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影
一、作者簡介
田汝康(1916-2006),1916 年出生于昆明的一個大家族,家學深厚,自小受到了良好的中英文學術熏陶。1935年中學畢業后考取北平師范大學心理學系,學習教育心理學。兩年后,因“七七事變”爆發,學校停課內遷,田汝康隨難民潮輾轉回到了昆明,復學回到了內遷昆明的西南聯大哲學心理學系。田汝康選修了“勞工題”和“社會學”,這兩門課對其日后的學術生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社會學教學的是著名的社會學家費孝通。由這門課開始,田汝康不僅逐漸改變了自己的研究興趣,也與費孝通結成了終身的師生關系。1939年,當時還是大學三年級在校學生的田汝康便受費孝通之招,參加了在吳文藻和費孝通倡議下由云南大學社會學系和燕京大學合作創辦的社會學實地調查工作站的工作。當1940年田汝康自西南聯大畢業、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之后,義無反顧地轉投費孝通門下,留在“魁閣”擔任助理研究員。自此至1945年為止,在“魁閣”工作的五年期間,作為“魁閣”重要成員之一的田汝康,參加了由吳文藻和費孝通主持的一系列重要的社會調查工作。
《芒市邊民的擺》是田汝康先生在1940年底至1942年5月,先后在“云南省西部隴縣附近的一塊盆地上—芒市”做調查研究,在調研過程中,發現當地的“擺”不僅僅是一種宗教儀式,更是與當地“擺夷”的整體生活密切相關,在“一個小小的宗教儀式中,竟容納了整個擺夷文化的全面影,甚而還啟示我們對現時許多經濟、社會、政治問題發生一種新的看法”。于是就選擇了“擺”作為其研究的主題,通過參與觀察,與當地人同吃同住,深入地無結構訪談,收集大量的一手調研材料,經過材料的整理梳理,對比研究、分析總結,1941年,形成了田汝康先生的處女作—《擺夷的擺》一書,后有重慶出版社改名為《芒市邊民的擺》出版。
1945年,田汝康先生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攻讀博士,師從著名人類學家雷蒙德.弗思。1950年,任浙江大學人類學教授,1952年任教與復旦大學歷史系,田汝康晚年還曾積極參與中國社會學學科的重建工作,于1979年中國社會學研究會成立后,被推選為第一副會長,當時的會長正是他當年的恩師費孝通。他也參加了復旦大學社會學系的重建籌備工作。
二.學科界定
在本書的總序中強調了“民國萬象”叢刊目的主旨是“要在中國建立起比較社會學的基礎”,把《芒市邊民的擺》列在其中,故是把它看作為民國社會學的調查名篇。在費孝通先生撰寫的序中寫道“汝康在這本書中就把人類學中經了幾十年所獲得的方法和概念,用具體的例子,介紹給了我們國人”;從中看出,費孝通先生把此書劃分為人類學學科。厘清人類學和社會學的區別,要把二者在理論和方法論方面,對其起源、發展、傳入中國后的發展歷程等方面做深入分析,這不是此文章的重點所在。但是筆者認為,人類學和社會學,固然有很多區別,尤其在研究方法上,但是兩者又有著密不可分的學術關系。所以,關于本書的學科界定,本文認為它既有社會學的特點,又符合人類學的風格,本文從社會學的角度對其進行分析。
三、寫作背景
《芒市邊民的擺》成書與20世紀40年代,這個時代的中國社會學的發展處于一個特殊的時期——社會學之中國化。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社會學傳入中國。20世紀30年代,中國的學者開始探索社會學中國化的道路,其中孫本文先生在1931年《中國社會學之過去現在及將來》的演講中明確使用了“社會學中國化”和“中國化的社會學”概念, 并大力呼吁建設“中國化的社會學”。由于孫本文是當時全國社會學學術團體——中國社會學社負責人, 加之這篇演講在中國社會學社1931 年的年會上發表的, 因此, 孫本文對社會學中國化的倡導實際上代表了中國社會學的主流態度。田汝康先生的《芒市邊民的擺》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運用人類學和社會學的理論和研究方法,“第一個人用這些方法和概念來實地研究我們自己國內的宗教活動”這對于中國社會學的理論建設和實踐來說,具有重要意義。當代中國的人類學研究者,王銘銘即對費孝通與田汝康師生的學術成就評論指出: “他( 田汝康) 的這項研究不僅拓展了費孝通在祿村的研究中提出的‘消暇經濟概念的文化視野,而且……為我們指出了‘邊民異文化的研究能為漢人本文化研究開拓的跨文化對話空間。”
