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產力的飛速發展給人們帶來了豐富的產品,甚至引發嚴重的生產過剩。為了緩解生產過剩的危機,西方發達國家把刺激消費作為重要國策,一個以消費為中心的社會逐漸形成。休閑是生活的組成部分,本質上是對自由的追求與實現,表現為人對自由時間的自由支配。然而,消費社會的休閑背離了主體自由,被異化為物化休閑和符號化休閑。面對消費社會休閑的種種異化,亟需從積極構建主體休閑意識、樹立科學的休閑消費觀、加強休閑倫理道德建設等方面著手,實現消費社會休閑的理性回歸。
關鍵詞:消費社會;休閑異化;理性回歸;休閑倫理道德建設
中圖分類號:C913.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17)04-0040-05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閑暇德育研究”(13YJC710016);廣東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項目(德育專項)“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閑暇資源及其開發研究”(2014JKDYY33);廣東省高等學校優秀青年教師培養計劃資助項目(Yq2014117)階段性研究成果;
廣東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項目“地方院校休閑體育教育與地方文化協同發展研究——以粵西地區為例”(2014GXJK126);廣東省高校省級重大科研項目“特色創新類項目(人文社科類)”“閑暇社會視閾下道德領域突出問題治理研究”(2016WTSCX07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黎海燕(1982-),女,湖南常德人,廣東石油化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原理與方法研究。
一、消費社會的來臨及其時代癥狀
20世紀以來,資本主義生產力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得到迅速發展,給人們帶來了豐富的產品,尤其是20世紀30年代初世界經濟危機的爆發,生產過剩日益嚴重,“潛在的無限生產能力”與“被限制的消費”之間的矛盾上升為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主要問題,消費由此演變為資本主義再生產過程中的關鍵環節。為了解決生產過剩的危機,保證社會的良性發展和資本的不斷積累,就必須極大地喚起人們的消費欲望、大力促進消費的發展,基于此,西方發達國家把刺激消費作為重要國策,一個以消費為中心的社會逐漸形成,消費社會的基本景觀之一便是“商品的龐大堆積”和“被物包圍的世界”。[1]1
從不同角度展開分析,消費社會呈現以下特征:首先,消費大眾性是消費社會的客觀特征。消費社會表征為大眾消費的興起,大眾消費使得整個社會“沒有規則,只有選擇”,“沒有風格,只有時尚”,“每個人都能成為一個人物”。[2]其次,欲望無限性是消費社會的內在動力特征。消費本是人類基本生存方式,人類通過消費滿足其物質、能量等需求,以便重新生產人的生命。然而,消費社會之消費所滿足的需要并不是人類真正的需要,而是一種虛假的需要,更是一種“無限的要求”。[3]68消費者購買和獲得物品僅僅是為了實現對物品的占有,并且總是希望占有更多的物品,有時
