鍵詞:京津冀協同發展;空間格局;政策效應;空間效應;空間自相關;經濟聚集;“俱樂部”聚集;區域經濟差異;區域經濟協調發展
中圖分類號:F127;F06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131(2017)02-0049-09
一、引言
京津冀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第三極,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具有引領作用,既能夠帶動北方腹地乃至全國區域經濟的發展,又能夠為“先進+落后”區域的經濟發展起到范本借鑒之效。2014年,國家提出來了“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2016年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將“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作為未來五年推進區域協調發展的一個重要戰略。實際上,早在1986年京津冀區域經濟的相關概念就被提出,然而,在這幾十年之中,京津冀協同發展進展緩慢,“二元”化發展仍然突出。2014年,天津市人均GDP是河北省人均GDP的2.6倍;從地級以上城市看,天津市區人均GDP是邢臺市的4.6倍。北京有作為國家首都以及直轄市的優勢,天津有作為直轄市以及國際港口城市的優勢,然而,河北的經濟發展卻顯得優勢不足。京津冀內部區域差異顯著存在,不均衡發展特征較為顯著,并且短時間內難以改善(安樹偉 等,2015)。京、津、冀三地巨大的差距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三地經濟發展水平所致,這種經濟發展差距進一步形成核心邊緣格局,通過循環累積因果效應,強化了集聚與規模經濟,這使得京、津、冀三地非均衡發展有加劇的態勢(孫久文 等,2015)。如何破除行政區劃下的區域經濟分異發展格局,縮小區域發展差距,是未來京津冀協同發展的一大任務(肖金成,2014)。
京津冀雖然在行政區劃上被分為一省兩市,但是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2014年“京津冀協同發展”正式成為國家戰略,京津冀將作為一個整體統籌謀劃發展,必然會其給帶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對于協同發展而言,解決區域經濟不均衡發展問題將是一個著力點,也是一個發力點,更是戰略重點。而在“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提出之前,關于京、津、冀三地經濟合作的政策(協議)已有不少,并已實施多年,那么,這些政策(協議)的效果如何?是否優化了京津冀經濟發展空間格局?對此進行深入研究,將對“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具體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和借鑒意義。有鑒于此,本文以人均GDP為空間經濟發展變量,采用2000年和2014年京津冀181個區域單元的數據,從絕對量和增量兩個方面分析其經濟發展的空間格局及變化,并運用空間計量經濟模型測定空間效應和政策效應,以揭示空間相關性和區域政策對京津冀經濟發展空間格局的影響。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區域經濟發展狀況受多種因素影響,除自然資源稟賦外,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方面:
1.地理(空間)位置
