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冬冬
由韋勒克主筆的堪稱20世紀西方最為流行、經典的文藝學教材《文學理論》在其開篇便拋出了一個關于文學研究的基本論斷:“問題在于如何對藝術,尤其作為文學的藝術,做理智性的探討。”[1]韋勒克當然肯定這種理智性的方法是可能的,并且自信他的這本書能夠開啟對文學的理智性探討。在他看來,問題的關鍵點在于“如何才可能”。韋勒克的觀點極具啟發性,因為對于眾多的文學研究者來說,進行文學批評和理論研究自然是研究展開的首要任務,而對文學研究本身進行反思和解釋往往是容易忽略掉的。這好比一個命題,當前人對它的屬性或者合法性依然尚無定論時,后人便為著某種目的對它的外圍問題展開研究,從而不再關注它。當然對于文學研究來說,鑒于創作和批評實踐的日益成熟,問題好像顯得也不是特別嚴重。有意思的是,每當文學遭遇到外來因素的滲入乃至攻擊時,對文學和文學研究本身的反思便會重新開啟。這恰恰證明,對于文學研究本身來說并非要采取“存而不論”的策略,而是要在動態的網絡中對其進行不斷解釋。文學研究顯然始終處于變革之中,不同的是它所面對的歷史語境。21世紀以來,面對經濟的全球化、市場化,及后現代主義、消費社會、視像文化等各種思潮的沖擊,文學的“危機”“死亡”與理論的“終結”等也順勢占據了理論界的話題中心。在這新一輪的世紀波中,從語言論到文化轉向是中國文學的重大轉向。一種新研究范式的出現、確立,總是需要相應的指認與闡釋。轉型期的文學研究,既需要對新走向、新問題有宏觀把握,也需要對文學自身變革與發展的理論邏輯做出多維透視。唯此,才能摒棄偏見,切實推動文學理論的新發展。以此為背景,金元浦教授的《文學,走向文化的變革》(以下簡稱《變革》)正是對這一系列問題的很好回應。全書共收錄了26篇文章,以回應現實為出發點,從文藝學的問題意識、文學意義的生成邏輯與范式觀、文學藝術的邊界移動、文藝學的變革與發展等層面對文學研究做出了本體性闡釋,倡導文學的越界、擴容與文化的轉向,將媒介、網絡、圖像、性別、身體、時尚等諸多領域納入到文學研究的視野中,不僅為重新解釋新時期文學觀念、文學本體與文學對象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支撐,也為研究者處理文藝的轉型問題提供了絕佳的范例。
一、以解釋學為參照對文學研究內在邏輯的考察
將文藝學(文學)作為一個整體對象進行闡釋是《變革》的首要出發點。任何理論的發展都得益于問題的推動,因而如何向問題本身提問是其闡釋文藝學的一個大前提。在具體的闡釋過程中,解釋學是剖析問題的重要切入視角和理論生長點。究其緣由,與解釋學所回答的“理解是如何可能的”這一理解的終極問題相關。任何問題的發生必然伴隨著理解與解釋的行為,海德格爾所闡發的理解的“問此”“設此”“構此”三個功能,回答了解釋的生成與運作邏輯。伽達默爾在此基礎之上,提出了關于“問題本質”的論題。在理解中,所有的經驗都預先設定了問題的結構,沒有問題的提出,我們也不可能進行理解活動。伽達默爾指出:“問題的本質包含:問題具有某種意義。但是,意義是指方向的意義(Richtungssinn)。所以,問題的意義就是這樣一種使答復唯一能被給出的方向,假如答復想是有意義的、意味深長的答復的話。問題使被問的東西轉入某種特定的背景中。問題的出現好像開啟了被問東西的存在。”[2]因此,唯有問題以一種優先地位進入解釋活動中,解釋學所倡導的理解的歷史性、未定性、前理解、視域融合、解釋學循環等思想才能成為解釋文藝學的重要參照。《文藝學的問題意識與文化轉向》《當代文藝學的問題域》《對文學意義的追尋》等文章正是以此為出發點,提出了以動態的多維視野透視文學與文學研究之運作規律的觀點。
