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們的修養與收藏

呂雪萱

上飛機前一晚，父親給陳淑蘋十美元。1967年剛到美國時，還是學生的陳淑蘋周收入99元。她看中史密森尼博物館展出的一條印第安南瓜花項鏈，時價1000元。她說：“那我就分期付款吧。”每月撥出相當于房租的100元，用了十個月把錢付清。后來她的藏品中有北美印第安的克奇那娃娃，有歐洲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的畫，有中國當代藝術家兄弟高氏的攝影……2015年9、10月，名為“空間感”的陳淑蘋個人收藏展在費城EM現代藝廊舉辦。

“白天，你可以是餐館工，可以做洗衣店生意，可以是留學生、新移民……但到了晚上、在周末，當你休閑的時候，你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在金融財務咨詢業的日間工作結束后，她去藝廊、博物館看展出，去聽歌劇。看中的東西她收藏，但又不僅僅把收藏當愛好。“收藏是另一種投資。它可以抵稅，可以增值。”另一方面，陳淑蘋認為品味和修養的提升是長期增益。“華人重視子女教育，也不應忽視藝術教育，這對提升華人整體素質和社會地位是很有幫助的。”

有藏無類，真心喜歡是第一

陳淑蘋的藏品豐富多樣，但首先要打動她。“我與每一件東西都有一個因緣際會的故事。當我站在它面前，它會不會對我說話，這是最重要。”姐姐曾是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陳淑蘋藏有70后藝術家崔岫聞的攝影系列“2004年的某一天”，影像中，小女孩淡淡的憂傷觸動了她；初涉收藏即喜愛農民畫，藏品來自戶縣周公遠等名家，她說：“畫里小孩子在挖鼻孔，我甚至能嗅到那氣味。”陳淑蘋表示，作品對她的觸動，可以是內省的、反省的，可以在心理上或生理上，可以是情緒性和靈性的，也可以是哲理的。“這時候，我會說，嘸，嘸，很不錯。我不介意買下它。”

“只要你喜歡，無名畫家的海報也可以收藏。自己想要掛在自家墻上的東西，別管其他人怎么看。有時候他們甚至比大藝術家畫得好，后來也變得值錢。

旅美現代水彩畫家金佩良表示，HomeGoods家居店可買到不限量公開版名畫印刷品，連框帶畫50元，未必值錢，但年輕藝術愛好者掛在人生第一棟自住房里，當審美品也不錯。金佩良主要出售原作，也通過經紀賣一些限量版簽名印刷品，這類衍生品比原作便宜，具一定收藏價值。

金佩良說，他的買家年齡跨度在30至80歲，以50多歲的同齡人居多。“30多歲的千禧代，不少仍在背學貸，接下去要結婚、買房。50多歲的人，有了余裕，從物質享受過渡到精神享受，便有了藝術欣賞的需求。”他強調，購買藝術品，應將精神享受當作第一出發點。

中國嘉德國際拍賣公司駐美首席代表何冶純也贊同，“想要收藏的話，真正喜歡是第一條。”他補充說，“對自己喜歡的東西當然最好有研究。收藏的一大樂趣也就來自于對藏品及其歷史進行研究，誰收藏過，誰做過鑒定……一一查證。”嘉德征集了許多中國流失在外的古玩字畫珍品。近年因中國藏家興趣的擴展，征集范圍不斷延伸，新添名人手稿、名人簽字等類別。

“藝術品分類中，有繪畫、雕塑、攝影等純藝術，也有家具等裝飾藝術，有陶瓷器，也有小的可收藏品。每一類又有細分，比如家具有英國家具、美國家具、意大利家具等，法國家具里還有路易十四時期家具。”Pegasus Art Advisory管理合伙人、藝術顧問郭嬌介紹。她覺得一方面要對藝術真有熱情才去收藏。如果是購買在世尤其是年輕藝術家作品，要有愿意扶植藝術家成長的心態。另一方面，藝術可以美化家居，在客廳掛一幅名作，好看有面子。

