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史學家的個人因素對其撰寫史料的影響

張蕊雅

內容摘要：史學家在創作歷史作品時，會受到一系列因素的影響。本文以約瑟夫斯和司馬遷為例，探討史學家的家庭因素和成長經歷這兩方面個人因素對其撰寫史料的影響。

關鍵詞：個人因素 約瑟夫斯 司馬遷

約瑟夫斯，公元一世紀時期羅馬帝國的猶太史學家，創作了《猶太上古史》和《猶太戰爭》等歷史作品。司馬遷，中國西漢時期史學家，其撰寫的《史記》被稱為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從史學家的家庭因素和成長經歷入手，了解影響其撰寫史料的個人因素，這樣能在加深對史學家認識的同時，更好地解讀他們的史學作品，并對當時的歷史發展產生更為通透的感悟。

一、史學家個人因素中的家庭因素對其撰寫史料的影響

公元37年，羅馬暴君卡利古拉即位，世界在悄悄地發生著改變。這一年，著名的猶太史學家約瑟夫斯在耶路撒冷的一個祭司世家降生，其母系據稱是馬卡比貴族家庭的后裔。聰明的約瑟夫斯自小就展示出極高的學習天分，其記憶力和判斷力更是過人，長大后不僅熟練掌握希伯來語和阿拉姆語，還熟諳希臘語。

出生在公元前145年黃河龍門一個中等家庭的司馬遷，從小的生活條件就較為富裕。由于其祖父司馬喜有一個九等五大夫的爵位，全家被免除了徭役。漢武帝建元年間，其父司馬談又被授予太史令一任并前往長安赴任。司馬遷從小在讀書習字方面得到父親的指導，在他10歲時，因司馬談走馬上任的緣故，他跟隨其父一起去往長安，師從于當時最富盛名的儒學大家董仲舒和孔安國，并開始對古代文獻進行研究學習。憑借自身天賦，司馬遷少時學有所成。在西漢時期，黃老之學是帝王之學。司馬遷的祖父和父親均屬道家流派，所任官職乃朝廷天官，觀天文通歷法。司馬遷的父親不希望司馬遷拘于一派，而是能融合各家所長，成為一代名家，所以從小教授他儒家經典并讓他受教于儒家大師。

從約瑟夫斯和司馬遷個人因素中的家庭因素里我們可以看出：一，良好的家庭出生，為史學家從小接觸優秀古典書籍和賢師智者提供了便利的可能。幼年作為知識奠基的關鍵時期，大量書籍的閱讀對其今后的寫作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有利于文筆的形象與生動。二，史學家學習上的天賦得益于其家族遺傳。被譽為“神童”的約瑟夫斯自小聰慧，記憶力和判斷力卓越超群，這使其學到了豐富的語言知識，為他日后學術事業的成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司馬遷在其父的影響下，十歲時能熟讀背誦《左傳》和《尚書》等古文經書，這也顯示出了其過人之處。

二、史學家個人因素中的成長經歷對其撰寫史料的影響

約瑟夫斯在幼年時曾接受過猶太祭司禮儀訓練。14歲時，就因與大祭司一起探討猶太律法問題，而在宗教界獲得贊譽。16歲時，他獨自到蠻荒之地旅行三年。19歲時，為了實現個人抱負，加入了法利賽教派。公元64年的羅馬之行，讓約瑟夫斯真正領略到了輝煌的羅馬文化和英勇的帝國軍隊。這些難以磨滅的羅馬印象，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約瑟夫斯的思想和信仰，也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緊接著，歷史上著名的猶太人反對羅馬大起義于公元66年爆發，羅馬的行政長官被大批猶太起義者以武力手段趕下臺，其后起義者們在耶路撒冷建立了自己的政府。被任命為加利利地區軍事長官的約瑟夫斯，為了迎戰前來鎮壓的羅馬軍隊，全力以赴地作好了各種準備。公元67年2月，被羅馬皇帝尼祿任命為平定猶太起義指揮官的韋斯巴薌，率領軍隊直逼加利利。經過47天的浴血奮戰，加利利最終因寡不敵眾而失陷于羅馬軍隊。貪生怕死、變節投敵的約瑟夫斯通過成功預言韋斯巴薌將成為羅馬皇帝，一躍從階下之囚升為幕上之賓。公元70年，耶路撒冷再次被羅馬人圍攻，約瑟夫斯跟隨由提多將軍率領的羅馬軍隊參加了攻打耶路撒冷的戰爭。是年8月29日，耶路撒冷淪陷，圣殿被羅馬人摧毀，猶太國土崩瓦解。此役之后，約瑟夫斯重返羅馬定居，從事寫作活動。

