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第一次看史鐵生的《我與地壇》的時候,有一句話重重地擊中了我:“死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降臨的節日。”死是必然降臨的節日?誰有這樣欣然赴死的氣度?作者史鐵生該是一個怎樣胸懷博大而淡然之人?他一定是一個世外高人,參透了生死的謎團,超脫于世俗之上,以旁觀者的豁達,冷眼看人事生息。一切都不過是云淡風輕罷了。
史鐵生真的像赴一場盛宴般去了,他的親友們穿著漂亮的衣服為他送別。對于史鐵生來說,死,就這樣節日一樣降臨了,沒有一絲哀傷。
其實,史鐵生曾經懼怕死亡,也曾經在生的險境中絕望過。他的朋友回憶說,他剛得病的時候,脾氣火爆,遠不像后來那樣淡然。他向醫生吼:你不治好我,我拿菜刀劈了你!而且,他從發病到截癱,自殺過3次。這些鮮為人知的過去,都湮滅在那句“死是一個必然降臨的節日”里了,很少被人提及。他的人生,在一場煉獄般的災難中涅槃,從此豁然開朗,從容而優雅地走完了整個人生。
生活是一段段撲朔迷離的行程,我們無法預測前方是不是有未可知的烈火。任何一場災難,都有可能讓人沉淪不能自拔,意志徹底坍塌。能在災難中浴火重生,便是重新活了一次。

經歷過一次人生涅槃,人的心胸,便裝得下滄海蒼穹,裝得下日月星辰。那么,所有的世俗的、功利的,得與失、成與敗,全部都變得輕若微塵,人會活出一份豁達淡然。世事崢嶸,算得了什么;生與死,又算得了什么。
人生的涅槃,是一種精神的重生。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寧“愿采菊東籬下,把酒向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參透了人生的真意,便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了。李白離開權力紛爭的漩渦,兩袖飄然,灑脫地游走在自己構建的浪漫樓宇上,仰天大笑而去。蘇軾壯志未酬華發早生,但最終找到了自己的精神歸宿。他乘風歸去,心中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些人,獨立于世俗喧囂之上,灑脫地行走人生。閑看花開花謝,云卷云舒,去留兩隨心,寵辱兩不驚。
回望歷史,我們看到很多因精神涅槃而活得磊落坦蕩的人。他們嘴角云淡風輕的笑容,在歷史的書頁里隱隱現現,留給我們深深的思索。在這個功利滔滔的世界里,如何保持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一切終將煙消云散。人生不過是一場行程,一場走向“必然降臨的節日”的行程。是非如細屑,恩怨似浮云,何必讓這些擾了內心的平靜?
豁達一些,淡然一些,人生行程便會多些輕松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