商住裝飾，打出華社新名片

美國華人移民夢第一步往往是置業。“很多人買了大房子，打開門，空空蕩蕩，或點綴一些難看的裝飾，真叫人遺憾。”郭嬌說，中國人現在居住空間變大，也常不知怎么布置。有一次去猶太人朋友家做客，她被客廳墻上掛著的畢加索和莫內的畫震撼到了。“經典作品不僅是保險的投資，也讓來客重新認識屋子的主人”。

金佩良的客戶最多是猶太人。在他看來猶太人是美國最愛藝術和具收藏能力的族裔。“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等藝術機構有大量的猶太贊助人。八年前經濟危機，奧巴馬上臺股市大跌。猶太人不買豪車，穿用簡樸，但收藏不減。”他認為在美國這樣成熟社會，以收藏藝術品來塑造個人品位很重要。如果用來家庭裝飾，設想掛在臥室，可選顏色浪漫而深沉、彰顯個人風格的作品；放在客廳，顏色不妨豐富些，視覺感開闊些，“像遠丘、綠水，大家都能接受”。餐廳里選明亮的黃色調作品，通過色覺觸動食欲。除了考慮不同房間，也要配合家具來選擇。“有的家具或許本身很昂貴，更要講究搭配”。

“如果用不同品牌的車來打比方，有的像法拉利，有的像奔馳，我把自己的作品比作奧迪，含蓄、柔和。人們喜歡和選擇不同畫家，如同選擇不同品牌的車。”金佩良說。他的作品有掛在民宅，也有商業設施；有四季酒店總統套房，羅伯特伍德醫院，也有掛在德意志銀行。幾年前，長島一處購物中心的Brooks Brothers店堂內開始在美國新年展出他的生肖年畫。

去年初，郭嬌開始和紐約一個知名室內設計師合作，把相識藝術家的作品推薦給他的高端客戶。最近她也開始向幾個全球大型企業藝術顧問公司推薦一線的年輕藝術家去簽約。“這樣他們的作品可以賣給像廣場大飯店、四季酒店這樣的大酒店。而因價格相對便宜，可以供應給整棟樓作裝飾。”郭嬌表示，酒店往往在大堂布置一些著名藝術家作品，客房掛印刷品或攝影等。

上世紀80年代，當代藝術大師沃荷為川普大廈創作了黑灰銀套色的八幅畫，他興沖沖以為，它們掛在川普大廈大堂里會很別致。誰料川普下樓看了看，認為與大廈橘色粉色的環境色彩不協調，拒絕購買。在川普選上總統后，這一段公案又浮出水面，川普的“差品位”再次被人們議論。當然沃荷這批作品的估價也有上升。

2013年，大連萬達集團以2800多萬元拍下現代藝術大師畢加索的畫作《兩個小孩》。人們恍然發現，原來萬達收藏藝術品歷史長達30年，主要是名家國畫、以及歐洲印象派經典油畫。而這也并非購進的第一幅畢加索作品。去年萬達在澳洲雪梨辦畫展，讓市民大開眼界，也為集團在當地投建的新地標1 Alfred大廈和緊鄰的Fairfax House大樓賺足眼球。

萬達給海內外華人企業的一個啟示是：無論是中國企業走出來，還是華人企業開啟主流社會大門，購買裝飾或收藏性藝術品，是企業一張很好的文化名片。而在給一些企業提供大堂和辦公室藝術品選購方面的咨詢服務時，郭嬌還發現，“現在中國一些企業不再只想購買傳統藝術品，而開始對VR虛擬實境等新媒體藝術感興趣。”如他們需要，她也幫忙與相關的藝術家對接。

“去年年初，我和好朋友的公司3 Drops Studio 幫深圳一家跨界文化、金融、地產的集團策劃了他們‘Hello孔子in New York的企業文化項目，在時報廣場和中央車站辦了兩場包括視頻展示和藝術家跨界合作的活動。”郭嬌說，這個項目利用孔子文化本身的兼容跟多元性，加上紐約的文化大熔爐概念，以新媒體方式展示，其中360度投影和VR虛擬實境大受歡迎。