古典區位理論認為,雖然地理空間是一個均質的區域,但是由于運輸成本、產品易腐性等方面的差異,也會造成空間范圍內要素和生產區域布局的不同。新經濟地理學則認為,區域并不是一個均質的空間,是由本地市場效應、價格指數效應及規模經濟等作用而形成的非勻質空間。地理科學曾一度盛行地理位置決定論,其核心觀點就是地理位置決定了氣候條件,而氣候條件又會影響區域經濟發展;較好的區位條件能夠在期初發展時具有地緣優勢,而后天形成的區位優勢也大都集中在區位條件較好的空間之內。對地理位置的研究,是經濟地理學的主要研究內容,其能夠指導社會經濟發展計劃、區域和城市規劃等生產力布局的實踐(胡燕,1994)。塞爾維等認為,地理能夠從農業和國際貿易及外國直接投資兩個方面影響中國各地區的經濟發展,同時地理位置還能夠影響各省的國民收入,可以通過“海航帶人口”來解釋地理位置對區域經濟的影響(Sylvie et al,2002)。地理位置與區位優勢能夠在自然條件上形成勢能,進而能夠形成產業勢能,以至于影響產業結構與布局(楊勤業 等,2003)。李強等(2013)也證實了地理位置對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性,距離中心城市越近,經濟發展越快,但存在一個門檻值。
京津冀地區擁有秦皇島、唐山、天津、黃驊四大港口,其中,天津港是我國北方最大海港,這一濱海連線構成了京津冀地區的濱海經濟發展帶,區域經濟發展較快。北京作為首都,擁有功能最全的首都機場,第二機場也正在籌備建設,臨空地緣優勢顯著。從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北方經濟中心一直向京、津靠攏?;诖?,本文提出假設1:京津冀各區域單元的經濟發展水平受其地理(空間)位置的影響。
2.期初發展水平
納克斯在1953年提出了“貧困惡性循環”理論,系統地闡述了發展中國家貧困的根源與脫貧途徑(車維漢,2006),他認為,發展中國家貧困的原因并不是由于國內資源的匱乏,而是因為經濟中存在著互相聯系、互相作用的貧困惡性循環系列,主要包括供給和需求兩個方面的循環。供給方面的循環起始于國家經濟相對落后和人均收入水平低下,進而儲蓄率較低,缺乏資本;需求方面的循環,也是由于初始經濟發展落后,消費和購買力不足。繆爾達爾則提出了更為貼切的“循環累積因果”理論,其認為:某區域經濟的偶然發展使得該區域有初始資本的積累,通過“回波效應”不斷強化;而相對落后區域由于期初經濟發展條件的限制而發展較緩慢;這樣通過循環累積作用,“富者愈富、窮者愈窮”的局面就形成了。因此,繆爾達爾認為有條件的區域先發展起來后,應該通過擴散效應來帶動落后區域的發展,即應該實行區域協調發展的戰略。
自明清以來,北京一直都是我國政治文化中心;天津從近代開始就是我國北方最大的濱海制造業基地;而河北從清朝到1973年之前,行政區劃一直都有調整,省會城市幾經變動,區域經濟發展重點也變化不定。1958年,國家提出了“華北經濟協作區”,開啟了京津冀的經濟協作之旅,但真正意義上的合作是在2004年“廊坊協議”簽訂后,京津冀實質性協同發展逐步開啟。經過幾十年的累積,京、津已經成為了我國經濟中心城市,而河北無論是工業化還是城鎮化都與京、津相差甚遠(安樹偉 等,2015)。從我國開始關注京津冀協同發展問題開始,三地發展的非均衡性早已形成,發展程度與水平相差頗大?;诖?,本文提出假設2:京津冀各區域單元的經濟發展水平受其期初發展水平的影響。
3.空間相關性
經濟發展的空間集聚與空間擴散現象普遍存在。馬歇爾認為,專業化、勞動力共享和知識溢出是集聚經濟形成的三個來源。藤田昌久認為,區域經濟格局的演化就是向心力與離心力相互作用的結果(Fujita et al,2005)。當今世界,經濟集聚區域數不勝數,如美洲東北城市連綿帶、東京灣城市帶、歐洲西海岸經濟集聚帶等。我國各個地區之間也存在較為顯著的空間相關性,要更為深入地理解中國區域經濟的情況,就應該考慮到各個地區之間的相互影響(張馨之 等,2007)。
蘇良軍等(2007)通過建立兩套回歸模型研究認為,長三角與珠三角地區都存在著顯著的空間相關性,并且珠三角區域內部的空間相關性稍微高于長三角地區。孫亞男等(2016)分析了我國區域經濟差異與空間相關性的關系,認為經濟發展的空間相關性對區際經濟差異具有顯著影響。我國人均GDP、區域梯度發展模式、省域技術創新等都存在著顯著的空間相關關系(呂冰洋 等,2006;張曉旭 等,2008;萬坤楊 等,2010)。京津冀在經濟、歷史、地理、文化等層面都是一個難以分割的地緣整體,區域內部也會存在空間相關性?;诖耍疚奶岢黾僭O3:空間相關性會促進京津冀區域的經濟空間聚集。
4.相關政策(協議)
