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正目的、副目的及其他

都說語文課程的基本特點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tǒng)一”，這話很對，但二性統(tǒng)一并非沒有正副之分，語文教育也并非沒有正副目的之分，矛盾的兩個方面，總有一方居于主導地位。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即有學者認為國文教學的目的應分“正（主）目的”和“副目的”，指出正目的在于“文字”也即“形式”方面，副目的卻在于“內(nèi)容”方面，二者雖分正副，卻都不可偏廢。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沒再見過語文教育“正副”目的之說，但著名教育大家葉圣陶等人在解放前后始終堅持語文教育“獨當其任”之“任”，強調(diào)提高學生了解和運用語文形式的能力，即提高學生的閱讀能力與寫作能力。他們當然也非常注重語文教育提升學生人文素養(yǎng)的一面，但“獨當其任”之說，不就區(qū)分出“正副”嗎？《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明確指出：“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這不也突出了語文課程的“正目的”嗎？

我在語文教育中幾方面同時著力，本部分即從正目的、副目的及其他目的三個方面作敘說。

正目的：提高學生理解和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

語文學科的“獨當其任”之“任”經(jīng)常受到?jīng)_擊，文革時“政文合一”是沖擊， 90年代過分強調(diào)人文性又何嘗不是某種沖擊？至于本世紀初一些人要打倒強調(diào)語文工具性的葉圣陶等人，更是要將語文教育“獨當之任”徹底拋棄了！

我盡我的認識和可能，在堅持語文學科“獨當其任”之“任”方面，多多少少、始始終終有那么一點表現(xiàn)。

一篇邏輯分析

談語文學科“獨當其任”之“任”先談把握課文邏輯性問題，似乎早了一點，但在我的語文教育實踐中，稍微值得一說的首先就是邏輯問題。且從我的實際出發(fā)吧。

文革時期，語文教材大量選用毛澤東同志的文章和作品。這些文章和作品都很好，但怎么教學？是全面完整地掌握其思想，還是像當時提倡的“活學活用、急用先學、立竿見影”，斷章取義，“語錄”式地學習？要不要分析其語言文字特點和藝術(shù)特色？這些問題，當然是今天提出來的，當時哪有這個水平和膽量！但我在教學中，卻就是注重立足全篇，求得完整地掌握一篇文章的思想，并注重分析文章的邏輯性或藝術(shù)性，須知那是一個不講邏輯、不談藝術(shù)的時代。

說說教學《青年運動的方向》一文吧。該文是毛澤東同志1939年在延安青年群眾五四運動二十周年紀念會上的講演，深刻地指出：“全國知識青年和學生青年一定要和廣大的工農(nóng)群眾結(jié)合在一塊，和他們變成一體，才能形成一支強有力的軍隊。”我在教學中，無疑要高度肯定這一革命真理，不如此，你的教學在學生那里也通不過。如果進一步按照當時“突出政治”、“政文合一”的需求，該是師生大談特談今天知識青年與工農(nóng)兵相結(jié)合，城里的奔赴農(nóng)村廣闊天地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農(nóng)村的扎根家鄉(xiāng)干革命的意義，甚至要模擬搞一些獻忠心、表決心儀式，但我卻把重點放在文章的邏輯分析上。

應該說，在這篇講演中，毛澤東同志從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出發(fā)，緊緊把握住青年運動與黨所領(lǐng)導的中國革命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對問題進行了深刻的辯證分析，并靈活自如地運用了形式邏輯的多種方法，使文章的分析是那樣的鞭辟入里，結(jié)論的得來是那樣的合乎必然。通篇講演，不但以其革命真理的光輝照亮人心，也以其巨大的邏輯力量震撼心靈，我歸納出了這樣幾點：①立足小道理從屬大道理的原理，著力論述中國革命的大道理，使小道理不言而喻，毋庸置疑；②把握人類思維規(guī)律，確切地運用類比、歸納、演繹等各種邏輯推理形式，論據(jù)確鑿，論證嚴密；③運用一分為二的觀點，以全面的、聯(lián)系的、發(fā)展的觀點辯證地分析問題；④運用大量的設問句，提出一個問題，經(jīng)過回答后又提出一個問題，既富于啟發(fā)性，又層次井然，步步深入，緊緊地駕馭著人們的思維向著既定的方向行進。在教學這篇文章之前，我已根據(jù)大學的邏輯教材，通俗編寫了《推理》講義，給學生作過講解，這時分析《青年運動的方向》的邏輯力量，學生完全可以接受，也樂意接受，效果很好，至今老校友聚會，不少人還記得“推理”之事。其實當時我也有點不寒而栗，如果學生中有幾個慣于沖殺的，掄起“大批判”的魔棒，問一聲教學《青年運動的方向》，不引導我們與工農(nóng)兵相結(jié)合，卻大談所謂邏輯推理，要把我們引導到哪里去？我還真的招架不了呢！幸喜農(nóng)村學生頗為淳樸，沒有哪一個來批判我。1976年粉碎“四人幫”后，揚州師范學院中文系顧黃初等老師創(chuàng)辦了《語文函授》雜志，算是文革后最初的語文教學研究園地，我立即就《青年運動的方向》的教學寫成《光輝的革命真理，巨大的邏輯力量》一文投寄過去，當即發(fā)表于1977年第3期，并被母校南京師院中文系轉(zhuǎn)載。該文四千多字，可以說是我最早發(fā)表的一篇文章。

如果說《青年運動的方向》是立論典范的話，當年，我還就一篇駁論典范——《共產(chǎn)黨宣言》之第二章寫了一篇分析評論，同樣在《語文函授》發(fā)表。《共產(chǎn)黨宣言》之第二章并不在教材中，我之所以作評，多少也有點兒針對文革時期那蠻不講理的“大批判”吧。

現(xiàn)在中學生應該學一點邏輯，因為現(xiàn)在中學生作文固然沒有什么“幫八股”，但邏輯性不強的問題還是比較嚴重的。

一項語言調(diào)查

由于文革浩劫，學生的總體語文水平自然不高，作為一種“慢癥”，不高的狀況總得延續(xù)幾年。粉碎“四人幫”后，我有意識地進一步重視學生語言文字的訓練。

當時我覺得，學生作文思想內(nèi)容嚴重錯誤的，極少；通篇結(jié)構(gòu)混亂的，不多。即使這些方面的毛病很嚴重，開導一下，也比較容易見效。錯別字連篇的情況當然是有的，但一兩遍看下來，總可捉出十之七八。唯有病句一項，既大量存在，又極為難改。有些文章，哪怕是中學高年級的，左一疙瘩，右一障礙，極不通暢。

怎樣盡可能減少病句呢？注重語法教學當然是一個法子，可遺憾的是，像語法教科書上所列舉的那種典型病例，在學生作文中卻往往很少。我曾請一些語文教師在批改作文時搜集語法病句，到學期結(jié)束時每人提供十句左右。想不到這個任務竟不易完成。到頭來，讓學生訂正的病句不是來自學生作文，而是來自語法專著或自己編造——將一個正確的句子略加變動使之有病。由于沒有認準和對付真正的癥結(jié)，收效往往甚小。到底學生作文中病句的主要表現(xiàn)是什么？根源何在？不認清癥狀，不找出病源，就難以對癥下藥。

一次，我班學生寫了一篇大作：《狼（擴寫）》；一篇小作：《課間操》。批改時，我可真不厭其煩，隨手摘下69條病句，事后加以分析，發(fā)現(xiàn)病句的主要問題不在于不合語法，而在于用詞不確切。不少學生對詞義的理解似是而非，更不去體察適用對象和場合，信手拈來，張冠李戴，于是形成了種種疑難雜癥。如“屠戶非常為難，他害怕受到狼的攻擊”，“為難”是難以應付的意思，往往用于對重重矛盾不好解決，左也不行，右也不是，下不得手。“為難”的事一般不是與性命安危有關(guān)的事，屠戶面對兩狼不是“為難”的問題，而是十分驚慌害怕。又如“到了操場，大家橫一行、豎一行地排得整整齊齊，……一切都使人們看得眼花繚亂”，“橫一行、豎一行”所表現(xiàn)的是不整齊，不規(guī)則，沒有明確的方位；“眼花繚亂”也是多而雜陳的反映。用這些詞來表現(xiàn)“整整齊齊”，是南轅北轍。

另有一些句子，完全可以從語法上指出毛病所在，但歸根到底，還是用詞不當?shù)膯栴}。例如“操場的高臺上，一位飽經(jīng)風霜、頭發(fā)花甲的老教師正領(lǐng)著操，別看他年過半百，可做起操來卻精神抖擻”，“頭發(fā)花甲”當然可稱之為主謂搭配不當，但學生之所以寫出這種句子，不在于不懂得主語、謂語，而在于不懂得“花甲”一詞，從后面“別看他年過半百”一句來看，這個學生根本不知道“花甲”是指60歲，而把它與“花白”混為一談了。

即使是修辭手法運用方面的問題，也常常是由于沒有確切理解詞義。如“同學們集隊往操場上跑去，頃刻間，空曠的操場上像圍成了一道道堅固的城墻”，該句比喻不當，主要是沒有考慮“圍”字，“圍成了一道道堅固的城墻”，仿佛是一個個同心圓在操場上，這怎能表現(xiàn)操場上那筆直整齊的隊形呢？

那么，還有沒有的確是語法上有毛病的句子呢？有，但比重較之用詞不確切的要小得多。如“屠戶本以為狼得食后會走開的，想不到還緊跟于后，急得屠戶團團轉(zhuǎn)”，后兩個分句的主語承前省，都是“屠戶”，這一來，最后一個分句實際上是說“屠戶急得屠戶團團轉(zhuǎn)”，顯然不通，后一個“屠戶”應刪。