投資成長，為一線藝術護航

郭嬌喜歡逛畫廊、藝術展銷會，“在一級市場有機會接觸到年輕藝術家，跟他們一起合作一些商住新項目。”比如用作品裝飾酒店，酒店空間因此變得很漂亮，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也獲得更高曝光度。

她也帶個人藏家去一些新興藝術家的工作室參觀，希望促成收藏。“他們開價不貴，上萬元就能找到不錯的作品。”她表示，紐約、澤西市等城市很支持新興藝術家，有各種藝術家駐留項目，“一些樓宇以很低的租金出租藝術工作室。在MANA Contemporary等綜合性藝術服務機構，藝術家還能以畫作來抵充一部分租金。”

陳淑蘋也喜歡跟一線藝術家直接打交道或接觸他們的經紀人。2015年11月的一天，她和郭嬌在紐約藝術、古董與珠寶展上碰到，兩人交流了一些圈子里的信息。在這類場合陳淑蘋會遞上“亞洲藝術連線”創辦人的名片。她談起旅美表現主義畫家大澤人的一幅水墨抽象畫“馬”。“大澤人沒成名時候，我就發現了他。2008年我還跟他一起去北京參加過藝術活動。”

陳淑蘋曾在朋友圈分享一段赫伯和多羅西夫婦的紀錄片片花。這對夫婦，一個是哈林出生的郵件分揀員，一個是布碌侖圖書館館員，在聯合廣場租畫室做過一陣業余畫家后，轉身變為藏家。郝伯高中畢業，是二戰老兵，年收入從沒超過兩萬元，夫妻倆住上東城的一室租金管制公寓，純粹因喜歡而與當年的新興藝術家交往并收藏他們作品，“有一次，他們從環境藝術家克勞德夫婦那兒買一幅拼貼畫，“支付方式是幫他們做貓咪保姆。”回頭看，郝伯和多羅西集結了美國當代藝術最重要的一個藏品系列。

身邊的朋友也有一個關于藝術收藏的勵志故事。1978年，陳淑蘋的朋友26歲時被公司從倫敦派駐香港，有一天逛藝廊，對某油畫一見傾心。“抱歉，不賣。”藝廊主人婉拒。他不知怎么地，癡迷不可自拔。天天請藝廊主吃飯、喝酒，五六個月過去，對方終于點頭。但要他許諾：“帶回去以后，十年不見天日。”朋友如約把畫保存在倫敦一間倉庫。前幾年才委托佳士得拍賣，拍得500萬英鎊。“他當時年收入四五萬美元，花了大半年收入買下時值三四萬美元的作品。”

等待收獲藝術家的成名時刻，聽來很不錯。但風險是，發現才能需要眼光。他（她）所代表的藝術風格是否有前景？這張新面孔會不會至少有自己發光的“15分鐘”？有收藏圈人士建議：最好多做購前研究，多看藝術相關實物，多問問博物館研究員、美術館策展人、或拍賣行專家。“如果是真心喜歡的藝術家，收藏作品就最好把心態放平，以投資藝術家的成長、藏家自身和子女藝術修養的成長為主要目的。”

藍籌大家，小作品也受寵

如有一筆不小的預算，又看重投資收益，藍籌藝術家是不少人的選擇。所謂“藍籌藝術家”是已成名者，其作品一般市場很穩定、且成交金額比較大。藍籌名家的小作品取其市場穩定，價格相對便宜。郭嬌在美國促成的第一筆藝術品交易是一幅草間彌生的小畫。在美國當代藝術活躍期的1960年代，草間彌生與初露聲名的沃荷一起辦過聯展。“當時我的猶太人藏家朋友想出手草間彌生的一些小幅作品，正好（中國）國內有朋友在找一幅15吋左右的小作品。”她透露成交價約在15萬元。