區域政策是政府干預區域經濟的重要工具之一,它通過政府的集中安排有目的地對某些類型的問題區域實行傾斜,以改變由單純市場機制作用形成的一些空間結果,促使區域經濟發展與區域格局協調,并保持區域分配合理(張可云,2014)。區域政策具有顯著的空間指向性,針對的是在某個方面有突出問題的區域,其能夠起到矯正市場失靈的作用,并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由于區域政策操作層面的復雜性,區域政策一般是由上級區域政府制定。落后區域的長期貧困與發展水平低下是政府干預區域經濟發展的最直接原因。典型的例子是20世紀30年代美國著手治理田納西河流域,通過幾十年的努力,到1980年,田納西河流域的人均收入從不足全國一半的水平提升到了接近全國平均的水平。顯然區域政策能夠在相當程度上左右區域經濟的發展軌跡。在京津冀區域,京、津兩地具有獨特的優勢,可以作為一種外部性,該外部性的存在會影響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此時就需要政府制定相應的區域政策進行干預?;诖?,本文提出假設4:協同發展的相關政策(協議)能夠促進京津冀區域經濟協調發展。
三、京津冀經濟發展的空間格局
本文采用人均GDP來測度區域經濟發展水平。2000年人均GDP數據來自2001年的《河北經濟年鑒》《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以及《天津統計年鑒》,2014年人均GDP數據來自北京市各區2014年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15年《天津統計年鑒》和《河北經濟年鑒》以及河北各市2015年統計年鑒。京津冀各區縣的經緯度數據來源于國家地理信息系統網站。
本文將京津冀劃分為181個區域單元:北京和天津是直轄市,以市轄區作為區域單元,各16個市轄區;河北省的區域單元包含其所有的縣和縣級市,對省轄市進行區分,將省轄市核心區作為整體處理
本文對河北省轄市核心市區作調整的城市有:石家莊市區包括長安區、橋西區、新華區、裕華區和礦區,不含藁城區、欒城區和鹿泉區,后三者單列;張家口市區包括橋東區、橋西區、下花園區和宣化區,不含萬全區和崇禮區,后兩者單列;秦皇島市區包括海港區、山海關區和北戴河區,不含撫寧區,后者單列;唐山市區包括路南區、路北區、古冶區和開平區,不含曹妃甸區、豐南區和豐潤區,后三者單列;保定市區包括競秀區和蓮池區,不包括滿城區、清苑區和徐水區,后三者單列;衡水市區包括桃城區,不含冀州區,后者單列;上述之外的省轄市,以現有市轄區為區域單元。,雖然2014年后行政區劃調整絕大多數行政區劃調整僅僅是撤縣建市或者撤縣(市)改區(比如石家莊藁城區、保定滿城區、秦皇島撫寧區、衡水冀州區等),原有行政邊界不變,本文按原有行政邊界處理;個別行政邊界有變動(比如張家口宣化區、秦皇島市區、邯鄲市區、唐山曹妃甸區等),本文也按原有邊界處理;對原有市轄區的合并(比如天津濱海新區、保定蓮池區、石家莊的橋西區和新華區、北京西城區和東城區等),本文進行合并后加總處理。,將部分縣或縣級市劃分為市區,然而這些市區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城市核心區,因此,本文進行剝離處理,依然按照縣或縣級市來處理,這樣河北省共包括149個區域單元。表1是對樣本區域人均GDP的描述性統計分析,與2000年相比,2014年的偏度與峰度有增大的態勢,峰度增加更為明顯;差分增量則表明,北京和天津內部各區域的經濟發展差距較小,而河北內部各區域的經濟發展差距較大。
1.人均GDP水平的空間分布
用AGi表示i區域單元的人均GDP,以平均值П為參照系,AGi>П×200%的為后發達地區,П×100%
2.區域人均GDP增量與地理位置的關系
經測算,京津冀區域單元人均GDP增量與經度的相關系數為0.038 5,通過了0.1%的顯著性檢驗,與緯度的相關系數為0.356 8,通過了0.05%的顯著性檢驗??梢哉f,隨著東經度的增加,人均GDP增長有加快的趨勢;隨著緯度的增加,人均GDP增長也有加快的趨勢,且速度更快。可見,從人均GDP增量與經緯度的關系來看,京津冀的南北差距要比東西差距更為顯著。
通過圖2可以看出,京津冀人均GDP增量的空間集聚形態并不是正態分布,更不滿足隨機分布的特點。因此,京津冀區域單元的經濟格局是一種空間集聚的形態。將京津冀各區域單元2000—2014年的人均GDP增量進行可視化處理(見圖3):ΔAGi表示i區域的人均GDP增量,以人均GDP增量平均值Ω為參照系,可分為5類增長區域:ΔAGi>Ω×200%的為超高速增長區域,Ω×100%<ΔAGi<Ω×200%的為高速增長區域,Ω×75%<ΔAGi<Ω×100%的為次高速增長區域,Ω×50%<ΔAGi<Ω×75%的為快速增長區域,ΔAGi<Ω×50%的為慢速增長區域。