通過對病句的研究，我形成這樣一些認識：

①學生作文中的病句，大部分系用詞不確切所致，在我所搜集的兩篇作文69條病句中，此類病句占三分之二強；②學生使用得不確切的詞語，大部分是實詞；③實詞使用得不確切的原因，是由于對詞義似懂非懂，同時也是由于沒有搞清詞的使用范圍，對教師來說，則要考慮一下是否存在架空分析文章而不注重詞語教學的問題；④提高一步來講，實詞使用不確切，就是沒有明確概念，沒有明確概念內(nèi)涵與外延，簡直可以說，中學生作文中的病句，大部分是邏輯病句；⑤將漢語和外語比較，漢語是非形態(tài)語，用詞造句沒有性、數(shù)、格等形態(tài)變化，因而，漢語使用中的錯誤純屬語法方面的比較少，當然不是沒有。總之，中學生必須學一點邏輯、語法。

我將這一次作文的病句調(diào)查，寫成《關(guān)于中學生作文病句問題——批改作文雜記》一文，將60余則病句分類評說，就如何提高學生語言文字水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發(fā)表于《語文函授》1980年第1期。類似的研究，我還多次進行過。

我也注意搜集報刊上的病句，一篇《包含正反兩面意義的詞語必須前后搭配》（《語文戰(zhàn)線》1981年第6期），就是在搜集報刊有關(guān)病句的基礎上寫出來的。我原稿選用的第一個病句：“由此可見，平反一切冤假錯案，包括經(jīng)過八屆十二中全會通過的關(guān)于劉少奇同志的冤假錯案，是關(guān)系到是否真正高舉毛澤東思想旗幟的重要原則問題”，出自《人民日報》1980年5月16日社論《恢復毛澤東思想的本來面目——論為劉少奇同志平反》，該句中“是否”有兩面性，用得很不恰當，因為平反關(guān)于劉少奇同志的冤假錯案所體現(xiàn)的只能是高舉毛澤東思想的旗幟，而不是違反毛澤東思想。大概由于太刺激，發(fā)表時被刪去了，我深以為憾。

一次語文論爭

上世紀80年代，教育界十分重視開發(fā)學生智力的研究。上海著名教師陳鐘梁在《語文戰(zhàn)線》1981年第3期發(fā)表《語文教學必須重視智能發(fā)展》一文，我讀了之后，卻不免感到悵惘，甚至不得不擔心：我們的語文教學又將走向何處去？

所謂語文教學必須重視的“智能”一詞指什么，《重視智能》一文沒有作出集中明確的解釋。散見于各處的說明是，它包括“查閱資料、積累資料、使用資料、整理資料的能力”“積極開展思維活動”“各種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還有記憶力、分析力、概括力等等”。這一切能力，誠然應當發(fā)展，必須提高，不如此不能適應當今世界“知識爆炸”，科學技術(shù)日新月異地向前發(fā)展的需要，不能適應實現(xiàn)四化，建設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強國的需要。但應當指出的是，絕不能奢望通過語文教學就能發(fā)展和提高這一切能力。在人類知識的總體結(jié)構(gòu)中，語文是基礎。但這里所說的基礎，并非指各種知識各種能力在語文學習中皆已初見端倪或甚至達到相當程度，而是說，它能使人具有一定的讀寫思維能力，從而為學習其他各門學科、培養(yǎng)各種能力打下堅實的基礎。作為基礎的語文自身并不能去“解決”“各種”“實際問題”；離開其他各學科基礎知識，各個方面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等能力也無法培養(yǎng)。隨著對語文學習的任務的無限擴張，必然把語文基礎知識自身和語文教學的某些行之有效的經(jīng)驗擺到無足輕重的地位。《重視智能》一文對語文基礎知識充滿揶揄，說什么“孔乙己的基礎知識可謂落實矣，連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也一一知曉，可是又有什么作為呢！”

讀了陳文，我立即寫了《不可忘卻語文教學的特有任務——與陳鐘梁同志商榷》一文，強調(diào)世界上任何一種事物，都有其自身的特有屬性，也正是由于這一點，它才有理由得以存在。為什么要有語文？語文教學的特有任務是什么？語文教育界老前輩葉圣陶指出：“閱讀和寫作的訓練”，是語文教學“獨當其任的任”。如果把語文教學的任務無限擴張，視語文教學為萬能，把語文基礎知識看作不足道，這正是從根本上取消了語文的基礎工具性能，也就取消了語文教學自身。把語文教成政治，那是對語文的一次取消，現(xiàn)在，可不能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第二次取消了。我還反問陳老師：現(xiàn)在有哪一個稍微像點樣子的語文老師，如同私塾冬烘，去教學生一個字的幾種寫法呢？難道現(xiàn)在語文教師就是把知曉一個字的幾種寫法作為“基礎知識落實”的標準嗎？ 我的文章發(fā)表于《語文戰(zhàn)線》1981年4、5合期。

一本成語著作

語匯是語言的建筑材料，要提高語言文字水平，必須盡可能豐富并正確運用語匯。作為固定短語的成語，又不是一般的建筑材料的問題，而是中華文明的集中體現(xiàn)，概括了豐富的天、地、生、文、史、哲、社會、人生、家國等各方面的知識或意念，體現(xiàn)、保留了古今漢語的許多特點。承受語文教育“獨當其任”之“任”，如果忽視了成語教學，可真是太遺憾了。

1985年，我萌生了寫一本《從成語學語文》小書的念頭，借助學成語而談語文知識。全書以語言文字知識為綱排列各篇，每篇確定一個中心，通俗地選講一個或幾個成語，明確語文方面的一個問題，出現(xiàn)在題目中的成語，就是講解某一語文知識的主要依據(jù)，或者是出發(fā)點，“借題以發(fā)揮”。每一篇的后面，都設計了一定數(shù)量的成語練習，作為前面所講知識的應用和補充。就是說，從成語學語文，學了成語，就學了語文；學了語文，就學了成語，收到“一石二鳥”“一舉兩得”的效果。

看看下面幾個題目，也許就能明白這本書的特點：

倉頡作書，“止戈為武”——漢字的造字方法

“再接再厲”的“厲”同“礪”——漢字的通假

“難兄難弟”的“難”字是什么意思——一字多音，幾個語素

“狼狽不堪”的“狼狽”不是兩種動物——兩個音節(jié)，一個語素

“求全責備”是由四個詞構(gòu)成的——單純詞和合成詞

“風起云涌”，“風”、“云”作什么成分——名詞也可作狀語

“富國強兵”等于“使國富，使兵強”——形容詞的使動用法

“一顆赤膽忠心”的說法不正確——注意并列式成語與其他詞語的搭配

“請君入甕”——一個典型的兼語式成語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以真實為基礎的夸張

母子相逢不叫“破鏡重圓”——了解成語典故有助于正確使用成語

全書15萬字，1987年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是為我的第一本書。其時我還在泰縣姜堰中學工作，泰縣縣委宣傳部劉愛邦部長指出：這也是建國以來泰縣教師出版的第一部著作，新華書店要認真做好發(fā)行工作。

該書的審稿者就是南京一中孫芳銘老師。其時我們毫不相識，也未就此書有什么專門聯(lián)系，直至我調(diào)入一中，才對他的鼓勵和指點由衷地表示口頭感謝。

江蘇省中語會會長王文蓀一得此書，就立即通讀，并親筆寫信給我，對這本書作出高度評價。

90年代，我編寫了數(shù)萬字的《成語誤用簡明解說》，將三四百則誤例分為“誤解詞義”“對象不當”“褒貶誤用”“自相矛盾”“搭配不當”“重復用詞”等6類進行解說，對于學生正確運用成語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

一手“看家本領(lǐng)”

語文教師的“看家本領(lǐng)”是文本解讀。

申明一句，如果說前面四個“一”都屬于我個人的話，這里的“一項看家本領(lǐng)”則并不屬于我，只能說我在提倡什么。

語文教師應該問問自己：在理解性閱讀、創(chuàng)造性閱讀、探究性閱讀、鑒賞性閱讀等各種閱讀中，你是否首先重視理解性閱讀？你能根據(jù)不同文體樣式的特點正確地解讀文本嗎？你備課時能不依賴不照抄《教參》嗎？你能在《教參》之外另有發(fā)現(xiàn)嗎？你能不斷超越自我，常教常新嗎？你寫過作品評論嗎？你能在教學中隨時發(fā)現(xiàn)課文理解中的新問題嗎？你能在尋常語句中發(fā)現(xiàn)不尋常的含義嗎？如果你在這一系列問題面前都膽量不足，你能勝任閱讀教學嗎？我總覺得，對于一個語文教師，先不要在教學方法上提多少要求，首先還是得具有文本解讀這一“看家本領(lǐng)”。

我十分重視理解性閱讀，堅定地認為一切閱讀都以此為基礎；我重視疑難探究，對于一些看似尋常的言語也注重研究。教學魯迅《紀念劉和珍君》一文時，我高度重視魯迅“中國的女性臨難竟能如是之從容”這一評價。“從容”，不慌不忙，沉著鎮(zhèn)靜，這一個極為尋常的形容人物舉止的詞語，為什么能擔當起評價中國女性偉大形象之重任？原來，這“從容”不是孤立的，是與“臨難”聯(lián)系在一起的，“臨難”而“從容”，這就早有為國獻身之思想準備，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有意識地以自身一腔熱血喚醒國人，毫不驚慌畏懼，更非手足無措，這還不偉大嗎？當時，我參閱朱自清《執(zhí)政府大屠殺記》一文，沒想到又發(fā)現(xiàn)三個運用“從容”一詞的句子，合起來就是四個句子，真是如獲至寶，進一步感受到“從容”一詞不“從容”：

①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于我的意外。一是當局者竟會這樣地兇殘，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國的女性臨難竟能如是之從容。（魯迅《記念劉和珍君》