在美國本土拍行海瑞得2015年底的一場安迪沃荷作品拍前說明會上，郭嬌站在掛出的一幅 “美元符號”絲網彩印作品前。這幅作品估價10至15萬元。

“沃荷是當代藝術大家，初級收藏者常選他，通常選他的絲網彩印。中高級藏家收了其他藝術家的作品，也有不少再回頭買第二、第三件沃荷作品。”海瑞得拍賣行現當代藝術部門負責人指出，沃荷在各種媒介都有力作問世，如果想收藏一幅小小的布面作品他也有，比如“槍”。該作品估價30至50萬美元。

蘇富比拍賣行當代藝術部副總裁夏納手里有一份沃荷作品現藏家的名單，他的工作之一是通過蘇富比給等待出手的沃荷作品在全世界范圍找到下一個藏家。時任匹茲堡安迪沃荷博物館館長期間的2012至2014年，夏納組織過一次大規模的沃荷亞洲五城（新加坡、香港、上海、北京、東京）展，展覽名為“15分鐘的永恒”，取自沃荷名言“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上海展有很高的出席率，一家地方媒體做了四頁報導。”他回憶。無論之前有沒有聽說過沃荷，他認為沃荷作品的主題決定了觀眾自然而然會產生一種關聯感。沃荷選取毛澤東和夢露等政治娛樂明星肖像、以及一系列商業廣告素材進行再創作，呼應城市化潮流下亞洲地區的大眾審美。主辦方又挑選沃荷的影像媒介作品，在全球性大城市年輕人常往的展館呈現，可謂接地氣。夏納說，不獨吸引觀眾，近幾年，對沃荷感興趣的亞裔藏家呈指數級的增長。

1967年移民美國之初，陳淑蘋對沃荷并不感興趣，她笑言，“那時候如果給我‘番茄醬包裝盒，我不要。”就在十幾二十年前，富起來的中國藏家開始把目光轉向全世界時，西方現當代藝術也不是他們的關注重點。她注意到，現在情況已大不一樣。“有錢的中國人會去找專家學習，什么是當今最值得投資的藝術。就算是附庸風雅，他們也比以前懂很多。”2013年佳士得上海首拍會，沃荷的“鉆石粉鞋”絲網印刷畫以78萬4146元落錘；中國首富王健林的萬達集團正是在同一年以2816.5萬元天價拍下畢加索風格成熟期的油畫“兩個小孩”。不過陳淑蘋強調，普通人固然難望富豪藏家項背，收藏不妨從小做起。“油畫大件比較貴，就買印刷版畫都可以。”

新興經濟，中國藝術趨熱

在北京辦沃荷展時，夏納很關注展出地中央美院學生們的反應。“之前他們對沃荷的接觸主要通過書本、電視和網絡。站在原作面前，我很想知道沃荷對他們如何展示自己有什么樣直接的影響。”他們的學長曾受作為普普藝術開創者之一沃荷的毛肖像啟發，開創本土“政治普普”潮流。1972年尼克松訪華后沃荷創作絲網彩印“毛像系列”，標準毛像使用出位顏料和不準的套色，其實是他慣用的名人廣告畫式設計，卻為王廣義、曾梵志、艾未未等人解構毛形象的的荒誕肖像創作提供了技法上的提示。

夏納的發現是，先前這一批中國當代藝術家的作品有完全不同的外觀，引起完全不同的感覺。而當前一波年輕藝術家變得更“概念化”。“他們的作品不一定看起來是‘中國的，也未必具政治性，所以在任何地方都能展出并引起興趣。”他以大陸一個叫Made In的藝術家團體為例，他們的作品廣泛探討宗教、性別等各領域，認為是更嫻熟運用了國際化的創作語匯。

