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國志·魏志·倭人伝》看卑彌呼

金榮

摘 要：卑彌呼是歷史上有名的、統治了周邊小國的邪馬臺國的女王，一直以來有許多學者都對其進行過研究，但由于缺乏考古實證，有關她的一切謎團一直都沒有確切的答案。她統治的國家是什么性質？她本身是象征性的女王還是集神權、政權于一體的女王？本文根據中國晉朝陳壽所著《三國志》里所載有關卑彌呼的內容對這些問題進行解讀。

關鍵詞：卑彌呼；神道教；巫女

中圖分類號：B993.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21-0243-02

一、引言

據日本文化廳編纂的《宗教年鑒》顯示，人口只有1億2千萬左右的日本人，其信教者超過2億人。許多日本人都同時信兩個或三個宗教，這可能與日本人自古以來的宗教信仰有關。日本本土的宗教是神道教，據統計，現今共有神道神社8萬1千多家，神道的信徒有9800萬人左右。宗教是文化的核心。如今生活方式越來越現代化的日本人仍然受到宗教的很大影響。可以說，日本人在無意識中深深受到傳統文化、傳統的行為方式的影響。例如，夏季盂蘭盆節時回鄉掃墓，祭拜祖先。除了這些現代社會里還保留的傳統節日外，在有些地方還仍殘留古人的祭日活動。如在春天時向神祈禱豐收的春祭（祈年祭），豐收時感謝神明的秋祭（新嘗祭）。日本是個四季鮮明，擁有美麗大自然的國家。在這樣美好自然中生活的日本人，對大自然抱有一種“自然崇拜”的信仰。這就是古代日本人最樸素、最原始的宗教意識，這種宗教意識直至現在仍然根植于日本人心靈深處。

我們知道，直到八世紀中葉日本才使用漢字偏旁來標注日本語音，在此之前一直使用的是三世紀末傳入日本的漢字。有關日本歷史的書籍不管是《古事記》還是《日本書紀》里都是從建國神話開始的。卑彌呼是3世紀日本國未建立之前的統治了許多小國的邪馬臺國女王，也就是說，在古代日本沒有文字對其進行記載。而中國的史書《三國志·魏志·倭人伝》①里記述倭國情形時出現過關于卑彌呼的敘述。一直以來有許多日本學者希望能從神話中找到卑彌呼的原型，由此產生了熊襲的女酋長說、天照大神說、倭跡跡日百襲姬說、神功皇后說等等。另外，圍繞卑彌呼是自殺還是他殺而進行論述的有岡本健一、三木太郎等。對女王國所在地做研究的有水野正好、野上道男等人。但是，直到現在仍未有可信的證據出現，關于她的謎團仍有很多。

本文基于現有的一些先行研究為參考，通過《三國志·魏志·倭人伝》里對卑彌呼的記述再次解讀她。

二、邪馬臺國的性質

在解讀卑彌呼之前，首先要弄清她統治的邪馬臺國的性質。在這方面，日本學者之間存在著完全不同的看法。井上光貞認為是國家建立之前的過渡期的小國集合。上田正昭則認為是初期的君主專制體。由于關于邪馬臺國的資料很少，我們只能通過《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來解析。

首先，我們看看《三國志·魏志·倭人伝》里記載的內容：

（1）有屋室，父母兄弟臥息異處。

（2）已葬，舉家詣水中澡浴。

（3）其犯法，輕者沒其妻子，重者滅其門戶。及宗族尊卑，各有差序，足相臣服。

通過記載，可以看出此時已有“門戶”“宗族”共同體。古代倭人以“門戶”為基礎單位共同生活在一起，人人有自己的“屋室”，同血統的“門戶”構成“宗族”。宗族間存在尊卑差異。從“臣服”來看，階級之間上下尊卑應該是相當嚴格的。