《變革》認為,在文學研究中,任何一個研究者都是帶有特定的前理解狀態去進入研究的,在這種境遇下所發生的每一個理解活動,都是向文學對象拋出問題,是對對象的一種設計和籌劃。這種“問此”決定了“文藝學的研究就是向著文學對象的理解或解釋的可能性尋找或成就它的本己性存在。”[3]問題的開放性與限定性,決定了對文學的理解與解釋從來就是一種在特地歷史時空下,依據特定的話語規則來進行的。于是,根本不存在唯一的文學、文學理論范式,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需要通過重新提問或轉換問題的角度來實現對文學解釋的發展。
既然不存在亙古不變的文學研究范式,那么此范式必然有著一套自己的邏輯轉換程式。結合自然科學的范式理論,《變革》提出作為人文科學的文學研究范式其主要運作當表征為:文藝學前科學常規研究(形成范式)———反常危機(非常態時期)———文藝學范式變革(新范式取代舊范式)———新常規研究[4]。盡管范式之間存在著轉換關系,但《變革》強調,這絕不是一種范式打倒另一種范式,不是線性的因果替代或全盤否定,而是否定或拋棄為現實證明不合理的部分,合理的部分理所當然地已包容在新范式之中。范式的實質在于它是一種根本性的提問活動,但這種提問活動的展開取決于特定時期內文學共同體的“看問題的方式”所決定的不同的問題群,因而,文學就始終是開放的,它取決于我們將文學作為什么來研究,來判斷。但這種“作為”又是對特定語境特定目的下的問題域及對象中的要素對象的設定,“是對問題所探索對象的核心指向的設定”[5],在這種指向中,我們必須選擇或籌劃一種切入對象的方式。實際上,這種切入方式就是按問題要求對對象要素做“突前———背景”的排序和選擇。然而,設此的目的在《變革》看來,還是一種“構此”。“構此造就了理解文學的明確性結構,它以各自不同的概念體系、核心范疇、話語方式、操作運演程序建構了一種解釋。”[6]構此并不是一種任意活動,它必須面對現實的選擇、結合和溶浸,“受到解釋者共同的檢驗、證實和認可”[7]。恰恰通過這一系列的運作,文學研究、文學批評才開辟了建構自身的通道。
對文學意義的追尋也是《變革》所著力探討的問題。在《變革》看來,文學意義觀實質上是一種對話的意義觀,它產生于作者、文本和讀者之間的對話和交流,應當放在動態的時間流程中來考察,但對話卻始終是傳統與當下的對話。語言盡管是溝通的媒介,但其表征終究是有限度的,而且受到歷史性的限制,它總是在歷史時空中漂流、變革與傳釋,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意義變化,這就必然造成文學意義的未定性和開放性。但什么樣的解釋才是合法有效的?《變革》強調,對文學意義的解釋取決于解釋者是否把握了當下歷史語境中的核心問題,以及是否得到學術共同體的普遍認同。進一步講,在不斷得到認同的過程中,這種解釋就有可能上升為特定時間和空間范圍內的確定的、普遍的標準。而這整個過程的展開又是建立在對話與交流的基礎之上的,當然其中還受到特定的解釋語境、社會權威話語與政治力量的影響。
通過對文學的問題生成、范式轉換及意義運作的解釋學考察,文學研究的運作邏輯便顯現出來了。《變革》指出,文學以及文學研究都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有著開放性和諸多可能性,一種文學范式的產生受特定的歷史、政治、經濟因素,解釋者自身在前理解基礎上的設定,以及它們與學術共同體的交流對話的制約,在開放的同時并不是任意而為的。《文學意義的范式觀與解釋學循環》一文將這種思想又進一步進行了發揮,認為每一代人對文學的考察體認都具有歷史性,都是在部分與整體的解釋學循環中前行發展的,我們的理解活動總是從此一時代的前理解出發,“在理解此‘部分之時,又必然獲得對在歷史中發展的文學整體的新領悟”[8]。“不同認識的循環正是歷史理解的基本方式,是對文學體認和深化的實踐可能性。”[9]正是在此基礎上,“文學范式不斷展開了內在與外在、自律與他律、文本與讀者、現象與本體、普遍與特殊的循環,我們才得以進一步逼近文學自身”[10]。如此看來,文學批評界的眾多話語、思潮與流派,就不是什么令人焦慮不安的“解釋學噪聲”,而是一種正常現象,它們的出現有著特定的歷史地位與價值。