陳淑蘋的藏品里既有高氏兄弟一組表現一棟內墻帶毛像的樓宇被拆毀的攝影“廢墟”，也有崔岫聞質疑女性社會角色的攝影系列“2004年的某一天”。而龐永杰一幅“坐女”圖，跟崔岫聞抗議式的“女體詩學”又是很不同路數。龐氏用筆的簡約似受西方抽象藝術影響，筆下豐滿女體卻又引人遙想盛唐仕女。用陳淑蘋朋友古德豪斯的話說，一些中國藝術家不僅在橫向學習，“更試圖回溯中國傳統藝術史，往世界最悠久的文明縱深處，去尋求可以跨越1949年以來的社會和文化真空，又能跟當今社會有關聯的藝術手法和題材。”他也發現這批藝術家較少涉及政治，但認為是運用本國傳統藝術語匯的結果。

在倫敦的古德豪斯藝廊自1990年起就經營中國當代作品，近年逐漸加碼中國當代水墨藝術，藏品中有山西人魏立剛的抽象派書法、臺灣人姚瑞中的金箔水墨畫。古德豪斯認為，這一“當代文人藝術”已位列世界藝術最高水平線。而包括藝術界在內的中國文化界集體有人回轉中華文明史內部取經并革新的這一進程，在他看來是一次“文化變革”。古德豪斯表示，之前對中國當代藝術感興趣的多是一些歐美藏家，他們對開放后中國的藝術表現和變遷很感興趣，有這些堅定藏家的存在，使得這類作品市場價推高為原價三五倍。今后，他預測正在興起的新一代中國博物館和私人買家，在經濟繁榮、文化復興所引起的民族自豪感重振前提下，會開始大量收藏當代水墨。

夏納工作的一部分內容是為西方當代名作找到包括個人和博物館在內的中國藏家。反過來，他也為亞洲藝術品尋找藏家。在大學修日語和亞洲藝術并自學過三年中文的夏納，今年3月即將前往大陸、香港，擴展人脈和網羅作品。他發現對中日韓當代藝術感興趣的中國藏家在增多。“不停有人來詢價，有些人收藏做得很專業。

而在中國當代藝術日益矚目同時，藏家對傳統古玩字畫的興趣也依然不退燒。事實上，這是中國藏家的主要癡迷所在。2009年，嘉德國際拍賣公司率先在海外征集，登陸美國，在紐約法拉盛喜來登酒店征集兩天。何冶純回憶，“兩天內來了上千人，只可惜能夠收到的東西并不多。”后在曼哈頓征集，吸引島內一些華人老家族拿出珍藏。七年的海外征集，嘉德見證了中國藝術品收藏市場的發展，促成國寶文物的回流，也看到中國人收藏興趣在其他門類的逐步擴張。“很快，2月份我們又要開始征集春拍的拍品了。”

去偽存真，比對實物查源流

五年前位于上東城公園大道的北美辦事處設立后，除了一年兩度公開征集，辦公室也常年征集。“客人通過各種途徑先把藏品照片發來，由辦事處整理再發給各類專家。”如果看起來“有戲”，專家會到美國來看實物。

收藏最重要的是真偽之辨。現在市場上假的古畫古玩充斥，更有一些所謂“國寶幫”攪局，偽造贗品當真品。去年香港商人邱季端向母校北師大豪捐6000件歷代文物，稱從他收藏的20萬件古陶瓷藏品中拿出來，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很大震動。何冶純說他就遇到過藏家從“國寶幫”手中買到一些所謂國寶級文物。“有一個說是買到唐太宗睡過的一個金御枕，那只能算是交了一筆學費。”

“去一級市場買東西，尤其是私下交易，藏家自己要有足夠眼力。比如一幅中國古代書畫，藝術家的風格、字、紙、墨、印、章，都可以從中辨出真偽。哪個家族或機構拿出來的，流傳有序，也是判斷真偽的一個重要依據。”

郭嬌說，在經手畢加索作品交易時她幫客戶做盡職調查。“畢加索有一份畢生作品合輯Zervos，共33卷。如果作品在Zervos內，是真品的可能性非常高。”她會比較作品細節和簽名跟里面紀錄是否一樣。有個難題是畢加索的一些作品并無簽名，而一般來說大部分買家很在意簽名。“畢加索在世的時候，真品買家找他去簽名甚至也被拒，‘這是我1920年代的作品，你現在1940年代來找我簽。我不能在1940年代的作品上簽我1920年的簽名吧。”