（4）諸國文身各異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

（5）其俗，國大人皆四五婦。下戶或二三婦。

（6）其會同坐起，父子男女無別。

從（4）、（5）所載內容可以看出在當時確實存在階級差異，身份高的“大人”可以擁有四五個女子，而身份低的“下戶”則有二三個女子。且人身上的文身的位置、大小也代表著尊卑不同。但從6所記述的內容可以看出，家庭之間“父子男女無別”，大家平等地共同參與家庭生活各項事宜。所以，在當時邪馬臺國應該是男性為主導，但男女之間不存在尊卑差異。

（7）見大人所敬，但博手以當跪拜。

（8）收租賦。

（9）下戶與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傳辭說事，或蹲或跪，兩手據地，為之恭敬。對應聲曰噫，比如然諾。

（10）以婢千人自侍。

（11）卑彌呼以死，大作冢，殉葬者奴婢百余人。

從（9）的內容可看出，“下戶”對“大人”需“兩手據地”，或蹲或跪以示恭敬。其中處于“大人”頂點的女王卑彌呼有奴婢千人侍奉，死后為其建造“大冢”，且有殉葬者。另外，《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還多處記載了“生口”的說法。所以，可以推斷出，在當時的邪馬臺國至少存在著“生口”“奴婢”“下戶”“大人”這些階級。

另外據《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對女王國的描述可以推測出歸女王統治的應該有“奴國”“不彌國”“邪馬臺國”等多個國家，其中“南至邪馬臺國，女王之所都”。

從以上分析可以得出，邪馬臺國的結構應該是一個由“門戶”“宗族”小國女王國構成的，其中有“生口”“奴婢”“下戶”“大人”這些階級，是個階級分明的、男女平等的奴隸制小國集合體。

三、原始宗教中的巫女

眾所周知，自日本本土誕生的宗教是神道教。據統計，日本有8萬1千家神社，信徒有9千萬左右。最開始的神道教并沒有現在的這些建筑設施等，起初連正式的名稱都沒有，一直到了公元5至8世紀，佛教經朝鮮傳入日本，漸漸在當時的日本擴張開來，為了與“佛法”一詞分庭抗禮，于是便創造了“神道”一詞來區分日本固有的“神道”與從外國傳入的“佛法”。通過吸收外來宗教的文化，才漸漸形成了如今的神道教。神道教的神觀和其它宗教的神觀不同，是多神教，屬于泛靈多神信仰（精靈崇拜）。最初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天皇崇拜等為主，日本人認為有八百萬神（虛指，表示很多），視自然界各種動植物為神祇，如自然界的山川、森林、太陽、火、雷、動物（如狐、蛇）、祖先的靈等都成為他們祭祀崇拜的對象﹐因此有山神、水神、海神、田神、地神、雷神、太陽神（如天照大神）等等。

原始社會由于生產水平低下，人們對自然的認識不深，從而把遇到的不解之象歸結于鬼神的結果，而巫術就是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從《三國志？魏志？倭人伝》所記載的“其俗舉事行來，有所云為，輒灼骨而卜，以占吉兇，先告所卜，其辭如令龜法，視火坼占兆。”可以看出，這一時期古代日本人已經通過占卜“舉事”，信奉巫術。

據《周禮》所載，巫女，又叫巫祝，祩子，祝史，是掌管禮法、祭典的官職之一，能以舞降神、與神溝通，祭祀社稷山川，通常負責驅邪、潔凈、祈雨、祝禱風調雨順。始自原始社會中，類似于主祭、先知般。

《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記述的“乃共力一女子為王，名卑彌呼，事鬼道，能惑眾。”被認為是最早的關于巫女的記載。。卑彌呼所行的“鬼道”，就是巫術。“能惑眾”，表明她的巫術水平高，得到了公眾的追隨和信仰。日本神話傳說中多處提及巫者，《古事記》 和 《日本書紀》 中都記載了伊邪那崎和伊邪那美的創世神話。二神在婚育前有約，繞行天之御柱，逢而為婚。相逢時，女神伊邪那美先開口說話，導致生一殘疾之子，名曰水蛭子。后來他們回到天上請教天神，天神燒鹿肩骨占卜，告知“因女先言而不良，”。后來，他們終于生下了正常兒 （日本八大島）。從這段記述中可以看出：

