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之治：回歸大師矢忠不二的童真

李卓然

摘 要：音樂因其教化之功而居于藝術教育的前沿。將豐子愷的“藝術心”思想貫徹于音樂教育的全過程，以“禮”治“樂”，可成就禮樂之治，上升到治人、治校、治世的境界。

關鍵詞：豐子愷；藝術心；音樂教育；禮樂之治

豐子愷，現代畫家、文學家、美術和音樂教育家，尤以畫作名世。[1]廣西立桂林師范學校草創之初，應校長唐現之的邀請來校授圖畫、國文。他在這里執教不足半年，卻被后人尊為整個藝術教育的一代宗師，何也？是他物我兩忘的胸臆，是他矢忠不二的童真，是他超凡脫俗的人格魅力。

時值國難當頭，用何種宣傳教育手段能最廣泛、最有效地喚起師生和民眾的抗戰激情？豐先生先有“百篇文不及一幅漫畫”之論，不怕人家說他“王婆賣瓜”；談及音樂教育，他卻甘居人后地告訴校長，“此藝術有關群眾精神及民氣，比美術更為重要，非專請一富有藝術修養之人掌管不可。”像他所贊賞的柳樹一樣，樹干長得越高，枝條垂得越低，毫無門戶之見 。正是出于這種物我兩忘的童真，畫家豐子愷不揣冒昧地為桂師創作《校歌》（而不是“校畫”），義不容辭地踐行唐現之“藝術興學，禮樂治校”的辦學宗旨。這些年，音樂教育作為桂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的一個主要專業門類逐漸名聞遐邇，首次參加全國音樂教育專業學生基本功大賽即拿回多個獎項，實現了廣西高校在該領域的“零的突破”，禮樂之治大行其道，你能忽略大師們早在70多年前就開始操練的“童子功”么？顯然不能。

任何藝術門類都有各自存在的價值，何故冷熱有別，時也，運也。漢字起源于圖畫，是所謂“象形文字”，圖畫已然占了先機；后來由具象走向抽象，一般人難能辨認的字越來越多，于是又借助圖畫掃盲（看圖識字），可見以文字為載體的文學藝術其受眾要少于繪畫藝術，尤其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漫畫。而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只要耳朵無大礙，人人皆可接受音樂的灌輸和熏染，乃至口耳相傳。因此，以藝術救國為己任的畫家豐子愷不得不服，不能不顧，弄墨舞文之余，著述《音樂入門》一書，[1]視音樂為“藝術中最活躍、最動人、最富于‘感染力的一種”，可以“普及于全體民眾，像血液周流于全身一樣”，為禮樂之治添磚加瓦鋪路搭橋。時至今日，宣傳教育的目標受眾仍以“下里巴人”居多，音樂依舊處于前沿位置，所以豐先生的主張歷久彌新。后來者如我輩自然欣慰有加，同時又生出幾分惶恐，深感責任之重大。

音樂教育分為專業和非專業兩類，起主導作用的都是教師。教師的素質決定學生的素質。本文刻意把音樂教育歸結為禮樂之治，是因為教師首先要像豐子愷先生要求的那樣克己復禮，用心性來澆灌和耕耘：

百年之計樹人，教育根本在心。

桂林師范仁為訓，克己復禮泛愛群。

洛水之濱，大嶺心村，

心地播耘，普雨悉皆蔭。[2]

圣人之道，“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那么“樂”無“禮”當然也不行。“禮”是“樂”的靈魂，有“禮”方能治“樂”；有了“禮樂”，即健康美妙、積極向上的音樂，可以治人、治校，乃至治世，任重而道遠。豐子愷在《藝術必能救國》中寫道，“四萬萬五千萬人大家重精神生活而輕物質生活，大家能克制私欲而保持天理，大家好禮，換言之，大家有藝術，則抗戰必勝，建國必成。”深得圣人流韻。當年他來到桂師，承唐現之相告藝術興學、禮樂治校的辦學主張，便認為“此旨實比抗戰建國更為高遠”，“同時又甚膽怯——怕自己不勝教師之任”，于是以“藝術心”與同行共勉，用以治教，可說是對禮樂治校的充實和細化，頗費了一番心思。