其對物品的占有甚至是無目的的,即消費行為看似以物品或享受為軸心,實際上卻指向“其他完全不同的目標”。[1]49第三,傳媒導向性是消費社會的外在動力特征。在消費社會,電視、電影和廣告等大眾傳媒發揮了重要的導向作用,鋪天蓋地的廣告通過報紙、雜志、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大肆渲染、反復鼓吹,對人們形成緊緊包圍的格局,極力地鼓勵消費、慫恿購買,不斷煽動大眾的購買欲,使人們“按照廣告去娛樂,去嬉戲,去活動和消費”,[4]制造一個又一個的消費神話。
面對社會的急劇變化,思想家們紛紛意識到消費社會的來臨,對消費社會的種種重要變化進行各種描繪甚至是批判性闡述。早在1899年出版的《有閑階級論》一書中,凡勃侖就初步探討了“消費”的社會結構意義,提出了“炫耀性”消費這一重要概念,認為人們購買商品不僅僅是為了物質滿足和享受,更多是為了獲取一種心理上的滿足,因此,炫耀性消費是社會成員顯示其社會地位的重要手段;[5]西美爾提出“時尚消費”概念,認為人們總是為了提升自己社會地位而積極投身于時尚消費,尤其是對于占主導地位的社會階層而言,積極進行時尚消費并不斷推出新的時尚是非常必要的,因為他們是其他階層的模仿對象;馬克斯·韋伯則用其社會分層理論分析消費,認為潛在等級差別的重要表現便是不同的消費方式,且不同消費方式最終決定個體的等級歸屬;馬爾庫塞更多的用一種批判的態度評判消費社會,他指出,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運用各種手段與策略,制造大量“虛假的需求”來實現“強迫性的消費”,這種強迫性消費不僅使個體放棄反抗社會,甚至演變成為實現資本主義控制的新形式;[6]列斐伏爾則明確指認,現代社會的日常生活世界被各種虛假的欲望符號體系所操縱和奴役;[7]鮑德里亞試圖從物、意義、符號、媒介等領域多重考察消費這一當代社會基本生存方式,指證了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深刻變化,毫不留情地揭開消費社會時代癥狀的華麗外衣,尖銳刻畫了這一社會的種種離奇和詭異之處。鮑德里亞明確指出,“我們處在‘消費控制著整個生活的境地”,[1]5并指出符號消費是消費社會理論的核心概念,認為在消費社會中,商品除了有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還有符號價值,消費與人的真實需要沒有直接關系,人們從來不消費物品本身(使用價值),而是把物“當作能夠突出你的符號”,[1]48現代社會的消費由對物的消費異化為對符號的消費,并且表現為一種極端的異化符號消費。
二、消費社會休閑的異化
異化一詞譯自德文Entfremdung,而德語Entfremdung一詞則譯自希臘文allotriwsiz,有“陌生化” “疏遠”或“分離”之意。黑格爾最先從哲學層面運用“異化”一詞,視其為“絕對精神”的外化;費爾巴哈在揭示宗教的隱秘的同時賦予“異化”一詞一種引申的哲學含義,即“人使他自己的本質對象化,然后,又使自己成為這個對象化的、轉換成為主體、人格的本質的對象”。[8]換言之,費爾巴哈認為,異化就是“主體所產生的對象物、客體,不僅同主體本身相脫離,成為主體的異在,而且,反客為主,反轉過來束縛、支配乃至壓抑主體”。[9]馬克思先后研究了自然的異化、政治的異化和經濟的異化,尤其是將異化理論運用到經濟生活和勞動的分析中,進而提出勞動異化(die entfremdete Ardeit)的概念,在揭示異化勞動的根源時他深刻指出:資本的貪婪本性除了必然引起勞動領域的普遍異化現象外,還必然引起社會生活領域和精神文化領域的普遍異化現象。其中,消費社會休閑的異化便是社會生活和精神文化領域異化現象的重要表現之一。