畢加索在1973年去世的十多年后，其后代成立的委員會可以為作品做真偽鑒定，然而因委員們的一系列意見不合，該會在1993年后解散。再然后，畢加索遺產委員會宣布，只需經畢加索兒子Claude Picasso鑒定過，就能確認為真品。有幾次，郭嬌對中國和中東客人提供作品收錄在Zervos的證明，“其中一個賣家也能提供父親從畢加索當時的巴黎經紀人那兒直接購買的證據。但客人還是希望有Claude簽發的證書。”郭嬌去聯系在巴黎由Claude負責的畢加索文物管理處，“那是去年7月，買家希望把畫運去巴黎做鑒定，可法國人一到夏天就出去度假，找不到人。于是只好等他們回來再做鑒定。”

逛拍行，找大公司穩妥

在拍行買東西也要謹慎。何冶純說，如今中國的拍賣公司很多，據說單在上海就有300多家，一兩年前他在網上看到一個羅列200多家騙子公司的名單。“嘉德公司從24年前成立之初，就立志學習國際大拍賣行的做法和規范。只要拍品有爭議，我們寧愿不賣。”何冶純指出，嘉德的企業文化用一個英文詞說是conservative，翻譯成中文是“穩重”之意。嘉德整個團隊主要是由專家學者組成。只有專家到位，才開辟一個新的拍品種類。被問到嘉德近期會不會拍賣西洋畫，他表示，“如果有這樣的市場需要，也有相關的專家，我們也可以拍賣。”

他也提醒中美華人藏家，在古玩市場撿便宜要小心，一般淘到假貨的機會比淘到寶要多。“我建議藏家多去大拍賣行看看，找真正的專家幫你掌掌眼。”

在蘇富比這樣的國際大拍賣行，交易程序透明，專家儲備充足，買賣雙方客戶資源也豐富。夏納說，近年來蘇富比紐約和香港分行碰到很多華人來問：“你們有什么我可以買？”夏納說，蘇富比會聽取藏家的愛好，喜歡繪畫、還是印刷品？主題是花卉，還是一些大膽創新的東西？然后向藏家有的放矢作推薦。“打個比方，如果藏家說他喜歡攝影，我可能會推薦Cindy Sherman，MoMA（紐約現代藝術館）有展出她的作品。”探索買家的興趣，也會陪他們去博物館和美術館，跟他們交談，問“你對這個有感覺嗎？你對那個有什么看法？”精準挖掘什么藝術品對客戶有意義和價值—包括財務價值和審美及社會價值。“他尤其鼓勵初步藏家向蘇富比這樣的大型拍賣行、以及大型藝廊和知名藝術顧問咨詢，確保他們獲得的信息和教育建立在藝術史實和藝術單品的源流實情之上。“我們愿意花更長時間與初級藏家交流，讓他們放心跟我們交易。不管是預算一萬的年輕藏家，還是能花上幾百萬的新富，我們的專業背景能夠確保幫他們在預算范圍內買到最佳的藝術品。如果是國際買家，我們跟全球最好的運輸與處理公司合作，確保拍品快速安全到達買家手中。”

夏納說，蘇富比網站提供中文頁面，香港分行配備全職中文翻譯人員—紐約客戶有需求可以傳遞過去翻譯；在紐約和倫敦有拍賣會時，各地辦公室的翻譯會前往協助。“那是一個國際化現場，你能聽到中文、德文、意大利文……各種語言。”

夏納建議跨國和年輕買家可嘗試蘇富比的網絡拍賣功能。他提供了幾個數字：去年買家在蘇富比的網拍金額達到1.55億元，比前年增長20%。蘇富比銷售金額的19%是網絡銷售。其中，創紀錄的一對600萬元耳墜是賣給一個網絡買家。“零售網購在其他行業很成功，網拍也是未來趨勢，它可以到達任何地方。而我們在研究什么水平的藝術品提供網拍，也一定確保上拍的是我們信得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