（1）日本人認為女性的語言具有神秘的力量，女性被寄予更高的期待，而巫女正是能溝通神靈的女性。

（2）古代日本盛行占卜。《日本書紀》 神代篇中，稱男巫為猿田比古，巫女是天鈿女命 （亦即 《古事記》 中的天宇受賣命女神）。當諸神聚會于天安河，舉行祭神儀式的時候，天照大神心中不悅，躲進天之巖戶。天地一片黑暗之時，天鈿女命為引出天照大神恢復天地光明，女神騎在木桶之上，上身裸體，袒胸露乳，衣袋垂于臍下三尺，激揚舞蹈。女神扎發、以蔓藤束袖，手中拿著一把竹葉，以歌舞神事。巫和舞相伴，助興神樂。《古事記》和《日本書紀》均記載了這一傳說。從女神天鈿女命的舞蹈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巫師，她所展示的歌舞是一種巫術禮儀。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古代日本人崇敬天地自然神靈，信奉巫術，而具有神秘力量、能溝通神靈的巫女則成為人們敬畏的對象。

四、《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的卑彌呼

《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記載：“其國本亦以男子為王，住七八十年，倭國亂，相攻伐歷年，乃共力一女子為王，名卑彌呼，事鬼道，能惑眾，年已長大，無夫壻，有男弟佐治國。自為王以來，少有見者。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出入。居處宮室樓觀，城柵嚴設，常有人持兵守衛。”

首先，我們可以看出，邪馬臺國本來也是男性為王，并不處于母系社會。結合上述所說的當時男女平等參與家庭生活。可以推測出，男女之間地位是平等的，但男性擁有王位繼承權的體制應該已經形成。由于國家長期處于戰亂，為了緩和矛盾，卑彌呼以一女子的身份被“共力”為王。

其次，卑彌呼“事鬼道，能惑眾”，可見她應該是一位巫女，且法力很強。平時應該是居于深宮，專修法術，“少有見者。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出入”。

最后，應注意卑彌呼繼位時的年齡。“年已長大，無夫壻”，也就是說，她繼位時應該未成年，后來成年可以結婚時，也未有夫婿。她年少時肯定時沒有治國理政的能力的，所以應該有幾位“大人”專門負責國家的實務。卑彌呼成年后，居于深宮，遠離人民，一心修煉，應該也是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理國家的。“有男弟佐治國。”，其“男弟”就是輔助她治國的其中一人。

但是，這并不是說卑彌呼就僅是象征性的女王。我們要注意，卑彌呼時期的人們還處于蒙昧時期，人們對于鬼神的敬畏是無法輕易動搖的。所以，即使是輔助治理國家、可能掌握大權的“大人”，對鬼神也是敬畏的，因而對侍奉神明的巫女——卑彌呼也是不敢不尊敬的。

五、小結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卑彌呼并不是象征性女王，而是神權、王權集一體的巫女王，只是不實際管理國家事務。

本文僅是通過《三國志·魏志·倭人伝》中記載的內容來分析卑彌呼這位有名的女王，關于她的記載太少，以后還需進一步調查考證。

注釋：

①文中《三國志》所引用的內容皆出自1999年中華書局出版的《三國志（簡體字本）》（晉陳壽）

參考文獻：

[1]岡本健一.倭女王卑彌呼的結局——“以死”再考[J].人間文化研究，2005（03）.

[2]三木太郎.“魏志倭人伝”中的“告喻”和“以死”——卑彌呼他死説[J].北海道駒澤大學研究紀要，1982（03）.

[3]大谷光男.女王卑彌呼的金印——從“翰苑”中的倭國傳進行推測[J].二松學舍大學東洋學研究所集刊.1998（03）

[4]水野正好.女王論.奈良大學大學院研究年報2號[J].p65-79.199703

[5]野上道男.魏志倭人伝里倭的地理定位[J].日本地理學會發表要旨集，2015

[6]坂本義種.古代日本女性的栄光和沒落[J].龍谷大學論集，2007（07）.

[7]沈仁安.試論邪馬臺國的性質[J].日本問題，1988（04）.

[8]李廣志.論日本原始信仰中巫女的主體地位[J].民俗研究，20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