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N老板，“炒”特朗普的高手

江明++李冰若

扎克買過特朗普的真人秀節目，也曾大量報道其競選活動，如今批特朗普只為拉收視率

美國總統特朗普總是怒氣沖沖，而最讓他生氣的人之一，便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總裁杰夫·扎克。

特朗普剛當選總統的時候，曾經將美國的媒體大佬們召集到自己的豪華寓所座談，一開場就給扎克來了個“下馬威”說：“我恨你的新聞網，CNN的每一個人都是騙子，你們應該感到羞恥。”在首場新聞發布會上，特朗普“怒懟”CNN記者的畫面，也震驚傳媒界。

不久前，特朗普又在推特上發布一條28秒的視頻，內容是他怒打美國職業摔跤比賽公司總裁麥克曼的場景，但將麥克曼的頭部打上CNN的標志，仿佛他正在怒打CNN。他還配上一段文字，稱CNN為FNN（Fake News Network的縮寫，意為“假新聞網”）。這條推文迅速引起大量轉發，也使他和扎克之間的沖突進一步升級。

被“通俄門”推向風口浪尖

對總統的壓力，扎克強硬以對。CNN第二天就找出了最早發布那條惡搞視頻的網友，用郵件和電話聯系了對方。網友嚇得注銷了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并向公眾道歉。但CNN不依不饒地表示，“保留公布這位網友真實身份的權利”。這一頗失風度的舉動，讓美國輿論很是不屑。

7月9日的CNN網站首頁，頭條新聞是《特朗普之子小特朗普、女婿庫什納與俄羅斯律師會面》，導語中形容這是“特朗普團隊高層首度承認在競選期間與俄羅斯人見面”。去年6月，小特朗普、庫什納等人確實與一位俄羅斯律師見過面，但討論的是美國家庭如何收養俄羅斯兒童的事情，與競選無關。這條新聞被放大，顯示扎克要將“黑特朗普”進行到底的決心。

然而，正是CNN無底線的“通俄門”報道，引發了這家媒體空前的信任危機。不久前，CNN報道稱，特朗普上任前夕，其一名重要助手曾與俄羅斯某基金人員私下見面，討論解除美對俄制裁。但這則新聞并不準確，被刊出后不到36小時，CNN就將其撤下，表示這一稿件沒有達到采編要求，隨后向當事人道歉。3名相關記者辭職，CNN同時出臺新規定，此類報道今后要經過高層批準才能發出。

與此同時，一段偷錄的視頻再度引發公眾對CNN公信力的質疑。CNN制片人邦尼菲爾德在被問及“通俄門”時說，這些“都是瞎扯”“我沒有看到任何能夠指向特朗普犯罪的證據”。他也直言不諱地表示，CNN的管理層如此執著于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炒作所謂“通俄門”，就是為了收視率。“我們知道很多人不喜歡他（特朗普），他們希望看到他下臺。”

一系列的丑聞，把扎克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表示，準備以850億美元控股CNN母公司時代華納，并希望扎克離開。

患了結腸癌還拼命工作

扎克何許人也？一言以蔽之，一個能創造收視率奇跡的小個子猶太能人。

1965年，扎克出生在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地區的一個小城。早在讀高中時，他就以“小個子有大想法”的競選口號，當選為學生會主席。他在哈佛大學主修美國歷史，還是學生報刊的主編。畢業時，他信心滿滿地報考哈佛法學院，卻名落孫山。美國少了個精明的律師，卻多了個媒體高手。

1986年，扎克被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聘用，參加1988年夏季奧運會報道。他的工作熱情和寫作能力給當時的《今日秀》節目主持人簡·保利留下了深刻印象。保利幫助他取得了《今日秀》現場制片人的工作。6年后，26歲的扎克成為《今日秀》最年輕的執行制片人，并將其打造為全美最受歡迎、利潤最高的早間新聞節目。

當年NBC新聞節目總裁加特納回憶道：“那時候，《今日秀》節目沒做好，大家都很消沉。扎克一來就改變了氣氛。他充滿熱情，總是當機立斷，讓大家都感覺到我們可以做得最好。”扎克喜歡說：“要思考現狀，不斷質疑原有的商業模式。”一位同事回憶，扎克成天泡在新聞編輯室，經常通過電子郵件告訴主持人自己喜歡什么，哪些內容要改進。他拍板決定起用新主持人，在節目前半部分不放廣告，增加重大新聞報道，對總統候選人進行長達一小時的訪談，接受觀眾現場來電等，大大提升了節目人氣。