1消費社會的休閑異化為物化休閑。 作為與生產勞動相對立的一種活動,休閑本質上是對自由的追求與實現,表現為人對自由時間的自由支配。其中,人類享受休閑生活的前提條件之一便是擁有自由時間,一個人如果像馬克思所說的除了吃飯睡覺等純生理上的休息時間之外,都要毫不間斷的替資本家服務,沒有絲毫自由支配的時間,那么,“他就還不如一頭載重的牲畜”,[10]人實際上就與動物無異。人天生便具有自由支配自己自由時間的休閑權,但迫于生存壓力,人類大量的時間精力用于物質生產活動,因此,人的時間大部分便表現為勞動時間。在漫長的人類歷史進程中,社會出現了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分工,進而出現生產勞動和享受休閑的分離,休閑成為少數人的特權,大部分人單純從事物質生產勞動而淪為勞動工具,少部分人則從事休閑活動,由此導致勞動與休閑的直接對立。工業社會后,生產力的飛速發展極大縮短勞動時間,從而極大增加人類可支配的自由時間,即休閑時間越來越多,人類具有了自由發展的可能性,但要將人類休閑時間內自由發展的可能性變為現實性卻仍然面臨諸多問題與矛盾。
消費社會中,人們的日常生活與商品物密不可分,其幸福意識與商品物同樣密不可分。在鮑德里亞看來,幸福概念的意識力量并不來自個體為實現本人幸福的自然傾向,而是自工業革命以來沾染了“所有的政治的和社會的毒性”,從而使這一概念具有意識意義和意識功能,由此導致幸福被物化的嚴重后果,即幸福必須成為“物”“符號”或“‘舒適能夠測得出來的福利”,它才能成為平等的神話媒介。[1]23對財富的極度追求導致人們日常生活的單向度,人們的社會需求也表現為一種單向度的需求——物質需求,人的全面發展的需求被物質需求所替代,人的全面需要由此異化為動物本能需要。消費社會中,商品關系演變為“具有‘幽靈般的對象性的物”,[11]商品物成為操控人們日常生活的無形之手,人們的一切生活包括休閑生活都籠罩在商品物的陰影之中。理想中的休閑應擺脫物質生產的束縛,但在消費社會的現實休閑生活中,人們的幸福意識與商品物密不可分,其休閑生活自然與商品物密不可分,由此導致人們創造幸福生活的休閑行為開始帶有明顯的物化特征。
作為自由活動的休閑,雖然體現了人類超越生存需要的社會需求,但它離不開物質財富,必須以物質為基礎,因此注定帶有物化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受資本邏輯的束縛。休閑目標指向物的消費是消費社會物化休閑的突出表現,由于人們在物的消費中不可能真正擁有自由選擇權利,因此無論是休閑行為還是休閑心理都無法擺脫物的操控,由此出現對休閑初衷——實現主體自由的背離。消費社會的休閑直接與商品物的消費息息相關,商品物的交換關系直接影響人們的休閑意識和休閑心理,商品物的交換關系對休閑的這種物化影響致使休閑活動演變為商品消費活動,從而體現自由個性的休閑活動變成社會性的消費活動并受消費文化的總體控制。人們在消費社會的休閑中忙于對商品物的占有和追求,卻很少有時間關注主體自由,尤其是主體意識自由,甚至從未思考主體意識領域內的精神世界和精神生活,導致精神世界的貧瘠,由此使人處于一種單向度的生存狀態,這也印證了鮑德里亞關于“休閑的悲劇或消磨時光之不可能”的著名論斷。消費社會中,所謂的自由時間其實是“賺到的”時間,需要將其買回來以資利用,如“投一枚一法郎的硬幣到自動電唱機中就能‘買到兩分鐘的清靜”,[1]121人們為了能夠擁有時間和資本休閑,必須拼命勞動以賺取勞動時間之外的休閑時間和休閑所必需的資本,但是當我們面對這兩個條件時,很難確信自己的休閑是自由的。
2消費社會的休閑異化為符號化休閑。 德國哲學家卡西爾早已洞察,人是一 種“符號的動物”(animal symblicum),人類被包圍在各種符號體系之中,人類生活中最富代表性的特征便是其符號化思維和符號化行為。[12]消費社會是一個典型的符號泛濫的社會,其核心概念之一便是“符號消費”。身處消費社會中的人們無一例外的被卷入龐大的符號系統,放眼望去皆是物品化的符號和符號化的物品。隨著消費社會的來臨,各種休閑活動也被徹底地裹挾進大眾消費之中,消費社會的休閑活動中,大眾像一個“黑洞”,滲透在各種紛繁蕪雜的媒體符號中,不加甄別地吸收所有的信息、意義和交流,并使其變得毫無意義,[13]消費社會中的休閑同樣不可避免的帶有符號化色彩。