②司令用的是警笛；警笛一鳴，便是一排槍，警笛一聲接著一聲，槍聲就跟著密了，那警笛聲甚凄厲，但有幾乎一定的節(jié)拍，足見司令者的從容。（朱自清《執(zhí)政府大屠殺記》）

③還有，現(xiàn)在還很有人從容的問：“開槍之前，有警告嗎？”（同上）

④此事發(fā)生后，警察總監(jiān)李鳴鐘匆匆來到執(zhí)政府，說“死了這么多人，叫我怎么辦？”他這是局外的說話，只覺得無善法以調(diào)停兩間而已。我們現(xiàn)在局中，不能如他的從容，我們也得問一句：“死了這么多人，我們該怎么辦？”（同上）

句①的“從容”前已作分析；句②的“從容”，表現(xiàn)“司令者”即反動軍官下令屠殺請愿群眾時不慌不忙，有板有眼，完全是職業(yè)殺手，冷血動物；句③的“從容”，表現(xiàn)一般國民（即魯迅文章所謂“庸人”們）很快消失了義憤之情，“冷靜”地打聽慘案的真相，以充實“飯后的談資”的情況；句④的“從容”，表現(xiàn)段祺瑞執(zhí)政府的“警察總監(jiān)”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不緊不慢地來處理問題，忘記了自己也是殺人兇手，更談不上對死難者有什么同情。四個“從容”，其頌贊、其揭露的力度是何等之大！這樣理解四個“從容”，其實就是探究，就是賞析，就是發(fā)現(xiàn)，甚至可以說就是創(chuàng)造。長期這樣訓練，對于提高學生閱讀理解鑒賞能力，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

我希望對一些名課文能夠常讀常新，常教常新。《林黛玉進賈府》是一篇傳統(tǒng)的老課文，我教過好幾遍。最后一次教學時，我抓住文中大量出現(xiàn)的“忙”“笑”二字，引導學生分析人物的“忙”與“笑”所展示的身份、地位和性格，后寫成《釋“忙”析“笑”，直入榮府——<林黛玉進賈府>教學談》一文，發(fā)表后錄用于高中語文教材第二模塊教學參考用書，并入選《南京市教學研究年鑒2007年卷》。該年鑒《中學語文2007年教學研究年度綜述》一文指出：“教師的專業(yè)化發(fā)展是課改的關(guān)鍵，……這其中教師的個體閱讀以及由此磨礪出來的文本解讀能力十分重要，可以說是教師專業(yè)化發(fā)展的本錢。本年度論文中，南京市第一中學蔡肇基的《釋“忙”析“笑”，直入榮府——〈林黛玉進賈府〉教學談》，是篇值得一讀的文章。該文針對《紅樓夢》行文細密的特點，抓住文中‘忙’和‘笑’兩個尋常字眼，不借助時髦的術(shù)語，而是運用文本細讀的語文常規(guī)武器，對傳統(tǒng)經(jīng)典課文進行了令人信服的解讀分析，展示了扎實的文本解讀功底，達到了很高的境界。如何舊文新讀，更舊文新教，讓課堂成為專業(yè)化不斷進步的舞臺？本文具有某種專業(yè)化發(fā)展的樣本意義。”這個評論，對我顯然過譽了。

我曾在《時代學習報·語文周刊》開設“蔡老師講課文”專欄，主要面向初中學生，每篇談一篇課文中的某一處或某一方面的理解賞析，定下的原則是不抄《教參》（但可指出《教參》的錯誤），不寫既有之“共識”，只能是我的發(fā)現(xiàn)，每篇千字左右，要有一定的可讀性，先后共發(fā)表70篇左右。

在我的同學、同事、朋友中，不少人文章多多，作品豐富，甚至成為著名作家，他們贈我作品集，我總是認真閱讀學習，興之所至，不待呼喚，就揮筆寫下感受，或美其名曰作品評論。先后共寫十余篇，不少還得以發(fā)表。有一位作家，就以我為他一部作品的評論作為下一本書的序言。也有人“索序于予”，在作品出版之前就先讓我過目，使我得以享受先睹先學之快。寫序作評之時，誠惶誠恐的就是千萬不能因自己缺乏文本解讀能力而褻瀆了作品。

兩節(jié)語文課

說了那么多，該直接談一下自己的語文課了。

幾十年教語文，有時一個班，有時兩個班，該上了一萬多節(jié)課了。天下的學生回憶老師，常有這么一個說法：“幾十年來，老師的課基本忘卻了，唯獨一次談話（或一個場景）卻永遠縈回在腦際……”千真萬確，不要說學生記不得老師的課，就是老師自己又何曾記得？為了這一次寫作，我翻閱了過去的部分備課筆記，有價值的就沒有發(fā)現(xiàn)多少。幸喜我過去還及時就某些課作了這樣或那樣的總結(jié)，如上文《一篇邏輯分析》實際上就是這樣。

這里介紹兩節(jié)語文課。

一次是教學《群英會蔣干中計》，我想到了必須好好利用一下清人毛宗崗為《三國演義》所作評點的問題，決意創(chuàng)新教學。評點，就是精選文章若干“點”，精心加以評析。選點，要精選寓有深義，富于表現(xiàn)力的詞、句、段以作評析對象；評析，對所選詞句的思想內(nèi)容或藝術(shù)手法的評價應力求一語中的。所評之點雖屬“個別”，但一個個“點”之間應能有所聯(lián)系，貫通一氣。古人讀書，喜作評點，評點與作品一并流傳，成為一個重要的文學現(xiàn)象。清人毛宗崗氏為《三國演義》繁圈密點細評：回前有總評，動輒上千言；回中有夾評，常有百十則，深得歷代讀者喜愛。《群英會蔣干中計》部分毛氏共有54則評點，不可謂不多了。

教學《群英會蔣干中計》，我有意識地引進毛氏評點，并進一步引導學生自主選點而評，大體過程是：①說明評點意義，提出學習目標；②通讀全文，整體把握內(nèi)容；③以課文自然段為單位，介紹并討論毛氏評點，教師示范補充；④學生書面寫作一至數(shù)則評點；⑤將學生評點和毛氏、教師評點置于同等地位，一并精心選擇，形成一份融師生之心血，集古今之大成的評點材料。用兩個課時，因要收集整理學生評點，兩節(jié)課之間插教其他課文。

這次教學取得了明顯的效果。①學生積極性很高，參與意識極強，兩個班學生交的書面評點就達三百余則。②學生不但察幽見微，而且善于前后貫通，如將蔣干此番來吳，始則“昂然”，被點破來意后即“愕然”，太史慈按劍監(jiān)酒時“驚愕”，群英會上則“面如土色”等聯(lián)系起來，指出蔣干：“無膽無識，勸降的話一句未說，臉色卻已變了三次，如此之人竟還夸下海口，真是愚蠢可笑之極。”對周瑜，注意到了裝醉時“和衣臥倒”，施計結(jié)束后“解衣就寢”，指出“和衣”“解衣”固不能掉換，“臥倒”“就寢”也不能相互替代。“和衣臥倒”還含著相當?shù)木栊裕庥鼍o急情況能立刻起身行動，不需再穿什么，“解衣就寢”，可真是放心睡覺了。③有的學生還學得毛氏幽默揶揄之筆，令人忍俊不禁，如就“操雖心知中計，卻不肯認錯。乃謂眾將曰：‘二人怠慢軍法，吾故斬之’”一句寫道：“唯幸此時無楊修之類，否則又白損一位賢士了。”④促進了教學民主，活躍了學生思維，整個過程中不時出現(xiàn)爭鳴。我深切地感到，把評點引進閱讀教學，充分體現(xiàn)了教師主導和學生主體地位，有助于培養(yǎng)學生仔細讀書、精心思考、勤于動筆的好習慣，將成為“精讀”的一個重要形式，也是培養(yǎng)學生評價鑒賞能力的基礎一環(huán)。

又一次是教學《長亭送別》，該課文練習四要求：“從課文中任選一支或幾支曲子，改寫成現(xiàn)代詩。盡量講究一點文采。”這是一個很有創(chuàng)意的訓練，既引導學生真正走進情境，又鼓勵學生展開想象，進一步創(chuàng)設和表現(xiàn)意境。我受此練習啟發(fā)，教學時以“改寫”為主軸統(tǒng)領(lǐng)各個環(huán)節(jié)，且不是只改寫一支或幾支曲詞，而是全篇19支曲詞全部改寫。我要求學生每人改寫一首或幾首曲詞，首首有人改寫，每首有數(shù)人改寫，情感服從原作，意象大體相同，講究一點文采，力求詩意濃郁。學生積極性甚高，我匯總后略作選擇，讓作者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誦，首首贏得一片掌聲。

現(xiàn)將古道送別[一煞]的兩則改寫呈現(xiàn)給大家。

原曲詞：

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煙暮靄相遮蔽。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我為甚么懶上車兒內(nèi)，來時甚急，去后何遲？

曲詞改寫之一：

青山疏林沉醉著昏黃的傍晚∕殘風蕭蕭傾聽著凄清的無奈∕夕陽的余暉透射著的——∕是淡淡的薄煙，無盡彌漫∕還有那一樹的孤孤單單∕都隨風而去∕在這傍晚飛散，飛散

禾黍轅車期盼著重逢的一刻∕楓葉沙沙預示著漫長的等待∕無言的淚水隕落下的——∕是悠悠的魂靈，無盡迷亂∕還有那滿心的哀哀怨怨∕都隨時而去∕在這傍晚迷幻，迷幻

來時去后抒寫著情思的快慢∕愁心悠悠追憶著共同的患難∕高亢的馬嘶回響著的——∕是輕輕的悸動，無盡擴散∕還有那離去的依依戀戀∕都隨車而去∕在這傍晚飄殘，飄殘

青石古道彎延著言語的漠然∕離愁漫漫流淌著美麗的遺憾∕遠走的背影揮散去的——∕是沉沉的傷感，無盡襲來∕還有那往日的點點滴滴∕都隨夢而去∕在這傍晚紛紛亂亂……

（南京一中學生鄭直）

曲詞改寫之二：

禾黍離離，∕秋風習習，∕古道連接著天涯——∕天涯是你的方向，∕你是我心的方向。

來時心惶急，∕去時步難移。∕執(zhí)手相看竟無語，∕卻不知點點柔情，∕早在那，∕三步一回首，∕五步一回眸，∕融化在了心里。

馬兒嘶鳴，∕無奈何，∕送君千里，∕終需別離。∕凝望你，∕卻惱那青山遮住了背影。∕夕陽，遠遠的那一方，∕將身影越拉越長。∕思念，深深的在心里，∕也是一樣。∕終于，你消失的那一刻，∕只剩下我的淚水和惆悵……