20歲時的司馬遷，據《史記·太史公自序》記載“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朗九嶷，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其后，在他官任郎中、太史令以及中書令時，又因奉旨出使和陪駕巡幸，感受到更多的風土人情。在長安任職期間，司馬遷還結交了壺遂等志同道合之士。公元前99年，李陵攻打匈奴戰敗投降的消息傳來，漢武帝震怒，群臣皆聲討李陵的罪過，唯有司馬遷仗義執言認為李陵并非真心降敵，而是希望活下來找機會回報大漢朝。司馬遷的話并沒有扭轉漢武帝族了李陵滿門的悲劇，反而也讓自己以“欲沮貳師，為陵游說”而被定為誣罔罪名，判處死刑。但是為了《史記》，他請求漢武帝將其死刑減為宮刑，并在獄中完成了創作。正是由于司馬遷自身的堅毅本性，成就了他偉大而又光輝的歷史形象；也使得傳世經典《史記》能夠被書寫。

從約瑟夫斯和司馬遷個人因素中的成長經歷里我們可以發現：一，史學家在創作時，離不開與同道人士的深刻交流。強烈的宗教氣息是約瑟夫斯從小的生活環境，他所參與的猶太祭司禮儀訓練和教派政治，使得他與常人相比，有著對猶太教更加深刻的理解。司馬遷結束西征、重返長安任職期間，和當時匯聚于京師的賢人志士結識，談古論今、切磋文學、交流游歷感悟，這讓司馬遷在撰寫《史記》時有了更多的素材。二，史學家自身胸懷大志，不甘閉門苦讀。約瑟夫斯曾用三年時間在蠻荒之地留下行行足跡，司馬遷也曾在二十歲左右遍訪大好河山搜集遺聞古事、網羅放失舊聞。漫游的經歷使約瑟夫斯和司馬遷能深深地解讀到自然的美妙，接受到上古遺風的洗禮，觀點的視角因此新奇、寫作的視野因此寬廣。三，史學家的人生有著不同尋常的經歷。軍事生涯和客居羅馬這一時期，對約瑟夫斯產生了重要影響。后世對猶太戰爭的解讀，多來源于約瑟夫斯所撰寫的《猶太戰爭》。在《猶太戰爭》一書中，約瑟夫斯表現出了各種不滿的情緒和對猶太愛國者極端的仇視態度，他一味地吹捧羅馬軍隊的強大威懾力，意圖規勸猶太人不要作羅馬的敵人，而是要心甘情愿地接受羅馬人的奴役。這與他作為戰爭當事人和晚年受羅馬朝廷庇佑有著密切的關系。不管是曾經出使羅馬被其絢爛的文化所震撼，還是戰敗后變節投降成為羅馬公民。羅馬帶給的約瑟夫斯的影響是莫大且具有深遠意義的，這些影響或多或少的表現在了他所撰寫的書籍中。與約瑟夫斯相比，司馬遷在經歷苦難時顯得更有氣節。司馬遷在面對壯烈的死和茍且的生這一兩難抉擇時，他并沒有選擇伏法受誅，因為這種對他來說輕于鴻毛的死法是萬萬不能接受的。為了繼承父親死前遺志，他必須要活下去完成《史記》的創作，所以他選擇以宮刑贖一死。司馬遷用自身的堅韌不屈換取了屬于他和《史記》的名垂千古。

三、結語

在《猶太上古史》一書中，約瑟夫斯一再強調：“對于我們民族全部歷史及其政治狀況的描寫，我都只是從希伯來語的文獻記載中翻譯過來的。……對于該事件我沒有添加自己的評論，也沒有減損任何記錄。”然而，在當時希臘文化占優勢和權威地位的文化語境中，一些最富盛名的希臘羅馬史學家都不曾在其作品中提及猶太人及其歷史，那么約瑟夫斯著作的可信度也就有待商榷了。可是歷史的發展本就充滿變數，史學家們在書寫歷史時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多方因素的影響。約瑟夫斯和司馬遷都身處于當時那樣一個特殊的時代，他們的一生跌宕起伏，經歷了常人所無法感同身受的種種事件，這一切都注定了他們的史料撰寫帶有一定程度受個人因素影響的情感色彩，這些個人因素包括了他們的家庭因素和成長經歷。其實古今中外的史料撰寫，都避免不了史學家把其個人觀點以及情感色彩帶入其中，這必將會導致本該公允客觀的歷史材料有失偏頗、被后人詬病。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否認，約瑟夫斯和司馬遷都是極具復雜色彩、至今仍眾說紛紜的歷史人物，他們的歷史著作對當時以及后世都產生了深遠影響。通過以約瑟夫斯和司馬遷為例，探討影響史學家撰寫史料的個人因素時，我們不僅要肯定他們作為優秀史學家的貢獻，也要時刻保持批判和質疑的態度，以便產生新的歷史觀點、進行新的歷史研究。

參考文獻

①約瑟夫斯：《猶太戰爭》，王麗麗等譯，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7年。

②吳曉群：《西方史學通史：第二卷古代時期（荷馬時代至公元五世紀）》，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

③司馬遷：《史記》卷130《太史公自序第七十》，韓兆琦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

（作者單位：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