禮者，品節也。[3]1938年夏，豐子愷在《桂林藝術講話之二》中說：“技術與美德合成藝術。……所謂‘美德，就是愛美之心，就是芬芳的胸懷，就是圓滿的人格。所謂‘技術，就是聲色，就是巧妙的心手。先有了愛美的心，芬芳的胸懷，圓滿的人格，然后用巧妙的心手，借巧妙的聲色來表示，方才成為‘藝術。”“完整意義上的藝術應是‘藝術心和藝術技能的完美結合。技能是從屬性質的，一味追求技能，不注重作為主體的‘藝術心，只能得到藝術的皮毛。”從“美德”到“藝術心”，以及他早期推崇的“童心”、“赤子之心”，雖然指向略有區別，但都源出于禮，或者說是禮的延伸。

“藝術心”應該包含兩重意思。首先當然是人格品性，諸如“芬芳的胸懷”、“圓滿的人格”等。豐子愷說，“我教藝術科，主張不求直接效果，而注重間接效果。不求學生能作直接有用之畫，但求涵養其愛美之心，能用作畫一般的心來處理生活，對付人世，則生活美化，人世和平。”這是藝術教育應該達到的精神境界。其次是專業性的，包括藝術創意和審美原理。豐子愷提醒學生，“學畫者大都備《芥子園畫譜》一冊，依樣描葫蘆，知其一不知其二，舉一二不能反三，因此多數的中國畫毫無創意，大都是在抄東抄西，從各種畫譜中所臨摹的景物堆砌起來，成為一幅……實在不是作畫，只能稱是‘湊畫。” 他說，“吾教美術一學期，所授多理論而少實技。”“因聞今之圖畫先生大都重實技而不重理論，或不能授理論，故特先為清道，以免阻礙其進行。

從圣人的“禮”，到豐子愷的“藝術心”“藝術的心眼”等，都是一種人生態度，一種審美判斷，無不需要生活的潤澤，實踐的錘煉。和學生在校外散步，豐子愷引導大家欣賞五彩繽紛的晚霞，恢宏壯麗的山色，松林歸鳥的啼叫，盡情享受大自然之美，感悟它給人類帶來的無窮的智慧和力量，感悟它創造出的無窮無盡的幸福。可見，豐子愷以“藝術心”為先導的藝術教育思想并非一種空泛的宗教理念，而是有生活實踐作基礎的。生活實踐給他的藝術和藝術教育注入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命之源，是它們的活力所在。他經常組織學生深入民間寫生，并將藝術服務于社會、服務于大眾、服務于時代。在民族存亡的生死關頭，他身先士林地用漫畫作利器，為正義而戰，為國家而戰。他把自己繪制的宣傳畫交由學生臨摹、復制，四處張貼，既宣傳了抗日救亡，又訓練了學生的專業技能。藝術和藝術教育在社會活動中實現了它們的價值，而不致淪為游離人生的“畫八股”“樂八股”。

時隔大半個世紀，大師的教誨言猶在耳，大師的足跡歷歷在目。近幾年，我在課堂教學之余，參與組織指導了本校的校園文藝活動，參與創編了自治區的幾個大型歌舞項目，如南寧國際民歌節上演的大型民族歌舞劇《繡球飛》《首府各界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文藝晚會》等，吸取了豐富的民族音樂乳汁，感受了音樂給受眾帶來的強烈震撼，為禮樂之治做了些事情，無非是跟著大師走罷了。

參考文獻：

[1] 辭海（“豐子愷”條）[M].

[2] 豐子愷.教師日記[M].

[3] 論語（“為政”篇朱熹注）[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