（南京一中學生孔禹）

我的閱讀教學觀

概括羅列一下我過去在某些文章或講座中表述過的閱讀和閱讀教學觀，大約有如下幾條。

閱讀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和地位。于“人”而言，只要不是一個文盲，終身離不開閱讀；于“國”而言，閱讀關(guān)系到一個國家的強盛興衰；于“史”而言，閱讀關(guān)系到繼往開來的歷史延續(xù)。提高學生的閱讀品味和能力，可真是“一個也不能少”，要實現(xiàn)“全民熱衷閱讀”、“終身堅持閱讀”。

閱讀，以對文本完整準確的理解為基礎，對文本無論是其所是，還是非其所非，離開完整準確的理解，一切都無從談起。文革時期的“大批判”，玩弄的就是有意曲解、強奸文意，然后展開所謂的批判。

閱讀的目的，首先在于吸收信息，特別是吸收與自己的興趣、工作、研究、期待有關(guān)的信息。要敏于發(fā)現(xiàn)信息，要吸收盡可能多的信息；要善于有機地“建構(gòu)”知識，正確處理大腦中的原有認知結(jié)構(gòu)與此刻吸收的新信息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要在理解、吸收的基礎上應進一步玩味、賞析。

閱讀一般的記敘、說明、議論等實用類文章，主要在于把握是什么、為什么、怎么樣，即文章所寫的對象、中心、主旨是什么，為什么是這樣，怎么樣表達出來。閱讀時應有意識地注意這三個方面，以提高閱讀效率。

閱讀文學作品，應十分注意形象、意象、表象、情感及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段，要懂得不同樣式作品的基本藝術(shù)特點，明確正確的思維解讀方向。

語文教師的“看家本領(lǐng)”是文本解讀；一個語文教師，如果真正具有一定的文本解讀的能力，能提高每一個學生的閱讀品位和解讀能力，即使其他方面差一點，也大體說得過去。

“精讀”與“略讀”，應首先注重“精讀”；“主觀性閱讀”與“客觀性閱讀”，應首先注重“客觀性閱讀”；“理解性閱讀”、“吸收性閱讀”與“鑒賞性閱讀”，三者既缺一不可，又應首重“理解性閱讀”；“探究性閱讀”與“創(chuàng)造性閱讀”，要實事求是地看待它們的重要性，不要對任何文章和作品的閱讀都強調(diào)“創(chuàng)造”。

閱讀課，工具性與人文性要互相滲透。過去強調(diào)人文性、思想性教育要“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有機滲透于語言文字教育；現(xiàn)在看來，語言文字知識和藝術(shù)手法點撥也要有機滲透于文本教學之中，一切都要自如、自在。

閱讀教學課要有“課眼”。“課眼”出自對文本的深入解讀，但“課”之“眼”不是“文”之“眼”。“文眼”是文中某一字句，“課眼”是課上問題或話題；“文眼”靜態(tài)存在，“課眼”動態(tài)發(fā)展。“課眼”是課堂教學的擴散點和聚焦點，應能強烈激發(fā)學生的思維和情感。

閱讀教學課上的一系列提問該圍繞“主問”，有層次地推進。提問不應絮絮叨叨，難易失度，雜亂無章。有時候，“主問”即是“課眼”。

閱讀教學可以有模式，任何模式都有一定的價值，但不該模式化，即千課一律。“《紅領(lǐng)巾》教學法”不等于絕對不能用，能堅持二三十年，總該有點道理。總體而言，應因課定法，堅持實效性，多少有點創(chuàng)造性。

閱讀教學，本世紀課程改革以來強調(diào)的是教師、學生、文本（甚至還加上教材編寫者）之間的對話，強調(diào)作品未經(jīng)閱讀竟還是未完成品，有待于讀者的創(chuàng)造。實際上，閱讀教學是教師、學生圍繞文本進行的對話，對文本的新發(fā)現(xiàn)可以豐富人們對文本的認識，可以稱之為創(chuàng)造性閱讀理解，但很難說是參與作品的創(chuàng)造，因為你依據(jù)的還是作家的作品。對話不能不作預設，不能聽其自流。

我的寫作教學觀

寫作教學問題，我前面只是部分內(nèi)容稍有涉及，其實我主觀上十分重視寫作教學，也稍有成績。華東師范大學《15位特級教師教作文（中學）》一書，就收選了我的一篇文稿，約兩萬字左右。本世紀開始，我使用人教社新教材，該教材寫作與閱讀雙峰并峙，每冊課本寫作方面有5個單元，另有“自由寫作實踐”。我嚴格按照課本寫作體例組織作文教學，注重補充例文讓學生借鑒，并在每次作文后收集學生佳作加以評說，收集存在一定問題的作文進行診斷，作為今后學生作文的借鑒和“預警”。每學期下來，編成一本寫作教學《同步大參考》，交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前后堅持四個學期，出書四本，累計約130萬字。當時高考作文連續(xù)多年是“話題作文”，相當多的老師從高一開始就只練習話題作文，教材上安排的作文訓練基本不聞不問。高三時，我兼顧教材寫作訓練和“應試”要求，也準備了出書材料，但出版社方面說，高三《同步大參考》沒有市場，就不要編寫了。

下面概括羅列一下我過去在某些文章或講座中表述過的寫作和寫作教學觀。由于前面直接談作文的不多，這里較之于“閱讀教學觀”稍微多說幾句。

寫作意義重大，它是個人和社會生活的需要，是個人進取和社會發(fā)展的需要，是文明成果千年萬年流傳的需要。一個人，有了某一段經(jīng)歷，取得了一定的業(yè)績，升華出某種感悟，如果不及時寫出來，“忘卻的救主”很快就會降臨。我常說，做了一件事，如果還沒寫出一點什么，這件事就沒有結(jié)束，甚至簡直沒有干。我經(jīng)歷了一些事，也多少讀了一點什么，現(xiàn)在都想不起來了，付之東流了。本文所寫，絕大部分都是根據(jù)自己昔日的一點文字材料。

學生作文，首先需要的不是技法而是內(nèi)容和情感，作文指導首先不是技法指導而是積累題材、提高認識和激發(fā)情感的指導，寫作指導應從“寫作前”開始。有的教師著力于指導學生觀察以獲取題材，這就很好。我根據(jù)葉圣陶、夏丏尊合著的《文心》一書，指導學生寫作觸發(fā)。“觸發(fā)，就是由一件事感悟到其他的事。”遵照葉、夏兩位大師的指示，我注重指導學生觀察，把握觸發(fā)起點；指導學生聯(lián)想，順利實現(xiàn)觸發(fā)；指導學生思維，深化觸發(fā)內(nèi)容。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激發(fā)了學生對生活的關(guān)注，豐富了學生的感悟，增強了學生的寫作興趣，積累了學生的寫作題材，培養(yǎng)了學生“淺入深出”，富于哲理而又活潑清新的文風。學生寫的觸發(fā)自身，有的成篇，有的雖只是片言只語，但也是光彩熠熠的思想火花。

提高思維能力，要作多方面的努力，包括形象與理性、分析與綜合、想象與聯(lián)想、輻射與聚焦、順向與逆向、定義與分類、歸納與演繹、類比與引申、辯證與深化等各方面的訓練。每一方面都有豐富的內(nèi)容，如單是辯證與深化，就包括從現(xiàn)象看到本質(zhì)、從偶然看到必然、從個別看到一般、從對立看到統(tǒng)一，明確事物的兩重性；量變與質(zhì)變的關(guān)系、內(nèi)因與外因的關(guān)系、真理的相對性和絕對性等。這許多方面的訓練，在上世紀還比較普遍，后來反而不見提倡，難見蹤影了。

作文命題，既要符合訓練要求，也要鮮活有趣。課外作文自然是學生自主命題，自由寫作，我要求學生從五個方面考慮具體內(nèi)容：①真情，從生活中感受人間深情厚誼；②心旅，記錄自己心靈成長的軌跡；③我看……，關(guān)注生活、學習和社會上的種種問題并發(fā)表看法；④人與×，關(guān)注自然生態(tài)，樹立環(huán)境意識；⑤故事新編，借古喻今，并培養(yǎng)創(chuàng)新精神。五個方面作文及其意圖，其核心在于關(guān)注自我、社會和自然，關(guān)注歷史、現(xiàn)實和未來。不斷地關(guān)注這一切，也就要不斷地寫下去，終身寫下去，用文字寫，用行動寫。

指導學生作文，要說得出口，拿得出手，必要時應該下水試作，有一點實際感受，指導方能中肯。下水可以在學生寫作之前，有時也可在學生寫作之后，即針對學生作文存在問題，教師拿出個樣板來。我指導學生寫作說明文《自行車》，既將自行車搬上講臺，讓學生仔細觀察，充分把握自行車部件構(gòu)成及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又在學生寫作之后，動手寫了一篇，主要把自行車各部件分為驅(qū)動、制動、承載三大系統(tǒng)作說明，使學生認識到說明文寫作既要把握說明對象的特征，又要確定好說明的順序。該文及我所寫另一篇說明文《國徽》為多部說明文寫作指導用書所選用，好笑的是，有的書把它們視為學生佳作，經(jīng)我發(fā)函指出后，固然賠禮道歉，寄上幾倍稿費，但書上的我始終是個初中學生。