二、面向現實,指認文藝學的文化轉向
的確,文學藝術始終是處于變動發展中的,《變革》的最大貢獻在于對這種變動性的發生與運作給予了學理性闡釋。那么當下的文學批評我們應持何種范式觀呢?在《變革》看來,我國當代文藝理論與批評經過20余年的引進、選擇和刪汰,已經形成了話語叢集多元共生的總體格局,而這種格局的生成與文學本身的全息性不可分割。
全息性是《變革》對文學做出的一個重要界定。文學的全息性指的是文學中包含了人類生活的所有要素,有機地凝縮了人類文化的全部成果。但這種全息性,又不是社會生活全部要素的并行呈現,而是存在于“背景———突前”的關系模式中,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內,某一要素總是作為主導而突出出來,其他要素退居次要地位。同時,各要素在歷史中往復置換,推動文學的變革與發展。由此,文學就不是一種獨斷論,而是一種多元話語叢集,多元批評是一種當下的現實。作者并沒有將論述止步于此,而是在此之上倡導一種對話主義的批評觀,倡導文學研究“間性”的凸現,而文藝學學科當在這種交流對話中,取得前行與進步。
問題的提出總是面向現實的。盡管步入了多元批評的時代,但文學作為文化現象卻成為一種主導要素突現出來。《變革》將此放在當代社會生活的轉型框架下考察后認為,全球化的背景隨著進一步的開放,正在進入我們生活的中心。同時,隨著電子媒介的興起,大眾文化日益走向前臺,讀圖時代的來臨,以及網絡文化的興盛,也使得人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都與文化產品密不可分了。因此,文學必須重新審視自己的對象,變革自己的觀念,越過傳統的邊界,關注媒介文學與文化、關注大眾流行文化、關注網絡文學與文化,關注性別文化與時尚文化等紛繁復雜的文化現象。易言之,文學及文學研究必須實現文化的轉向。如此,才能更好地回應現實,順應文學自身的變動性要求。
然而,轉向文化就一定意味著文學理論或文學研究會在變革中喪失自身嗎?答案顯然不是。《變革》特別強調:“文學的跨學科努力,轉向文化的開拓都是基于文學本體的基點或立足點,沒有了文學,沒有了建基于文學的跨學科研究,也就沒有了文學的文化研究。”[11]另外,研究的轉向也并不是完全以一種“白板”狀態進行的,而是帶著前一理論范式的成果,作為“前結構”進入新的批評時代。當然,這樣一種文化轉向,作者并未將其獨斷化,而是將其視作主體發現、籌劃、投射和選擇的結果。文學的文化主義換個角度說,更是一種文學批評邁向多元主義時代的一個顯著特征。在他看來,文化的駁雜性,決定了這一階段的批評必然是走向對話互融的,多元主義的批評觀又是向文學文化自身所提出的新的問題束。
事實上,文化轉向已經成為我國21世紀文藝學變革與發展的總體態勢。文化生產方式的電子化、數字化,使得文化產業迅速發展,文化也滲透進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日常生活的審美化和審美的日常生活化雙向驅動,文化的領土以前所未有之勢擴張。文學研究界不可能不受此勢的影響,固守純文學的研究在現代已然是少數,大多數的學者都在自覺不自覺地以文化的視野來審視文學與文學理論。這種轉向最大的特點莫過于文藝學中文化研究的興起。《變革》指出,當代的文化研究是一種“學科大聯合”的事業,由于文化自身是多觀相、多維度、多層次、多側面、立體的、復合的、交叉的,因此,任何提倡文化研究的學科獨立性或學科“自律性”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把文化研究的理論指向歸結為總體性也是不恰當的。文化研究作為一種后學科,它在總體上是反普遍主義、反本質主義的,它要面對的是紛繁復雜的現實文化(文學)現象。換言之,在多元主義的批評時代,文化研究彰顯的是“間性”。