目前,京津冀空間范圍內形成了3個超高速增長集聚區:一是北京核心6區及其周邊,二是津唐濱海地區,三是唐山資源型地區,全部分布在京津唐空間范圍內。而冀中南地區則成為慢速增長的“重災區”, 特別是石家莊北部與保定西南部及邢臺中東部與衡水南部形成了“集中連片式”的連綿慢速增長區域,應該在未來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中予以高度重視。從高速增長區域來看,濱海地區開始向內地輻射,“天津—唐山”地區構成了一個大的增長集聚區;另一個小型的增長集聚區則位于石家莊市周邊縣市,表明石家莊作為省會城市帶動了周邊縣市的經濟發展,但其范圍有限,折射出石家莊作為京津冀南部中心的輻射力度遠小于“天津—唐山”這一組合。此外,位于最南部的小片高速增長集聚區是傳統的資源型地區。
圖3 京津冀人均GDP增量空間分布
總體而言,京津冀已經形成了兩個大的區域經濟增長極(濱海地區與北京)以及一個正在發育的次區域經濟增長極(石家莊)。京津冀西北及北部已經被定為生態涵養區,未來推動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的必然是冀中南地區,而冀中南的廣大區域正是經濟增長緩慢的“重災區”,這些地區制約著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前進步伐。這些地區都是傳統工業及農業地區,加快其產業轉型,并積極引導京、津產業向這些地區轉移,是推動其快速發展一個重要途徑。另外,基礎建設落后也是這些地區經濟發展的瓶頸之一,拿邢臺中東部與衡水南部這一集中連片慢速增長區域來講,在超過500萬人口的冀東南,僅有一條省內鐵路干線(石衡段)。在未來,應考慮沿青銀高速修建石家莊—濟南鐵路,打通京廣、京九與京滬三條南北走向干線,拉動冀中南地區經濟快速乃至高速增長。不可否認,由于京津冀經濟中心持續北移(向濱海地區),冀中南地區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很難縮小與發達地區的經濟發展差距,但是京津冀協同發展如果不重視并解決這一現實問題,區域經濟發展差距勢必會繼續拉大,結果將是一個“片面的協同發展”。
3.區域人均GDP的空間自相關性檢驗
地理學第一定律指出,空間范圍內的事物之間是彼此有關聯的,并且隨著距離的增加這種關聯性越來越弱。依據空間計量經濟學的建模思路,如果空間自相關是存在的才有建模必要,如果不存在空間自相關性直接運用普通方法估計即可。判斷空間范圍內是否存在自相關性,主要的手段是計算Moran's I指數與Geary' C比率(萬坤揚 等,2010)。由于后者容易受到偏離正態分布的影響,故本文采用前者進行檢驗(武紅,2015;趙儒煜 等,2012;萬坤揚 等,2010)。
經過測算(見表2),各階相鄰矩陣都為正值,且都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呈現出空間集聚的特征;1階相鄰矩陣空間相關性最大,說明利用1階空間相鄰矩陣來測度京津冀各區域單元之間的空間相關性是最優的,因此,下文利用1階相鄰矩陣進行空間計量建模。圖4表明,京津冀區域單元分為四種分布形態:第一象限,即高-高(HH),表示1個高人均GDP增量的區域單元與至少1個高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相鄰;第二象限,即低-高(LH),表示1個低人均GDP增量的區域單元與至少1個高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相鄰;第三象限,即低-低(LL),表示1個低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與至少1個低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相鄰;第四象限,即高-低(HL),表示1個高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與至少1個低人均GDP增量區域單元相鄰。