學生作文要批改，主要還是教師進行批改。也可嘗試學生互改，但不宜成為常態(tài)，否則學生就不會重視作文。誠然，作文批改存在著“徒勞無功”的問題，這并不意味著批改不重要，而是因為未搞好批改后的評講，更沒有針對學生作文中的問題進行再訓練，即未重視“批改以后”，從而沒有出現(xiàn)顯著的提高。我曾寫《請重視作文批改以后》一文，發(fā)表于1980年第6期《教學與研究》。

要充分看到在一個班級內(nèi)部，學生作文之間的水平懸殊相當之大，遠較其他學科為甚，作文水平低的學生甚至終身都難以達到班級寫作尖子的水平。教師應盡可能展現(xiàn)班級學生作文佳作，以收相互借鑒激勵之效。我總是要求學生在稿紙上寫作文而不用作文本，以便于張貼。一次作文下來，如果佳作較多，能貼滿一兩面墻。針對學生作文打不開思路，特別是議論文寫作提不出好的分論點這一情況，我曾把全班學生所寫《駁“機遇”出人才》一文中有一定價值的分論點盡數(shù)搜羅，匯總后擇優(yōu)介紹給學生，共有16條，指出一篇千字文有了其中兩三點，并列或遞進展開就可以了。班級學生相互吸收，頓覺思路暢通。

▲要鼓勵學生投稿，積極推薦學生佳作到報刊發(fā)表。學生佳作，不少為老師所不及，越是高年級越是如此，教師要有眼光敏于發(fā)現(xiàn)，樂意承認師不如生，并積極推薦出去。我有一個學生，寫了一篇散文《一笑》，經(jīng)推薦參加《青春》雜志面向全國各界舉行的“真情”征文比賽，在4000多篇應征文稿中獲一等獎第一名，頒獎大會因此在我校舉行，兩位高校寫作教學大師在評說中贊不絕口。我常想，寫作出版園地這么多，一個教師，在一兩個班教了一兩年，如果沒有一兩篇學生作文見之于報刊，該是一種遺憾。

▲教師要注重收集自己所教班級學生的優(yōu)秀作文以及存在某些典型問題的作文，二者同樣可貴，可作為教者自己研究和供下一屆學生借鑒的資料。我現(xiàn)在擁有見之于鉛字的所教學生優(yōu)秀作文300余篇，這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一個教師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教下來，竟沒有保留下幾篇學生優(yōu)秀作文，也該有點愧疚。

▲我總覺得，要說語文教學多年來的退步，當突出表現(xiàn)在作文教學方面。新世紀以來，教材上基本不見作文訓練序列；從基礎年級到高年級，甚至從低學段到高學段，有的語文教師一律按照升學考試要求組織所謂作文訓練，甚至為學生作文定下新“八股”要求，如文章只能寫幾段，每段只能寫幾行，全文最好多少字，要有個把比喻句、排比句等，這作為“應試技巧”固然可以“笑談”，但無疑不能進入寫作的藝術(shù)殿堂。

副目的：提高學生思想文化修養(yǎng)，促進學生精神成長

語文教育對于提高學生思想文化修養(yǎng)，促進學生自身精神成長，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和無比重要的意義。一方面，大多數(shù)課文的思想文化因素都是滲透在優(yōu)美的語言文字之中，使人愛讀樂讀，無聲無息地受其熏染；另一方面，語文教學不是抽象地灌輸什么，而是在語言文字賞析之中進行人文教育，自有特點。雖然提高學生的人文素養(yǎng)是語文教育的副目的，但必須堅持“文道統(tǒng)一”的原則，“道”與“文”同樣重視。

一篇社論的教學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學各年級語文都有一本補充教材，政治色彩很濃，我所使用的高二補充教材上有一篇《求是》雜志社論《領(lǐng)導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chǎn)黨——紀念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六十八周年》。

社論無疑是政論文。談到政論文教學的文道統(tǒng)一，可能有人認為，由于政論文強烈的政治性，教學時只要把文章的論點和論據(jù)、論證方法和論證結(jié)構(gòu)講清楚就行了，“道”也就在其中了，似乎政論文教學的“文道統(tǒng)一”是天然的，不需要經(jīng)過努力就可達到目的。又有一些人則像葉圣陶所批評的那樣：“舍本文于一旁而抽出其政治道理而講之，或化作品之內(nèi)容為抽象之概念與術(shù)語而講之也，茍如是講課，學生即完全理會老師之所講，而于本文猶生疏，或竟不甚了了，此與練習讀書之本旨不合，故務必戒之也。”

我認為，和一切文章一樣，政論文的“道”也包含著“理、事、情”三個方面，政論文教學的“文道統(tǒng)一”，就在于明事、析文、研理、怡情。

明事。政論文不是一般的傳授政治理論的政治講義，它總是緣當前政治大事而發(fā)，因當前政治需要而寫，運用基本的政治原理分析現(xiàn)實的政治問題。教學一篇政論文，首先應使學生了解它的背景和所針對的事情；不然，就不明文章的指向，就不足以培養(yǎng)關(guān)注和分析現(xiàn)實政治問題的習慣和能力。

析文。政論文教學要把政治思想教育因素納入文章分析的系統(tǒng)。在明確了文章的背景和針對性以后，要認真分析文章怎樣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認真分析論點和論據(jù)的關(guān)系，各個論證層次的關(guān)系。要隨著文章思路的發(fā)展，步步提高學生的思想認識，實現(xiàn)研究文章思路與提高學生認識的統(tǒng)一，“研理”“怡情”，俱是在“析文”的過程中，隨文而進行。

研理。政論文的教學，必須讓學生認清作為分析問題的基本根據(jù)的馬克思主義的基本政治觀點和原理，認清文章對當前政治問題所持的基本觀點和認識，認清文句中所含的深義，把提高學生的思想政治覺悟作為主要的著力之點。一般說來，“研理”包括這樣幾個方面：研討基本的政治內(nèi)涵；研討基本的政治原理；探求文句表達政治觀點的作用。例如文章中說：“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全中國人民的領(lǐng)導核心，不是偶然的，而是歷史的選擇。”所謂“歷史的選擇”對論證中國共產(chǎn)黨的核心領(lǐng)導地位起什么作用？這就要在討論中使學生明白，所謂“歷史的選擇”，就是“長期的選擇”“實踐的選擇”“人民的選擇”，不是“剛開始的選擇”“未經(jīng)檢驗的選擇”“少數(shù)人的選擇”，因而突出地論證了中心。又如在“我們黨經(jīng)歷過多次錯誤，但是我們每一次都依靠黨而不是離開黨糾正了自己的錯誤”這個復句中，第二個分句似也可以換用其他的句子，如“但是，要求每一個黨不犯錯誤是不現(xiàn)實的”“但是，許多錯誤都得到了改正或正在改正之中”“但是，我們的錯誤是前進中的錯誤”。為什么不使用這些句子呢？原來，這些句子對于論證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核心地位都不夠有力，只有社論中的那個句子才更能表明黨在克服自身錯誤中的主體地位，表明了黨的強大生命力，“依靠黨而不是離開黨”等字樣更是緊扣著黨的領(lǐng)導核心地位使用的。

怡情。政論文，特別是一些社論，作為宣傳、發(fā)動和組織人民群眾的一種文章形式，往往具有強大的邏輯力量、磅礴的氣勢和充沛的激情，有著強烈的感染力和鼓動性。閱讀政論文，不但能察事明理，而且也能怡情。這種情，是一種認知真理后的喜悅之情，源于堅定的政治信念的爽朗之情，渴望投身火熱的現(xiàn)實斗爭的政治激情。教學中，要有意識地使學生體驗這種情感。例如：“四項基本原則是立國之本，必須毫不動搖，始終一貫地加以堅持；改革開放是強國之路，必須堅定不移，一如既往地貫徹執(zhí)行，絕不回到閉關(guān)鎖國的老路上去。”這里的語言斬釘截鐵，精要簡練，對稱整齊，充溢浩然之氣，表明了一種堅定的信念和決心，一種昂揚的政治激情，感染力強。在許多地方，于鞭辟入里的分析中見力量，有些地方（如結(jié)尾），直接發(fā)出召喚，鼓動性強。政論文的教學，必須注重讓學生誦讀，在誦讀中體會，在誦讀中怡情。誦讀不是學習詩歌散文的專利，它也可以用于其他文體的學習，包括政論文在內(nèi)。與某些說明文和學術(shù)論文相比，政論文的誦讀將更顯重要。

當時南京市教育局教研室十分重視語文補充教材的教學，專門編寫了教參，高二冊江明主編，《領(lǐng)導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chǎn)黨》一文的教參是我所寫；又組織了面向全市的公開課，執(zhí)教者是我。課后，我就這次教學寫了論文《淺談政論文教學的文道統(tǒng)一》，獲市中語界論文比賽一等獎，并當即發(fā)表于《中學語文教學》1991年第2期。

一本《中華美德文言故事譯注》

中華民族在創(chuàng)造燦爛中華文明的過程中，形成了具有強大生命力的傳統(tǒng)文化，其內(nèi)容博大精深，不僅包含了哲學、社會科學、文學藝術(shù)、科學技術(shù)等方面的成就，而且蘊含著崇高的民族精神、民族氣節(jié)和優(yōu)良道德。閱讀反映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故事，是青少年及一般文化程度的讀者學文習史，培養(yǎng)優(yōu)良道德品質(zhì)的重要途徑。