《變革》并沒有因強調文化轉向的重要性,就將文化研究和文學研究混為一談,而是詳細梳理了二者的區別與聯系。應該說,文化研究的發生是許多文學理論家或文學批評家推動的,文化研究的許多論題來自于傳統的文學研究,傳統文學研究范圍的擴大可視作文學研究與文化研究的一種互補選擇。另一方面,文化研究中的一些理論課題恰恰可以回答傳統精英式的文學研究所不能回答的問題。因此,在當代經濟全球化與文化產業化時代,將文學研究置于文化研究的背景下是完全可行的。
三、多元視角下對文化轉向的縱深開掘
近年來,文化轉向已經成為當下文藝學研究的重要維度,相關的研究成果呈現出了一種爆發式增長的態勢。那么文化轉向之后的重要論題有哪些?每個論題背后又包含了哪些新范疇以及我們對每個論題當采取何種態度?這些都是理論界需要迫切予以總體性回答的。以此為出發點,《變革》著力探討了文化研究在中國的具體態勢、文化研究的未來走向、后現代文化、文藝的消費與市場變革、大眾文化、視像文化及其問題域、文化作為事件的意義問題、身體消費、文藝與經濟的關系等諸多文化轉向之后文藝學研究必須予以關注的重大理論問題。如果說,全書的第一編是他對文學的發展邏輯進行理論上的梳理并指出在當前語境下文學勢必會走向文化的話,那么第二編則是其以敏銳的洞察力對文化轉向之后所面臨理論問題的縱深開掘。
文化研究在中國的出現并不是偶然的,在《變革》看來,這與社會生活的變革,文學以及文學研究的邊緣化,文化生產技術、機構、實踐與物質層面的突出,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與參與意識的重新突顯,日常生活的審美化等因素相關。在文化研究的具體范式上,《變革》提出,國內的文化研究同時需要深刻的形而上思辨和直面現實的具體“個案”研究。在《酷之秀與審丑敘事———關于文化作為事件與案例的研究》中,文化研究的個案分析的重要性得到更進一步的強調。文化研究的產生就是源于對社會現實的關注與批判。個案分析的匱乏與我國從事文化研究的學者多是文藝學出身,而較少社會學和人類學密切相關。不管怎樣,這對只懂得在理論層面打轉的我國學者而言,確實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大眾文化與視覺文化問題是文化轉向的重中之重。《回到起點:惡魔還是福音———對大眾文化的再思考》《關于圖像轉向的對話》《視覺圖像文化及其問題域》,對上述問題進行了集中探討。通過對大眾文化概念的梳理及西方不同理論流派對大眾文化的反思,《變革》認為,我國學者應當立足中國當代文化發展的實際情況,批判地借鑒西方的研究成果,大眾文化的存在是形構當代社會體系與生活實踐甚至制度構架的重要方面,當代文藝學必須重新認識,理解和解釋大眾文化。同時,它并沒有止步于對大眾文化地位、價值問題的簡單擺正,還對大眾文化與意識形態、傳媒、科技、受眾、產業運作方式等富有前瞻性的問題域進行了勾勒,旨在大力推進大眾文化的深入研究。關于視覺文化,《變革》將其放在解釋學的視野內進行考察,認為對視覺文化的批判應當考慮具體的語境,情緒性的抵觸應當讓位于具體的現實,新一輪的世紀波當是一種后現代主義的視覺文化,對其動因、焦點、基礎、前提的思考都必須放在當前的歷史語境中進行。視覺文化意識形態、視覺文化與公共場域、視覺修辭、圖像與文字的關系等,在作者看來都將成為視覺文化研究的新問題域。
文藝的產業化問題也是當下爭鳴的熱點。但文藝與經濟之間的關系至今學界仍存在諸多誤解、誤用。在《文藝與經濟》一文中,《變革》從馬恩對于與經濟關系的相關論述入手,詳細探討了馬克思主義研究文學的經濟學視角,馬克思主義的文化生產力學說,試圖做出正本清源之解釋。文章認為,馬克思的“藝術生產”并不是過去人們通常所理解的那樣是對歷史上所有藝術創作活動的隱喻式借用,而是從社會經濟發展的歷史進程出發,特指資本主義大工業生產時代的、市場條件下的藝術的生產,這一“生產”實際上具有與物質生產相同或相近的含義。這種意義上的生產與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從意識形態角度所談論的“藝術生產”是不同的。精神生產力和文化生產力是經典馬克思主義的創舉,文學藝術產業作為精神生產力與物質生產力相互作用的產物,已經成為當代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