四、本書的特點
(一) 研究對象
田汝康先生的這本書將云南芒市的一種宗教儀式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費孝通先生評價說“第一個人用這些方法和概念來實地研究我們自己國內的宗教活動”。在其實在研究中,田汝康先生與當地村民同吃同住,參與觀察了大擺,公擺(包括合擺、干躲擺、挺塘擺、黃金單擺、冷細擺五種),還有其他有關超自然信仰的團體活動(如漢辛弄、燒白柴、潑水、祭社)。在書中的前三章對其進行詳細的描述。并對以上宗教儀式進行細致的分析和比較,包括:時間、地點、用具、參與團體、費用、聚餐、儀式、禁忌、意念等方面。再次基礎上總結出擺與非擺的區別,體現在時間、地點、用具、參與團體、費用、聚餐、儀式、禁忌、意念的異同。
(二) 研究方法
田汝康先生主要采用了實地研究和無結構訪問,通過與村民同吃同住,參與觀察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宗教儀式,通過觀察、無結構訪談,細致描述了各種宗教儀式的具體過程。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對比研究,歸納總結了“擺”與“非擺”的區別,結合馬林諾夫斯基、弗雷澤、費孝通等的觀點,主要運用結構功能主義的理論對于宗教儀式與社會的關系進行了定性分析,試圖探究擺雖然看似鋪張浪費但仍然世代相傳經久不息的深層原因是什么,以及擺對個人成長的重要意義是什么,擺與社會穩定的關系如何。
(三) 理論運用
在對擺與非擺進行區別研究時,運用了馬林諾夫斯基關于巫術與宗教的相關理論,認為擺“可以算作是一種純粹的宗教活動,因為做擺的目的,并沒有夾雜著什么是實際的利益,所得到的盡是一些內心的感覺和深厚的感情。”“他們是為贊美佛、紀念佛”而非擺活動是“根據一種實際的利益而產生的。每種活動對于人都有一種好處,是避免某種不幸和意外的途徑。”此外,冷細擺和漢辛擺是居于擺和非擺的中間形式,相信崇高的佛的存在,又有自己的祈求,希望得到自己的實利。所以“漢辛弄和冷細擺并不能看成一種純粹的宗教活動,而應該成為一種宗教活動附有巫術意味的混合”
在對擺的消耗進行分析時,從的擺夷社區地理環境入手,對擺的所處的社會結構進行全面的觀察、訪問、收集材料、定性分析,尤其對居民的經濟收入的來源、謀生的方式、財富的利用、社會地位等方面等深入分析,得出:1.擺消耗巨大,但是都在做擺主人的生產力量范圍內;2.在眾多的財富利用的方式中,擺被看作是既可以正當消費財富,又可以贏得社會地位的一種方式。3.擺是擺夷勞動的激引。
從擺夷的社齡結構進行分析,創新使用了“社齡”一詞,包含兩曾意思:“它是生命史上的階段,一級一級有個次序,所以稱作齡;這些階段并非代表體質的成熟和衰老,而是代表社會的身份,各級享受的權利不同,應盡的義務又不同,這種社會性的劃分正可用個社字來表示,它的意義有如教育心理學中的智齡和學齡。”“擺是轉換社領的儀式”運用社會結構的理論,分析了擺和社會中人的成長階段之間的聯系,并創新和準確的運用“社齡”一詞,認為“擺的功能之一就是安排社會中各維持擺夷社會的結構”,同時也為充分發揮了擺的個體的社會化功能。
五、研究空間
在本書中,田汝康先生運用人類學和社會學理論和方法對擺進行深入的分析,厘清擺與非擺的區別,并在較為全面地了解擺夷社會基礎上,將擺和擺夷社會的政治、經濟、習俗等聯系起來,分析出擺世代相傳的經濟原因和社會文化原因,剖析了擺在社齡結構中的社會整合功能和個人的社會化功能,得出擺與擺夷社會的互構關系,擺能調試人的心情、促進個人的社會化、整合社會的結構,維護社會的穩定,而個人的發展、財富的積累、社會的地位的需求、社會的和諧穩定又促使擺的世代相傳經久不息。
但是書中對擺夷社會的宗教信仰淵源和現狀、政治制度、文化特點、教育觀念等“景觀”研究較少。筆者認為研究一種宗教儀式,不能脫離其所在的大環境,只有全面深入了解擺夷社會的大背景,才能更深刻的理解宗教儀式背后的機制原因;書中更多關注了擺的正功能,對擺的負功能沒有涉及,可以正面看待其負功能,才能有利于尋找解決問題的對策,從而正確引導,減少負功能的產生;田汝康先生更多是從集體行為的宏觀的角度出發,書中缺少對個體的詳細訪談,可以加入有代表和典型的訪談記錄,使觀點更加有說服力;缺乏對于個案的追蹤研究;書中描述多于理論的發展和總結,當然這是與作者所處的世代有關,后人可以結合更多的社會學的理論去研究宗教儀式。
(作者單位:云南開放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