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
(710063 西北政法大學 陜西 西安)
犯罪本身就是一種暴力,“暴力”一詞是刑法中的高頻詞,在刑法中出現多達四十次。然而在我國,強制有效的立法解釋、司法解釋尚未對“暴力”做出統一的解釋規定,以及各種學理解釋也疏于廣泛研究,尚未形成通說觀點,僅僅是立足于個別犯罪中的“暴力”進行解釋和研究。
一、“暴力”的分類
筆者通過不同標準,將《刑法》中相同或者相類似性質的“暴力”做出一個分類,便于對暴力有更深刻的理解。
(一)總則性的暴力和分則性的暴力
我國《刑法》分為總則和分則。總則和分則均有與暴力相關的規定,以該種暴力包含于刑法總則法律規范或分則法律規范中,將其分為總則性的暴力和分則性的暴力。
依據刑法,總則性的暴力僅出現兩次。第20條第3款,是對無限防衛權的規定。要求防衛人所面臨的不法侵害必須是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行為,如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等惡劣暴力犯罪行為。對于此類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行為,防衛人出于保護人身安全的目的,在行使無限防衛權時造成傷亡,不用承擔刑事責任。總則第81條第2款,是假釋制度適用主體的例外。第20條中的“暴力犯罪行為”和第81條中的“暴力性犯罪”,均是對前所列舉的犯罪行為的總結。因而總則中的“暴力”范圍較廣,是一種“廣義的暴力”。①
規定在刑法分則中的暴力即為分則性暴力,分則性暴力較多、較雜,需要對其進行進一步分類,在此不做贅述。
(二)根據刑法,以是否只能通過暴力實施犯罪為標準,分為純正的暴力犯和不純正的暴力犯
純正的暴力犯,即指根據《刑法》規定,只能通過暴力行為,才能構成該罪,而不能通過其他非暴力的行為方式,構成此罪。典型如第257條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以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若沒有實施暴力,則不能構成此罪。
不純正的暴力犯,是《刑法》沒有明確規定只能通過暴力行為才能構成犯罪,通過其他非暴力手段的,也能構成此罪。如故意殺人罪,對于該罪,只要求有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要求該行為應當包含導致被害人死亡的實在可能性,對其具體行為方式并未加以限制,可以是非暴力行為。
(三)在分則規定下的暴力犯罪中,根據法律條文是否明確包含“暴力”二字,分為顯性的暴力犯和隱性的暴力犯
顯性的暴力犯,依據法條,一目了然。例如,第236條強奸罪和第237條強制猥褻他人、侮辱婦女罪中的“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第242條妨害公務罪,第244條強迫勞動罪等罪行中均有“暴力”字樣。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同為“暴力”,各自卻有著不同的含義,并且有些“暴力”是定罪依據,有些是量刑依據。司法實踐中,法官應該辨析暴力的詞義,確定其在具體語境、具體條文中的意義。②
隱性的暴力犯罪,是指法條中沒有“暴力”二字,但又隱含著暴力的意思。如第260條虐待罪中的“虐待家庭成員”,虐待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實踐中定罪量刑時,也就沒有必要再從暴力角度繞個彎路,根據條文中的“虐待”等具體問題直接分析即可。
二、《刑法》中“暴力”的特征
(一)暴力具有非法性
暴力具有非法性,非法性即是違法性,在刑法上就是刑事違法性。首先,犯罪是違反了刑法的規定,被刑法規定為犯罪的行為,這是犯罪的形式定義。其次,根據三階層理論③,犯罪是具有構成要件該當性、違法性和有責性的行為,行為具有違法性是構成犯罪的必要條件。
(二)暴力具有有形性
刑法上的暴力是一種有形力,具有有形性,即采用有形的力量壓制被害人的反抗,不包括利用醉酒、藥物等無形力量。筆者認為,那種無形的力量屬于刑法中的“其他方法”。
比如第236條強奸罪中的暴力,僅僅是指對被害人進行毆打、堵嘴、捆綁、按倒、掐脖子等危害人身自由和人身安全的行為,使被害人不能反抗。利用醉酒或藥物刺激等方式使被害人不知反抗則被歸為“其他手段”。
《刑法》中多次將暴力與其他方法這兩個詞并列使用,并列使用則表明二者沒有交叉或者包含關系。
(三)暴力行為的對象是人
暴力的對象是人,而不是物,即該強制力量的直接對象是人。筆者認為,當暴力的對象是物時,這種情況可以認定是脅迫。《刑法》中常常將“暴力”與“脅迫”兩個詞并列使用,說明這兩種行為不是相同的、也沒有包含關系,因而我們需要對其區分。通過對物實施暴力,進而對被害人形成心理上的強制,構成威脅、脅迫,這是以對物實施暴力為表現形式的脅迫,是一種暴力性脅迫。“暴力性脅迫”在本質上是脅迫,在效果上僅是造成精神上的強制,即造成被害人因受到脅迫而心生畏懼感。④
刑法上的“脅迫”有兩種意思,一種是以暴力為表現方式的“暴力性脅迫”,這里的對物實施暴力可以歸結為這一類暴力。這種情況容易與“暴力”相混淆,因而需要注意;另一種脅迫的意思則與民法上的規定相近,也是一般意義上的以“言詞或者舉動”進行脅迫,這個意思則易與暴力相區分。
(四)暴力的程度要求寬泛
對于暴力的程度,暴力行為所致的危害后果,范圍則比較廣,輕至“僅僅造成肉體的暫時痛苦而沒有造成任何輕傷害的單純暴力”⑤,重至重傷、死亡。正因其程度范圍較廣,實踐中定會引發一系列矛盾。筆者認為,對于這種情況,司法工作者在分析時,應當緊緊圍繞該暴力行為所侵犯的法益來確定暴力的程度。因為犯罪的本質是對法益的侵犯,對犯罪構成要件的解釋結論,必須使符合這種犯罪構成要件的行為確實侵犯了刑法規定該犯罪所要保護的法益,從而使刑法規定該犯罪、設立該條文的目的得以實現。⑥
三、“暴力”的定義
根據上述對暴力一詞特征的總結,筆者認為,刑法中的暴力可以這樣定義,是行為人非法利用強制有形的外力直接作用于他人的武力行為。
四、結語
如果國家有權機關對刑法中“暴力”的共性能夠做出一個有效統一的解釋,那么,這將對司法機關處理案件起到重要的指導作用,大大減少同案不同判的情形,明確對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認定,符合罪刑法定原則,進一步推動我國刑法的完善。
注釋:
①姚春燕,《論刑法中的暴力》,【碩士學位論文】,2006年,第23頁,廣義的暴力是指以人身或物為對象實施的不法強制力或武力。
②王政勛,《論刑法解釋中的語義分析法》,載《法律科學》2006年01期。
③王政勛,《從四要件到三階層》,載《刑事法評論》2012年01期。
④范德安,《論我國刑法中的暴力》,【碩士學位論文】,第8頁。
⑤王政勛,《論刑法解釋中的語義分析法》,載《法律科學》2006年01期。
⑥張明楷,《刑法分則的解釋原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4年版,第1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