上世紀90年代，我和同在一中任教的愛人潘慶文用了三四年時間，編寫了一本《中華美德文言故事譯注》。全書精選上起堯舜、下迄清末的文言美德故事二百余則，其中極少量的是傳說，基本上是史實，兼顧統(tǒng)治階級的杰出代表人物和廣大人民群眾，并注意反映兄弟民族和婦女對創(chuàng)建和豐富中華美德的貢獻。232則故事，分為為公、愛國、民本、敬業(yè)、儉約、變革、勇敢、重法、敬賢、諫諍、為學、仁義、孝悌、愛情、誠信、修身、骨氣、清廉等18類，每類由古人經(jīng)典論述及若干故事構(gòu)成，旨在從古人認識和實踐上比較全面地展現(xiàn)中華傳統(tǒng)美德。對每一則故事，精心注釋、翻譯，并用一句話揭示其人文精神，以幫助讀者閱讀理解。為節(jié)省篇幅，對某些重復出現(xiàn)的人物，一般只在第一次出現(xiàn)時作注。毋庸諱言，有的文言美德故事對我而言本屬于第二手資料，但我注重查找出處，一次次前往南京圖書館古籍部和南師大圖書館查對原文，文稿中清楚注明出自何處，變第二手資料為第一手資料，以對讀者負責。全書35萬字，1996年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南京日報》曾發(fā)文評介，稱贊它是一本學文習史、益德修身的優(yōu)秀讀物，譽之為“一束道德文明的強烈聚光”，“堪稱傳統(tǒng)美德普及教育的精品”。

后來，我又在這本書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故事，并將每一則故事人文精神的一句話揭示改寫為評說性“例話”，以進一步幫助讀者把握故事的內(nèi)蘊。根據(jù)故事文字的難易程度，我把全部故事分為兩部分，分別作為《課外閱讀初中文言文卷》和《課外閱讀高中文言文卷》。為突出傳統(tǒng)美德的內(nèi)涵并醒目地顯示出來，每本書的故事也一律按照美德分類，每類也由古人經(jīng)典論述及若干故事構(gòu)成。根據(jù)兩本書中故事文字，即書中的文言文，我又編寫了《古代漢語常識例證》，作為“附錄”置于《課外閱讀高中文言文卷》的后面。具體內(nèi)容包括“通假字例證”“詞類活用例證”“判斷句例證”“被動句例證”“省略句例證”“倒裝句例證”，六類例證各以表格形式出現(xiàn)。各方面具體內(nèi)容也進一步分出類型，條理分明，作為一個高中學生應該掌握的文言文詞句知識大體齊備。例證語料全部來自這兩本初高中《課外閱讀文言文卷》而非學生語文教材，豐富了學生的文言語料積累。兩本書共收301則文言美德故事，近60萬字，2000年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一本《中華美德文言故事譯注》及兩本《課外閱讀文言文卷》，共用去我8年左右的業(yè)余時間，既使學生得到傳統(tǒng)美德熏陶，又同時提高學生文言閱讀水平。

正確把握課文的思想情感

有的教師教課文，往往以知識開路和收束，比如由說明文知識引入一篇說明文的教學，最后再回歸到知識上來，課文成了知識的例子。這樣做，固然突出了語文因素，但在思想情感方面卻絕不到位。

有的文章，似乎就是平樸的客觀敘說，但其中也蘊含了豐富的思想情感因素，應該引導學生去感悟。比如葉圣陶《景泰藍的制作》一文，主信息是景泰藍制作的制胎、掐絲、點藍、燒藍、打磨、鍍金等六道工序，副信息是景泰藍是怎樣得名的？已有多少年的悠久歷史？是在怎樣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制成一個“二尺半高的花瓶”至少需要多少時間？等等，這些都充分流露出對傳統(tǒng)工藝——提高一步，就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禮贊之情，必須讓學生認真體會，而不能僅是掌握一點說明方法。另一方面，作者雖對景泰藍的制作贊嘆不已，特別為“那是多么大的工夫”而“驚奇”，但又微露改良方法的希望，多少有一種實現(xiàn)“機械化”“現(xiàn)代化”的期待。據(jù)說，有的國家早已把我們的景泰藍制作工藝掌握到手，并采用現(xiàn)代化手段加以改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我經(jīng)常在教參或一些評論文章中發(fā)現(xiàn)理解分析的錯誤。比如《我與地壇》，過去曾有人認為閱讀這篇散文應主要從道德的角度借鑒吸收：1、要關(guān)心殘疾人；2、珍愛生命，珍愛健康；3、要頑強地開辟一條走向自己幸福的路；4、要更加深切地感受母愛。其實，作品的核心內(nèi)容是生命之思，生死之思，生存之思，而不是道德教化。那么，作為殘疾人的作者為什么能夠樹立起堅強的生命意識呢？有的評論者認為，特別的“思”“有時候是要有一種特別的氛圍的”，“對那時的史鐵生而言，地壇就正是那樣一個有著特別的氛圍的所在”，因為“這是一座神圣的祭壇，也許它的歷史已不被大多數(shù)人所知，但是我們知道，這祭壇上一定供奉過無數(shù)的犧牲，而所有的犧牲其實都是為生者的，這祭壇就是生者們強烈的生的欲望的體現(xiàn)，卻在同時也體現(xiàn)了對死的恐懼。”如此聯(lián)系地壇的歷史意蘊，意在表明只有地壇這樣的人文景觀，才有可能觸發(fā)對生死的思考。但我們在文中看到的卻是，作家有意避去了地壇人文景觀的一面：殿堂沒有“進去”，祭壇沒有“上去”，這固然是由于身體殘疾，但顯然也表明，這里如果“就是一片野地”，絲毫不影響作家的生命之思，也許，能夠更直接地更少干擾地注目于自然。作家在文中贊頌的一切，無不是自然——瑰麗的、燦爛的、熱烈的、動聽的、可嗅的、自在的、強有力的、富于生機的自然！作家的生命之思，生死之思，生存之思，就是這自然孕育的結(jié)果，他由此領(lǐng)悟到：“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jīng)順便保證了它的結(jié)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自然萬物是那樣富于生機，人為什么必欲求死呢？何不聽其自然呢？那些人文景觀——“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門壁上炫耀的朱紅”“一段段高墻”“玉砌雕欄”等等，它們越是“剝蝕”“淡褪”“坍圮”“散落”，就越發(fā)映襯出自然永恒生命的“蒼幽”和自在生存的“坦蕩”。

關(guān)注學生作文的思想傾向

談到提高學生思想文化修養(yǎng)，促進學生自身精神成長，通常主要指向閱讀教學，其實，在寫作教學中，也應該而且可以做到這一點，這不僅是指選用優(yōu)秀的書刊作品作為寫作的示范，使學生同時得到真、善、美的熏陶，而且是指學生的作文也有助于相互之間的精神熏染。

也許由于我是在重點中學執(zhí)教，我對學生的總體評價很好。學生的作文有不少緣自生活的真、善、美的題材，我相信其真實性。比如一篇《“縫針”時的感悟》，寫做手術(shù)碰到一個新手，新手沒經(jīng)驗且不說，還忘掉了打麻藥針，這對接受手術(shù)的“我”來說，該是多么晦氣而不能不惱火！可是，“我”卻從自己的一次經(jīng)歷中感受到寬容和信任的意義，于是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和鼓勵的目光”，這心胸該是怎樣的寬闊而美好！“我”對“第一次”意義的認識，對“第一次正需要以人與人之間的寬容、信任為前提”的理性思考，具有相當?shù)恼芾砗腿松形虻纳疃取！拔矣X得我扶她走了一段，正如別人扶我走了一段”，樸實的話語中有著至真、至善、至美。平時，我喜歡匯聚學生作文中的好題材好認識作集中介紹，以使學生熱愛美的生活和人生。

學生作文的人文意義，不等于只是指歌頌，我并不是片面的“歌德派”，我認為學生的作文也該有點兒“刺”，某種意義上，有一定現(xiàn)實針對性的文章更有價值。一次寫作“故事新編”，不少學生對龜兔賽跑、武松打虎、亡羊補牢等故事很感興趣，但“新編”的創(chuàng)意各不相同。比如龜兔賽跑，有的寫龜兔雙贏，各自超越自我；有的寫龜兔互助，旱路水路，能者助不能者；有的寫龜兔賽泳，自然是由烏龜提出；有的寫龜兔賽跑前，兔子要求給烏龜做興奮劑檢查，又要給自己作安眠藥檢查，防別人下藥使自己重蹈覆轍，烏龜則要求舉行記者招待會澄清真相，等等。武松打虎，有的在酒上做文章，酒是假酒；有的在虎上做文章，虎不吃人，交錢就放行；有的在縣太爺上做文章，縣太爺與酒家和老虎相勾結(jié)，等等。大多數(shù)文章都有很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對現(xiàn)實認識的深度，決定了“新編”立意的深度。把同一“故事”的不同“新編”集中加以介紹，并作一定比較，不僅會使學生創(chuàng)新之路大為寬闊，而且通過學生自己的褒貶，明確人生之路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

自然，學生的作文也暴露出某些思想情感問題，根據(jù)我過去執(zhí)教時的認識，我覺得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不分主流和支流，把社會生活中的某些消極現(xiàn)象視為主流，以偏概全，不無偏激；二是較多抒發(fā)不被理解的孤獨苦悶之情；三是基本不談人生理想抱負，缺失陽剛之氣，不見“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氣概。至于高年級學生是否有早戀之苦悶，實話說，我在學生作文中并未看到多少，大概重點中學學生的學習壓力已經(jīng)夠大的了。我只要在作文中發(fā)現(xiàn)思想認識和人生情感問題，總要開導幾句，盡可能盡到身為人師的責任。惜乎當時未留下什么文字材料，這里也很難舉例了。