一是休閑異化為個性化符號。在消費社會的符號消費體系中,符號消費的目的在于尋求差異化而不是同質化,即通過差異確定符號與符號之間的區分以及符號在整個符號體系中的位置,消費社會人們對差異的無限追求必然深刻影響人們的休閑生活,人們在休閑生活中從事各種休閑活動在于建立社會聯系與社會差別以凸顯自己的獨特性。休閑生活中的符號差異性使得不同社會地位、不同身份的人們得以區分,因此,人們為了在社會中確立自己的位置,必須發現差異以界定自我,差異由此成為人們休閑生活中的重要追求,如現代社會各種所謂限量版、特制版休閑產品的大量涌現,就是為了滿足人們對差異的心理追求。消費社會中,人們參加一項項休閑活動,通過眼花繚亂的消費與選擇實現與周圍的世界(包括物和人)建立具有差異性的關系,并通過這種差異構建自身別具一格的社會、文化身份,最終實現彰顯個體特性的目的。在現實休閑生活中,人們關注的是休閑的所指而不是它的能指,人們在享受休閑的同時也意味著其獨特個性的建構。
符號消費的技術支撐是大眾傳媒,作為文化消費的一種,休閑同樣不可能逃離大眾傳媒的操縱。大眾傳媒通過廣告等策略,反復向人們宣傳大眾為了獲得文化公民資格所必需的一套公共文化,不斷向人們強調,為了構建個體獨特文化身份,作為一個有身份的體面人,你應該如何休閑、以何種方式休閑,你應該如何保養你的身體、呵護你的氣質,你應該去哪些地方旅游、以何種方式旅游等等,唯有如此才能體現你獨特的學識、品味等個性特征。大眾傳媒對社會公共文化的這種界定,無形中賦予了休閑以一種與社會個體地位、身份等因素相匹配的符號性力量,休閑異化為符號,成為表征個體獨特個性的符號,人們享受休閑的過程不過是消費休閑所代表的各種符號。以人們喜愛的休閑活動之一休閑運動為例,一個街頭籃球的愛好者不一定擁有健碩的身體和不俗的運動技能,但他對NBA超級明星如數家珍,憑借自己超凡的想象力和模仿能力將臨街的三人籃球游戲活動幻想成NBA賽場,而自己則化身為NBA英雄,模仿飛人喬丹吐舌頭,或模仿艾弗森扎小辮,幻想自己馳騁在NBA賽場,最好還能穿上23號NIKE球衣,喝一罐羅納爾多、貝克漢姆暢飲的百事可樂,且這些附屬的休閑消費是不可或缺的,它們像灰姑娘腳下的水晶鞋一樣具有非凡的魔力,是休閑活動的“第二層皮”(即休閑的能指部分),催生一種虛幻的認同感、歸屬感甚至優越感,讓每一位休閑活動的參與者通過休閑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二是休閑異化為社會化符號。格爾茨認為,類似遺傳機制為生理組織過程提供模板,文化的符號模式為社會組織過程提供模板,人類活動總是處于符號表征所構造的各種文化系統之中,這是亙古的事實。在世界各地的考古發現中,大量器皿都銘刻或裝飾了各種符號和圖形,成為當今社會的寶貴文物。然而,在人類眼里,任何物品,如食品、祭品、禮品甚至商品等,都被賦予一定社會意義,從來沒有所謂純粹的物品。即使是最實用的物品,其使用也是在一定文化所預設的符號系統中進行,如自來水、家用電器、盥洗用品等較為常見的居家用品最早從西方引進時亦被貼上“奢侈品”或“貴族”的標簽,因此,即使是最實用的物品,我們也不可能將其功能與其符號意義完全割裂。[14]因此,我們不難發現,物品/符號的意義并不在于其實用的物質屬性之中,而取決于其所處的物品/符號體系中諸種關系的差異性中,物品/符號除了表征其自然屬性即實用性之外,還是社會符號的載體,它總是被賦予了一定社會意義尤其是文化意蘊。