扎克的拼命精神也讓人印象深刻。1996年10月的一天，他走進主持人馬特·勞爾的辦公室，對勞爾說：“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昨天，我被診斷患有結腸癌，下個星期需要手術。但我會幫你完成交接班。”3天后，勞爾成為《今日秀》的新主播。而扎克在治療癌癥期間，將化療放在每星期五的下午進行，這樣他周末就可以回家休息，周一準時沖到辦公室。他說，自己就是不想讓任何人覺得他不能繼續工作了。最終，他切除了90%的結腸，但打敗了癌癥。“這讓我覺得，任何事情我都能應對。”

做新聞節目成功后，扎克進入了競爭更激烈的娛樂圈子，2000年成為NBC娛樂集團總裁，2003年又成為娛樂、新聞、有線集團總裁。

當時，NBC的主要對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將其最受歡迎的節目《幸存者》移至周四播出，與NBC的喜劇節目競爭。扎克從麥當勞的超大漢堡得到靈感，推出了超長節目來吸引觀眾。“如今，大家都將他們最好的節目變得超長。”他說。NBC的王牌節目是《老友記》，扎克親自出馬勸說演員們將演出合同延長兩年，并將每集節目時間延長10分鐘，節目一直做到第十季。《老友記》是NBC迄今最賺錢的節目。在扎克掌管下，NBC的營業收入從他接手時的5.32億美元飛漲到2003年的8.70億美元。

讓總統“天天看我們的節目”

做娛樂節目，讓扎克和特朗普結下了“戰斗友誼”。正是在他的支持下，NBC買下了特朗普的《學徒》節目，將這個房地產大亨變成了人人皆知的真人秀明星。扎克對特朗普有非常準確的評價：“我知道他有能力吸引大量的報道，我知道他很有魅力，他一直都懂得如何吸引注意力，所有這些至今都沒有改變。”

扎克在2013年接管CNN時，這家老牌新聞機構正面臨收視率下跌的困境。他的藥方是用有話題的新聞來重整旗鼓。他主張關注那些有看點、有爭議的故事，無論是一場風暴帶來的危機，還是一架失蹤的客機留下的懸疑，他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進行反復炒作。

當特朗普作為美國總統大選的一個“異數”出現時，扎克喜出望外。用他的話說，特朗普是“一個候選人、一種現象和一場危機的綜合體”。大選期間，CNN給了特朗普大量的報道時間。在報道公開辯論活動時，有時其他候選人還在說話，CNN的鏡頭已經轉向“特朗普即將出現的那個空講臺”。一位政治記者曾批評扎克和CNN給了特朗普的競選活動“不成比例的報道時間”，利用人們對特朗普的關注“搭車獲得了創紀錄的利潤”。對此，扎克還自辯稱：“CNN對特朗普的報道并不比福克斯新聞更多。唯一的區別是我們承認自己可能報得太多了。”他還說，如果其他候選人覺得自己被忽視了，他們應該先自己反省一下，誰讓他們不像特朗普那樣對采訪有求必應呢。

為了讓節目更“火爆”，扎克既報道特朗普的活動，又用了一批民主黨政客當評論員批特朗普。這些人的立場頗為激進，處處力挺民主黨人希拉里·克林頓，以至于CNN被特朗普的支持者戲稱為克林頓新聞網（Clinton Cable News，簡稱也是CNN）。扎克和特朗普兩人似乎也成了“死敵”。但其實，兩人更像是一場注意力大戰中的“搭檔”，共同炒熱一個個話題。

當特朗普成為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乃至當上總統以后，“批特朗普”成為美國主流媒體最愛干的事情之一，扎克的CNN也舉起了大旗。道理很簡單，對特朗普的批評帶來了高收視率和創紀錄的利潤。扎克曾在公司總部的辦公室里接受采訪，談到CNN在大選報道中的表現以及被白宮當成攻擊目標的體會時，他說：“特朗普聲稱CNN不值得看，但他了解這一點的唯一方式就是他看我們的節目，他每天都在看CNN。”對扎克來說，收視率是唯一重要的，“總統天天看我們的節目”甚至“天天罵我們的節目”，這是千金難買的廣告。

有人曾經問扎克，是否擔心特朗普可能會插手AT&T收購時代華納這件事，潛臺詞是“是否怕特朗普設法讓你丟工作”。扎克笑道，他不覺得特朗普給自己帶來什么壓力。“人們擔心他利用自己的地位來干預企業經營，但我想他懂得這一點。我覺得他的格局比這個大，我不認為他會那樣做。”的確，有扎克這么個識趣的對手吵架“吸睛”，對特朗普又何嘗不是千金難買呢？

當白宮指責CNN是“反對派”時，扎克舉起了“新聞質量”的大旗。他說，自己要告訴CNN的員工，不要害怕，去有故事的地方，報道“事實”。“不要被總統說的話或白宮做的事嚇住。”對扎克來說，新聞和利潤都是“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