很顯然,京津冀的LL區域單元較為集中,而HH區域單元較為分散。因此,在整個京津冀區域內,低水平的空間集聚仍占主要地位,高水平空間集聚較為分散。高水平集聚區域主要分布于京津唐地區,尤其是濱海地帶,而河北則以低水平集聚為主。由于京津冀區域經濟空間自相關性的存在,表現出多元化的集聚狀態:區域單元之間發展差異顯著存在,具有“俱樂部”式集聚的特點,且“富人俱樂部”效應與“窮人俱樂部”效應同時存在。
四、京津冀經濟發展的空間效應與政策效應
1.空間計量模型設定
Anselin(1988)指出,空間計量經濟學具有時空特性,即不僅僅具有時序性,還與空間特性有關,并可以通過所處的區位、地理位置或坐標進行劃分,并將這種空間數據所具有的特征稱為“空間效應”。在空間計量經濟學中,空間效應指的是空間相關性以及空間異質性(張可云 等,2016)。空間計量經濟學有兩大基本模型,即空間自回歸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空間自回歸模型(SAR)的原理是空間區域單元中的因變量能夠通過所處空間的某種傳導機制而影響其他空間區域單元的因變量,用于解釋空間區域單元的因變量對另一個空間區域單元因變量的影響,直觀來講該模型與本文研究比較契合。但具體使用哪種模型還需要進一步檢驗,Anselin(1995)給出了診斷方法,采用該方法的診斷結果與直觀理解相同,本文的研究宜采用SAR模型。
空間效應可以分為空間自相關與空間位置相關,只有把空間區位因素考慮進去,才能夠更為精準地評估空間要素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同時,依據循環累積因果理論,任何區域的經濟發展都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期初經濟水平的影響。在京津冀空間范圍內,存在著三個行政主體,各個主體所處空間位置不同,還面臨著各異的期初經濟水平,因此,為了評估2000年以來京、津、冀三地經濟發展所受的區域政策(協議)的影響,將京、津、冀三地按照虛擬變量進行處理,以1階相鄰分塊矩陣的形式來分別估計區域政策(協議)對三地的影響。北京、天津及河北的1階相鄰分塊矩陣分別為WB、WT、WH(見表3)。
其中,W1表示1階相鄰矩陣,α為1階相鄰矩陣的空間自回歸系數,反映空間集聚效應;βq(q=B,T,H)反映區域政策效應;γq(q=B,T,H)為期初發展水平的影響系數;Aj(j=HH,HL,LL,LH)表示高-高、高-低、低-低、低-高區域單元的虛擬變量,ρj(j=HH, HL, LL, LH)反映“俱樂部”式空間集聚效應;x和y為緯度與經度,δ表示地理位置效應。
2.模型參數估計結果與分析
利用設定的空間計量模型,對京津冀181個區域單元進行回歸分析,得到的具體分析結果見表4,其中,列(5)的R2最大(0.869),說明該空間計量模型的擬合程度最優。
在表4中,列(1)是空間自回歸模型的估計結果,即不控制其他變量的影響,僅考慮空間相鄰區域單元的影響,估計結果表明空間效應是顯著存在的,假設3得到驗證。列(2)考慮了區域政策效應,可以看出,京、津兩地的政策效應為正,其中天津的政策效應大于北京的政策效應,而河北的政策效應顯著為負,與假設4既有吻合之處,又有不同(各區域表現不同)。2000年以來,陸續出臺了很多關于京
津冀經濟合作的政策和協議,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京津冀協同發展,但是由于三地的經濟“向心力”存在巨大差異,造成了政策(協議)在促進津、京經濟發展的同時,阻礙了冀經濟發展。一定程度上講,2014年之前,有關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政策(協議)并沒有真正地促進三地協同發展,該結論與安樹偉等(2015)、肖金成(2014)等的研究一致。列(3)進一步估計了期初發展水平的影響,結果與假設2相符,即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具有時滯效應,期初經濟發展水平所產生的這一時滯的邊際效應天津最高,北京與天津比較接近,河北最弱。列(4)增加了對“俱樂部”式空間集聚效應的估計,四種類型的空間集聚效應都為正,但高-低和低-高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列(5)在列(4)的基礎上加入了地理位置變量,同時從模型中去掉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的“俱樂部”式空間集聚變量,可以看出地理位置對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且南北方向地理位置的影響要遠遠大于東西方向的影響,假設1得到驗證,同時也佐證了前文的相關分析。