消費社會的物品更是如此,消費社會的各種商品無一例外的被貼上各種符號標簽,其對物品的消費集中表現為符號消費,休閑便是一種重要的符號消費,消費社會的休閑成為一種社會分層符號,休閑消費是表征社會地位、身份等社會屬性的重要符號。巴特早在鮑德里亞之前就對諸如汽車、服裝等流行時尚進行了符號學分析,認為世界充滿了形式各異的符號,各種流行時尚事實上都代表著一種符號,且這些符號是極其復雜隱晦的,如,“這部汽車告訴了我車主的社會地位,那件衣服非常準確地告訴了我衣服主人符合潮流和偏離潮流的程度,這種開胃酒(威士忌,Pernod,或cassis白葡萄酒)顯示了主人的生活情調。”[15] 現實生活中,休閑的符號化異化現象比比皆是,人們通過獨特的休閑方式來表征自己的社會地位。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休閑生活中購買服裝、汽車、香水、手表等消費品時,更多的是一種“炫耀性消費”以表征其社會地位,他們并不在乎這些消費品的實用價值,而更看重這些休閑產品的品牌,因為消費社會的品牌就是一種符號,其符號意義總是與白領、老總等成功人士相聯系。在消費社會,人們在休閑中消費的不再是實際的“物”,而是一種心情、理念、感覺等符號意義,人們更多的是享受休閑的社會符號意義,情調、氣氛、格局、檔次等都成為人們休閑享受的對象。
三、消費社會休閑的理性回歸
1積極構建主體休閑意識。 擁有休閑是人類最古老、最美好的理想與愿景。思想家們先后就休閑問題提出了諸多真知灼見,如柏拉圖認為,眾神為了憐憫人類這一“天生勞碌的種族”,便不斷賜給他們諸多節慶活動,以幫助其消除疲勞;[16]“休閑學之父”亞里士多德則進一步認為休閑是人生的終極價值目標,是一切事物環繞的中心,它“體現了一種真正遠去物質利益的滿足,是對人類最高目標理解的完成”,[17]人類唯獨在休閑的時候才有幸福可言,人一生做自由人的基礎便是恰當地利用閑暇。目前國內外關于“休閑”的定義有上百條,其中戈比教授關于休閑的定義被廣泛認同。浙江大學亞太休閑教育研究中心龐學銓教授對戈比的定義進行了些許簡化修改,使之更符合中文的行文表達邏輯,認為“休閑是個體在相對自由的狀態下,以自己喜愛的方式進行所選擇的活動,并獲得身心放松與自由體驗的生活”,休閑是生活的組成部分,是“一種具有特定內容和形式的生活”,具備放松性、娛樂性、體驗性、趣味性、創造性、自由性、道德性等七大基本要素,其中,自由的體驗與活動是其最基本要素。[18]由此可見,休閑終究是人的休閑,其涵義是多層次多向度的,它既是人類的一種生活態度,又是人類的一種生活方式, 既可以是物質的、身體的,又可以是精神的、文化的,是社會、經濟、生活和精神的和諧統一。消費社會的休閑要擺脫物化休閑與符號化休閑的束縛,首先應從休閑主體的角度,引導人們構建正確的主體休閑意識。
在現實社會生活中,物質生活資料是人類的基本生存需要,因而對物的追求是符合人類自然本性的合理性需求,這是自然界從物種層面對人類的限制。但是消費社會中,當生存需求滿足之后,人們在面對各種商品物時,便具有自由選擇的可能,這時不同的選擇便表明休閑主體不同水平的休閑主體性。無論是物資匱乏的原始社會還是商品豐富的消費社會,人們的休閑主體性表現為對物的主動拒絕,因為這種主動拒絕表明了主體超越動物本能的限制而具有自由自主性。然而,消費社會中的人們并不會簡單拒絕商品物的消費,他們首先在基本生存需要被滿足的基礎上考慮休閑等發展性需要,且物品極度豐富的消費社會為人們的休閑等發展性需要的滿足提供了多樣選擇。現實消費社會的休閑生活中,不可能像康德的意志自由理論那樣,要求休閑主體發揮休閑主體性而直接否定經驗幸福,只能通過提升休閑主體的休閑主體性,在理性取舍中實現休閑主體的意志自由,進而避免休閑主體的休閑異化為物的消費。因此,消費社會的休閑生活中,應積極發揮休閑主體的休閑主體性,從自己的自由意志出發對自身的休閑需求及其與主客觀條件的契合度進行符合實際的客觀判斷,進而作出理性的休閑選擇以實現休閑的理性回歸。