語文教育與班主任工作相結(jié)合

來南京一中之前，我在泰縣工作22年，始終沒有做過班主任。要解釋自然也有理由，過去在泰縣葉甸中學和姜堰中學絕大部分時間都擔任語文教研組長，在姜中一度曾擔任教務處副主任及教科室主任。不做班主任，總該是教師的一大缺憾，在南京一中可補起來了，1989年下學期一到一中，就讓我擔任高二文科班班主任，我這個當年的中年教師成了班主任新手。

我虛心向其他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學習，擔任我班政治課教學的特級教師王兆華給了我許多幫助。自己也得多動點腦筋，盡力開展一些活動。我還想，既然自己是語文教師，就該把班主任工作與語文教育相結(jié)合，讓語文教育的副目的也體現(xiàn)在加強班級思想教育上。

開學不久，各方面常規(guī)基本上路后，我醞釀了一個班風建設計劃。我首先讓學生討論，根據(jù)黨和人民對青年的希望、人才培養(yǎng)的目標、班集體建設的要求及我班的具體特點，我們的班風應當怎樣構(gòu)成？每個同學可選定一個詞語，聯(lián)系實際加以闡述。那個主題班會可熱鬧了，大家暢所欲言，有根有據(jù)地提出了許多詞語，如“團結(jié)”“赤誠”“真誠”“奮發(fā)”“奮進”“進取”“嚴肅”“嚴格”“活潑”“活躍”“樂觀”“拼搏”“向上”等等，最后選中了“赤誠”“嚴格”“奮進”“活躍”等四個詞語，系分別與“真誠”“嚴肅”“奮發(fā)”“活潑”等反復比較而確定。下一個班會討論如何闡釋四個概念的內(nèi)涵，比如“奮進”，包含了奮發(fā)、拼搏、競爭、進取等意思，其中的“競爭”該如何正確對待？如何正確處理個人與集體、同學與同學之間的關(guān)系？能像當年一部電影里的一個學生那樣，嫉妒同學去參加比賽，就偽造一份電報，說對方父親生病住院嗎？當然不能。在學生討論的基礎上，我對每一個概念的內(nèi)涵皆以四言八句加以揭示，并寫成四個條幅張貼于教室，成了我班同學共有的精神財富：

赤誠： 愛國愛黨，赤子至誠；加強團結(jié)，集體為重；

當說必說，出以真心；尊師敬長，作風文明。

嚴格： 《規(guī)范》《守則》，時時銘記；校紀班規(guī)，模范執(zhí)行；

嚴而有格，貴在認真；自覺律己，持之以恒。

奮進： 胸懷大志，理想永存；腳踏實地，一步一層；

銳意進取，刻苦勤奮；鞭策自身，激勵他人。

活躍： 舉一反三，思維敏捷；重視文體，動靜相宜；

步調(diào)一致，行動整齊；一代風流，蓬勃朝氣。

這次班風建設活動，無疑有一點“語文”特點，似乎也可稱之為工具性、人文性相統(tǒng)一：選用并闡釋詞語（概念），寫成四言句，這是工具性；致力育人，升華思想意識，這是人文性。著眼于語文，班風建設是副目的；著眼于班風建設，語文是工具。后來，我就這次活動寫了《怎樣建設良好的班風》一文，發(fā)表于《江蘇教育》1990年第6期，距我接班僅大半年時間，后又收入《班主任工作藝術(shù)一百例》一書。另一篇關(guān)于學生應該“互補”的文章，發(fā)表于1990年第5期《基礎教育研究》。這樣，不到一年時間，過去從未做過班主任的我發(fā)表了兩篇關(guān)于班主任工作的文章。1991年，我?guī)У奈目瓢喈厴I(yè)，本科錄取率超過一半，這在當時是很高的，其中，北大、復旦各錄取兩名，南大錄取5名。

其他：面對升學需求，也得兼顧“應試”

科學地說，實現(xiàn)了語文教育的正目的和副目的，就不該擔心“應試”的問題。但現(xiàn)在人們就是不相信這一點，認為你不反復組織學生機械地“模擬”訓練，就不能取得“應試”優(yōu)良成績。面對升學需求，作為一線教師，不能不兼顧“應試”。好在我還注重恪守底線，注重讓學生以基礎功夫?qū)Ω丁皯嚒保热缥仪懊嫣岬降淖魑慕虒W還頗為重視按照教材要求組織訓練，而不是從基礎年級開始就只訓練某一種高考題型。在這一部分，我想主要談談高考怎樣完成閱讀和寫作題的問題，一是因為這是高考語文試題特大的兩項，賦分極高，在總分里占到三分之二左右，舉足輕重；二是因為在這兩方面我也下功夫作了一些有益的研究人，自有一定的效果。

現(xiàn)代文閱讀“五意識”

大概從1983年開始，高考語文試卷上出現(xiàn)了成篇現(xiàn)代文的閱讀分析，所選文章一般為一千二三百字，后來又發(fā)展到文體不同的兩篇現(xiàn)代文，占分比例就更大了。為此，我較早注重研究，提出要樹立“語境·信息·要點”三意識的問題。

樹立語境意識，“自能”理解詞句在文中的含義。語境就是語言環(huán)境。字不離詞，詞不離句，句不離篇。善于讀書的人，總是善于根據(jù)上下語言環(huán)境來領(lǐng)悟和把握詞句的意思，為“吸收”掃除文句障礙，這是“自能讀書”能力的一個重要顯示。高考時獨立答卷，必須具有語境意識。有一年高考的一道現(xiàn)代文閱讀試題問：“中國封建社會一直延續(xù)到明清時期，而作者卻說‘漢代封建制度實際上已不存在’，二者看來是矛盾的，對此應如何理解？”要知道這里“封建制度”的意思，就必須看上下文：“書（《漢書》）里沒有世家一體，本于班彪《后傳》。漢代封建制度，實際上已不存在；無所謂侯國，也就無所謂世家。”就這幾句倒過來逆推一下，詞意豁然開朗：沒有“世家”，是因為沒有“侯國”；沒有“侯國”，是因為沒有“封建制度”。那么，這個“封建制度”不就是封國建君的分封制度嗎？當年考生缺乏語境意識，對此能夠作答的顯然不多。

樹立信息意識，敏于發(fā)現(xiàn)信息，辨別和篩選文中的重要信息和材料。處于信息時代，人們從書刊、報紙、屏幕上閱讀各種文字材料，就是要從中發(fā)現(xiàn)和捕捉信息，確認之后，用以幫助決策，推進事業(yè)發(fā)展。要培養(yǎng)對信息的敏感，要注重信息的篩選和整理，要處理好新信息與頭腦中原有認知結(jié)構(gòu)之間的關(guān)系，要著力在信息的反饋中檢驗信息吸收的正確性。關(guān)于要處理好新信息與頭腦中原有認知結(jié)構(gòu)之間的關(guān)系，我著力使學生明確：新信息可能屬于原有認知結(jié)構(gòu)包容的范圍之內(nèi)，也可能與原有的認知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反對或矛盾的關(guān)系，這樣，就有了一個維持還是修正原有認知結(jié)構(gòu)的問題。有一篇文章，根據(jù)生物學關(guān)于“變異的來源在于基因（細胞中的脫氧核糖核酸，即DNA，是一種遺傳物質(zhì)）突變、染色體畸變、基因重組”的原理，根據(jù)60年代開始興起的分子人類學研究成果，指出：“人類產(chǎn)生的原因必須用自然規(guī)律來說明。如果用‘勞動’或其他非自然的因素來解釋人類的產(chǎn)生過程，如果認為作為自然界一部分的人類的起源是受到超自然規(guī)律的支配，那么，就會產(chǎn)生一種新的特創(chuàng)論，實際上否認了現(xiàn)代科學。”這個觀點是夠新鮮、夠尖銳的，但能否因為它否定恩格斯“勞動創(chuàng)造人”的觀點就扣上反馬克思主義的帽子呢？不能。如果你覺得這篇文章有一定道理，但也并不認為“勞動創(chuàng)造人”就是唯心論的特創(chuàng)論的話，不妨適當調(diào)整一下原先關(guān)于人類起源的認知結(jié)構(gòu)，把人類起源的原因區(qū)分出內(nèi)因和外因來。這實際上就是知識“建構(gòu)”的問題，過去閱讀教學中這方面的訓練幾乎為零，為了適應信息社會的需要，必須予以重視。

樹立要點意識，準確概括具體的內(nèi)容，全面把握文章的要點。高考閱讀題常常出現(xiàn)概括題，得分多少往往與概括的要點是否齊全有關(guān)。人們對于所寫概括句的要求，一般來說就是文字簡潔（考試時往往規(guī)定不得超過多少字數(shù)）、要點齊全、語句通順。

要概括，先分析。例如有一年的高考試題要求概括下面一段文字的內(nèi)容：

宋代涌現(xiàn)了更多的竹畫家。蘇東坡就是一位畫竹的藝術(shù)大師。他畫竹氣魄極大，從地起一直至頂，線條和筆力都很強勁。元代文人畫興起后，畫竹更為盛行。四大家之一倪云林的畫，大都是修竹數(shù)竿，意境蕭疏，具有獨特的風格。明代竹畫家蜂起。王紱畫竹名馳天下，邵二泉題他的《墨竹》詩說：“蕭蕭數(shù)竹不勝看，到此方知畫竹難。誰信中書曾放筆，片時行盡楚江千。”道出了他畫竹的高超技藝。徐渭（字文長）創(chuàng)畫雪竹的方法，所畫極為精絕。有人評論說：“徐文長先生畫雪竹，純以明代瘦筆破筆燥筆斷筆為之，絕不類竹；然后以淡墨水勾染而出，枝間葉上，罔非積雪，竹之全體，在隱約間矣。”