天津的政策效應要強于北京,這有可能得益于濱海經濟帶的隆起,使得天津的區域經濟有了長足的發展。列(5)的一個最大變化就是河北的區域政策效應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政策效應依舊為負。這就更加印證了京津冀協同發展必須要從更高層入手推動,也充分說明了“京津冀協同發展”被定為“國字號”戰略的必要性,這也與張可云(2003)、安樹偉等(2015)、程恩富等(2015)的部分研究結論相一致。從經濟增長速度看,以上結論也得到了支持,2000—2014年,河北經濟增速落后于京、津,人均GDP高于5萬的大多數地區以及高于10萬的所有地區都位于京津唐滄等地區,區域經濟差異化集聚顯著。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采用京津冀181個區域單元2000年和2014年的人均GDP數據,刻畫了京津冀經濟發展的空間格局及其演變,并運用空間計量模型估計了其空間效應與政策效應,得出以下結論:京津冀區域單元之間經濟發展差異顯著存在,且南北差異大于東西差異;經濟聚集呈現出多元化的“俱樂部”式特點,“富人俱樂部”效應與“窮人俱樂部”效應同時存在,高水平與低水平空間集聚都有擴大的趨勢;期初發展水平、地理位置和空間相關性對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空間格局都會產生直接的影響,而2014前意在促進三地經濟合作的政策(協議)則表現出異質性影響:由于京、津特殊的政治和經濟地位,相關政策(協議)極大地促進了其經濟發展,尤其是天津受惠最大;然而,對于河北而言,相關政策(協議)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其經濟發展,非但沒有縮小其與京、津的差距,反而使區域差距有擴大的趨勢,尤其是冀中南“坍陷”區形成了一個集中連片式的慢速增長地帶。
上述結論,一方面說明了從國家層面實施“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指明了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重點方向。深入來講,國家提出的“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明確了京、津、冀三地的主要目標任務,但是對于河北而言,過于籠統。河北在與京、津存在巨大差異的同時,其內部差異也顯著存在。如果京、津對河北的產業轉移主要流向唐山、保定及石家莊等地,就相當于“西部大開”開發的不是廣大西部地區,而是重慶、成都和西安等大城市,整體開發效果要大打折扣。因此,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關鍵是要將對河北的政策進一步細化,實施有差別的區域發展政策,對于集中連片的“坍陷”區應該予以特殊的支持,促進慢速增長區域經濟發展走上快車道,進而全面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具體來講,受制于地理位置、期初發展水平以及現有經濟集聚格局等因素,冀中南等地區的慢速增長區域并不具有區位優勢,應在推動京津冀濱海經濟帶快速發展的同時,增強其向內陸地區輻射的能力和功效,加快濱海地區制造業向冀中南等落后地區轉移。此外,還要盡快構建和完善冀中南地區的現代交通網絡,尤其要通過出海鐵路干線的建設和有效運行,由外及里地推動冀中南地區經濟快速發展,不斷縮小京津冀的區域經濟發展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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