2樹立科學的休閑消費觀。 如前所述,消費社會中的休閑背離了人的需要,人們被湮沒在商品海洋之中,消費社會中的休閑被鋪天蓋地的商品大潮和無孔不入的廣告宣傳牢牢控制,消費主義使現代人休閑時空的精神生活荒蕪,休閑的真正涵義在消費社會中被嚴重曲解。“生活方式通常有一套價值觀為之辯護”,[3]111作為消費社會中人們休閑生活的重要生活方式,理性的休閑消費迫切需要科學的休閑消費觀指引。面對消費社會的物化休閑和符號化休閑的異化,我們應以馬克思主義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為指導,倡導科學的休閑消費價值觀,幫助人們正確理解休閑消費在展現人的自由個性、豐富人的社會關系及實現人的自我價值與社會價值等方面的意義,最終實現休閑的理性回歸。
休閑消費脫胎于有閑階級的消費行為,是基于大眾消費文化興起而出現的一種人類消費行為新形態,它改變了工業社會的“消費范式”,使消費回歸其本真意義,即“隱去或淡化符號化現象,實現自我完善、自我回歸的目的”。[19]在人類生產過程中,生產決定消費,消費對生產具有重要的反作用,人類通過消費實現人類自身的再生產,從這個意義上說,休閑消費是真正的“生產的消費”。休閑消費不應該是有閑階級炫耀的舞臺,休閑消費應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其理論依據,確立人類的發展主體地位,通過人們生活質量的提升實現人類素質的全面提升。因此,休閑消費是人的本質活動的展現,體現了人類具體解放程度和全面發展程度。
3加強休閑倫理道德建設。 “時間實際上是人的積極存在,它不僅是人的生命尺度,而且是人的發展的空間。”[20]馬克思認為,“閑暇”是一種“非勞動時間”,它不同于勞動時間,是一種“不被生產勞動所吸收的時間”,既用于娛樂休息,也用于發展智力、獲得精神自由,因此,閑暇是人實現自由之必要條件,人類要實現自由,首先必須擁有閑暇。人們擁有富足的休閑時間,就意味著他們擁有發揮自己才能、興趣、愛好等力量的廣闊空間,他們的思想便可以在休閑時空中自由馳騁,同時,作為最大的生產力,個人的充分發展進一步反作用于社會的發展。馬克思還指出,“如果音樂很好,聽者也懂音樂,那么消費音樂就比消費香檳酒高尚”,[21]由此對人們的休閑生活進行了層次劃分:一是普通的休閑活動,如娛樂、消遣等;二是較為高級的休閑活動,即主動發揮人的本質力量的休閑活動。這實際上把休閑活動和一般的閑暇生活區分開來,凸顯了休閑生活中道德的內在超越性。
如前所述,物化的休閑和符號化的休閑是不可能讓人真正幸福的,當人類開始思考如何休閑才能使人幸福的時候,就涉及休閑倫理的建設。倫理道德是人類把握外部世界的一種方式,它以人的存在意義和存在方式為核心,進而構成人之為人的內在規定。從一定意義上說,休閑是“成為人”的過程,故休閑這一概念本身便包含了倫理維度。倫理學是一門道德的學問,休閑倫理通過共同的價值理想、道德原則和行為規范等,告訴人們什么是真正重要的,真正的休閑生活及正確的休閑生活方式是怎樣的,從而保證人們能夠真正享受本真的休閑生活。馬克思關于消費問題的相關論述為休閑倫理建設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論啟示,即科學地、完整地理解人的需要,反對禁欲主義或消費主義。馬克思主義認為,消費生產出勞動者的素質和能力,“完整的人和全面的人”具有廣泛需要,并且具有多種享受能力,這也是文明人的重要特征。一方面,馬克思對禁欲主義展開猛烈抨擊;同時,當時社會上流行的奢侈之風和消費主義也引起了馬克思的關注并展開相應批判,認為享受那種“僅僅供享樂的、不活動的和揮霍的財富”的人,只能作為恣意放縱的個人而行動,其本質力量的實現,僅僅是其欲望、癖好及離奇念頭的實現。[22]因此,加強休閑倫理道德建設應是促進消費社會休閑理性回歸的應有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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