應該說,文化產業已成為全書探討文藝問題的一個重要語境,這是《變革》面向現實談文藝理論觀的深刻體現。這種產業化趨勢和大眾文化、視覺文化、消費文化、媒介文化乃至整個后現代文化是相互交融在一起,互相影響的。《交互時代的文藝消費》《市場變革與藝術創新》《消費美麗:我們時代的一個文化癥候》《影像時代的攝影文學》《作為創意產業的當代中國電影》等文章則是這方面的很好嘗試。在這種交融互動的語境下,作者又不僅僅是就事論事,而是始終秉持開闊的視野,既有宏觀的綱領性分析,又注意到具體問題內部的運作機制及隱含的問題。如對消費美麗的分析,就注意到了其與視覺文化、文化產業之間互構性驅動關系,及美麗作為日常意識形態所造成的悅目盛宴與審美空洞之間的悖論性關系。
四、結語
總的來看,《變革》的總體解釋思路是著眼于文學研究的變革的,但在這變革之中,走向文化又是它所認為的必然趨勢。文學理論或文學研究作為學科并不會在文化轉向中喪失自身,它們始終基于文學本體的基點和立足點,將以既有的前結構使文學進入新的批評時代。整個的理論闡釋既對文學變革的內在邏輯進行了深刻分析,賦予文化轉向以合法性,又針對轉向提出了一系列新論題、新概念和新范疇,如對話主義的歷史性出場、西方“理論革命”的遺產與文化轉向的關系、文化的全球本土化與本土全球化、文學本體的審美性與反審美性、文學的公共空間和文學的文化場域,等等。不管怎樣,文藝學的建設勢必要通過不斷創新才能實現,《變革》這種直面現實的理論姿態及富有前瞻性的探索,對拓寬文藝學的建設道路是具有重要啟示意義的。在我看來,這種啟示至少表現在以下幾點:其一,文學研究要清楚自身的屬性,它始終處于發展之中,具有解釋的不完滿性,因此我們應該采取韋勒克那種“透視主義”的解釋策略;其二,文學研究始終要以當時當下的問題來建構自身,唯此才能發展自我;其三,對于場外元素如文化、社會、政治、經濟等,文學研究者們應該采取對話主義的立場,而不是采取要么全盤接受、要么完全拒之門外的做法,需警惕極端情緒的影響。正如伊格爾頓的論斷,構成文學的種種價值判斷是歷史地變化著的,而且這些價值判斷本身與種種社會意識形態有密切關系[12],文學研究顯然也遵循著同樣的邏輯。然而,當我們已然明白變革本身的內在邏輯里路之時,討論變革背后的社會意識形態作用固然是其中的一個無法回避的點,但更重要和迫切的還在于,在新的問題語境中去重構文學和文學研究,畢竟只有這樣才能更加有效地直面遇到的問題。但是我們還必須注意,文學始終是這一行動中的主體,要像韋勒克那樣肯定其中存在的“決定性結構”,這“使我們認知一個客體的行動不是一個隨心所欲的創造或者主觀的區分,而是認知現實加給我們的某些標準的一個行動”。[13]否則,一切的討論便會失去效力,從而走向歧途。
注釋
[1][美]韋勒克、沃倫:《文學理論》,劉象愚等譯,三聯書店1984年版,第2頁。
[2][德]伽達默爾:《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465—466頁。
[3]金元浦:《文學,走向文化的變革》,河北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6頁。
[4]同[3],第19頁。
[5]同[3],第9頁。
[6]同[3],第9頁。
[7]同[3],第10頁。
[8]同[3],第37頁。
[9]同[3],第37頁。
[10]同[3],第38頁。
[11]同[3],第14頁。
[12]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伍曉明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5頁。
[13]同[1],第16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