概括這一段話的意思，必須分析這段話寫了哪些方面的內(nèi)容。從朝代來說，寫了宋、元、明三個朝代；從人來說，寫了蘇東坡、倪云林、王紱、徐渭等四人，但這段話主要不是為了介紹這四個人，而是舉例說明這幾個朝代竹畫家很多，技法水平很高；從技法來說，各個朝代、各個畫家各有特色。概括這段話，必須點出“朝代”“竹畫家（或竹畫）”“技法”或“風格”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因而正確的概括是：宋元明時期竹畫家蜂起，風格獨特，技法高超。如果概括成“我國歷史上竹畫的成就”，什么要點都不在其中，就不確切了。

我所寫《語境·信息·要點——現(xiàn)代閱讀意識淺談》一文發(fā)表于《語文之友》1996年17期，編者特發(fā)按語加以推薦。后來，根據(jù)高考試題的發(fā)展狀況，我在三意識的基礎上增加求實、整體二意識。

樹立求實意識，實事求是地鑒賞文學作品的形象、語言和表達技巧。從文學作品閱讀考查來說，有從側(cè)重內(nèi)容到內(nèi)容和形式并重的情況，既重視內(nèi)容的理解分析，又有一定的評價鑒賞題。鑒賞，必須實事求是，不溢美，不拔高，有根據(jù)，言之有物，講求實在。一度時期，鑒賞考查以標準化題型出現(xiàn)，有的錯誤選項就是犯了“拔高”的錯誤，必須識破。如要求考生自己分析鑒賞作品的形象、語言和表達技巧，也必須實事求是。

樹立整體意識，在整體把握文章的基礎上進一步把握局部。一般說來，任何問題的解答都離不開對文章整體的理解和把握，就比如概括文章某一段的內(nèi)容吧，也需要聯(lián)系全文來考慮該如何概括。前面所舉的那條概括題答案，為什么要答成“宋元明時期竹畫家蜂起，風格獨特，技法高超”，而不能答成“我國歷史上竹畫的成就”，也因為在文中，要求概括的那段文字前面有一段介紹唐代的竹畫成就，后面有一段介紹清代竹畫的進一步發(fā)展，如果概括這一段而不點出“宋、元、明時期”，大而化之地說成“歷史上”，顯然就不好了。

我認為，“五意識”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們對閱讀的期望和閱讀的主要規(guī)范，與傳統(tǒng)的注重品味賞玩的閱讀意識有所不同，也符合高考現(xiàn)代文閱讀考查命題和答題的要求。

本著現(xiàn)代閱讀“五意識”的精神，我換一個角度，對語文高考時如何解答現(xiàn)代文閱讀部分理解詞句、歸納概括、推斷預測、評價鑒賞等試題，進一步作了一定的思考，形成了如下的一些文字，以把“五意識”落到實處。

理解詞語： 詞不離句，存身段篇。因文釋義，入境為先。

所指所代，盡在前后。看到喻體，追求本原。

理解句意： 關(guān)鍵詞義，務必認準。向心求索，不失方寸。

參照前后，啟迪印證。明白表述，實在為本。

歸納概括： 認真研讀，把握段篇。先行分析，再作概括。

內(nèi)容實在，言之有物。不超字數(shù)，要點齊全。

推斷預測： 讀懂文章，把握觀點。合乎邏輯，正確推斷。

由表及里，洞察隱含。不可絕對，謹防主觀。

評價鑒賞： 閱讀鑒賞，理解為先。形式內(nèi)容，同時著眼。

無限拔高，最不可取。抽象評價，切不可濫。

高三作文標本兼治

對于高三學生來說，我覺得作文需要標本兼治。治本，就是材料、思想、基本功方面的訓練，這仍很重要，也還來得及；治標，就是應試技巧的訓練。二者的關(guān)系，應該說是治標源于治本，本于治本，治本也許顯得更為重要。

我在指導高三學生作文時，主要強調(diào)以下幾個問題。

1.重視從生活、教材及自己過去作文中積累素材。①不要認為高三學生生活單調(diào)，缺失生活情趣，有些高考佳作，恰恰就是寫高考前夕的事情。如一個農(nóng)村考生出于對父母的理解，考前還要在烈日下到田里陪父親割麥，此刻坐在考場，還萌生了“當考試結(jié)束后，我要在烈日下站兩小時，來感受那種烈日當空的滋味”的想法。當年高考作文試題是“懷想天空”，這題材是多么恰當、獨特，沒有生活，誰也想不到。②教材上許多材料都可以為我所用，特別是現(xiàn)在的教材，人文色彩非常強烈。學生作文往往不見語文學習的影子，既看不到從課文得到的熏陶，也看不到對教材精當?shù)囊没蚧茫钊诉z憾，一旦有這方面的佳作，閱卷教師往往非常高興。2006年，我曾為《金陵晚報》寫了一篇短文，以當時教材第五冊第一單元《人生的境界》《人是什么》《莊子：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孔孟》等課文為例，說明了閱讀與當年江蘇高考作文《人與路》的關(guān)系。我從幾篇課文中羅列了幾點內(nèi)容，指出學生作文如果有了其中的任何一點，都將遠遠超出其他平庸之作，在幾十萬份試卷中“脫穎而出”。③過去所寫的作文，也自有許多曾經(jīng)感動過你的材料，記錄了你的可貴認識，抒發(fā)了你的真摯情感，重溫一下，自會復活，一旦需要，就會涌到自己的筆下，否則自然消失，太可惜了。

2.積累的素材要富于人文色彩，具有時代氣息。過去有些材料匯編用書，往往把寫作素材分為愛國、愛民、無私、廉潔、勤勞、勤學、守法、勇毅、頑強等類來編排，過于政治化、思想化。現(xiàn)在可強調(diào)的是：①生命意識。余秋雨說：“寫文章一定要多從生命出發(fā)，好文章都是實實在在的生命表述。”史鐵生《我與地壇》之所以引人注目，就因為它深刻地觸及了生命問題。要尊重生命，敬畏生命，珍惜生命，即使是對于非人類生命，也不能只是從人類的立場看待對方有無存在的價值。②人生意識。人生是有價值的，人生的追求是全方位的，我們既要走“成功之路”，又要走“幸福之路”，“讓人在走路的同時也在享受走路的幸福”。③環(huán)境意識。要深刻認識環(huán)境問題的重要性、嚴峻性，不能“富得沒有水喝”“富得沒有大氣可吸”！④感恩意識。人類要知道感恩，要懂得報答，這不只是指對親人和恩人，而且是指對環(huán)境，對其他生靈。⑤境界意識。王國維認為，文有境界自成高格，境界可以是凝重的，如憂國憂民之類，也可以是清雅的，如超然于物外之類。文章從境界角度立論，就是心靈文、人格文，脫俗而不一般。

3. 要善于聯(lián)想觸發(fā)，在既有材料的基礎上生出新意。觸發(fā)問題，前面已有說明，這里不再重復。

4.認準將寫什么文體，體現(xiàn)文體典型特點。一般而言，學生高考作文經(jīng)常使用記敘文、議論文和微型小說等三種文體，對這些文體的特點，我往往各精選一兩篇范作以作說明，并形成如下的概括：

記敘文

事實：人事實在，滴水生輝；形象豐滿，細節(jié)傳神。

情真：感情真摯，以情動人；深情內(nèi)蘊，感受由衷。

意深：立意深刻，含蓄雋永；巧為點睛，余味無窮。

巧構(gòu)：構(gòu)思精巧，角度出新；文有波瀾，一線貫串。

美文：生動流暢，詞豐句活；善用修辭，帶點幽默。

議論文

鮮明：深入本質(zhì)，旗幟鮮明；時代氣息，見解新穎。

實據(jù)：援引精辟，事例典型；真憑實據(jù)，有力支撐。

議深：推理獨到，分析辯證；分層推進，論證充分。

生動：善用修辭，洗練生動；說理形象，風味雜文。

微型小說：

人物：個個活脫，形象典型；代表一類，體現(xiàn)共性。

情節(jié)：設置矛盾，情節(jié)完整；出乎意料，忍俊不禁。

環(huán)境：自有背景，環(huán)境典型；有所針砭，世態(tài)人情。

微型：白描勾勒，尺水興波；型微構(gòu)巧，結(jié)尾尤妙。

5.推敲語言，洗去幼稚之筆。語言素養(yǎng)是寫作水平的重要標志，語言表達能力的強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文章的高下優(yōu)劣。高考作文閱卷評分，主要就是從語言、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等三個方面加以衡量。從歷來高考優(yōu)秀作文的情況來看，如下一些語言特點，往往最能吸引眼球，得到人們的認可：①推敲錘煉，精當用詞；②句式多樣，氣韻流暢；③巧妙設喻，生動形象；④善用排比，文氣暢達；⑤明引暗用，顯出根底；⑥意蘊豐厚，有點警句。限于篇幅，這里都不舉例了。

6.嘗試一料通吃天下文題。學生掌握的材料，不等于愈多愈好。多而不知變通，一個材料只能派上一個用場，就不能充分發(fā)揮材料的作用。任何一個材料，都是多角度多側(cè)面的，從不同的角度和側(cè)面去看，就會有不同的發(fā)現(xiàn)和領(lǐng)悟，真是所謂“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限于時間，高三學生不可能大量接觸各種第一手第二手材料，這就要求生出一雙慧眼，能從有限的材料中看出豐富的含義，找到材料與文題的連接點，讓一則則材料“一以當十，十以當百”，以鮮活的生命形式出現(xiàn)于文章之中。我曾在一次講座中以“林語堂教學別出心裁”的故事為例，指出它可以用于哪些作文題，遭到一些人的批評。其實，“一料通吃天下文題”固然有夸張之意，但其基本精神是正確的。如果說前面五點是兼顧治本和治標的話，這一點不妨稱之為專在治標吧。

就現(xiàn)代文閱讀“五意識”及高三作文標本兼治等問題，我曾多次到各地開設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