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豐
【摘要】文章結合教學實踐,認為在《發展經濟學》的課堂上必須闡釋清楚幾個重要問題:一是發展經濟學的核心命題是“國富國強”;二是“工業化和技術追趕”是發展經濟學的切入點;三是發展經濟學要與時俱進的不斷修正自身的理論體系:四是比較經濟史研究方法、專利制度設計和制度調整對于發展中國家的重要性。
【關鍵詞】《發展經濟學》;國富國強;工業化;技術追趕;專利制度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5XMZ088),本文是“廣西人文社會科學發展研究中心團隊建設”階段性成果。2017年度廣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學改革工程項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課程體系構(2017JGA138)。
一、發展經濟學的核心命題是“國富國強”
托馬斯·R·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在給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的一封信中曾寫道:“探求國富國窮的原因是一切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重中之重。”(傅軍,2009)毋庸諱言,“國富國窮”是經濟學最古老,但又是歷久彌新的課題。這一主題可以說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根本命題,所以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的經濟學家將智力資源投入其中。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盧卡斯(Lucas,1988)曾感嘆道:“國家間的收入水平和增長率差異如此之大,以致于一個經濟學家一旦開始關注經濟增長問題,那么其他一切命題都不再具有吸引力了。”誠如盧卡斯所言,世界各國之間的增長績效差異的確非常驚人。其實在更早的時候,經濟學家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現象。為了解釋這一現象,新古典增長理論將技術作為一個外生變量納入增長模型(Solow,1957),并認為后發國家可以通過引進技術縮小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全球經濟最終會出現收斂。而現實世界中這種差距還在不斷拉大之中,也即富國越富,窮國越窮了。內生增長理論試圖彌補新古典增長理論的缺陷,將技術和知識作內生化處理,這的確能夠更好地解釋經濟增長,但仍然存在很多問題需要進一步厘清。從根本上來說,內生增長理論仍然是靜態的均衡分析框架,而且對促進經濟增長的各因素之間的協同效應關注不夠。
二、“工業化和技術追趕”是發展經濟學的切入點
第一次工業革命以降,世界經濟發展進入快車道,工業化的推進和技術進步成為經濟增長的根本動力,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差距主要體現為工業化水平和技術水平的差異。因此,發展經濟學要以工業化和技術追趕作為切入點,來探討后發國家的追趕戰略。后發國家的工業化和技術追趕是一個歷時變化的動態過程,主流經濟學的靜態分析框架在解釋這一動態問題時是有缺陷的。因此,運用演化經濟學的動態分析方法來闡釋這一問題是更為合適的。作為演化經濟學的重要分支,以埃里克·S·賴納特(Erik S.Reinert)和張夏準(Ha-joon Chang)為代表的演化發展經濟學可以作為主要分析框架。他們追隨德國歷史學派先驅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 List)的傳統,以生產、知識和創新為中心,為后發國家的工業化和技術追趕指明了方向,并提出了一系列政策主張。而演化經濟學的技術追趕理論、路徑依賴與路徑創造理論以及技術進步與制度匹配理論,可以成為發展經濟學的理論基礎。
發達國家在發展之初,都經歷了一段通過保護國內報酬遞增產業,以此追趕領先國家的發展歷程。通過保護主義,實現本國工業化和對發達國家的技術追趕,從早期的英國、美國、歐洲大陸、日本,一直到最近的韓國和中國臺灣,這一模式一直得以復現。然而,同樣采用保護主義手段推進本國工業化的拉丁美洲國家和南亞國家(如印度),卻沒有那么成功。因此,教師講授時要特別強調,后發國家的工業化和技術追趕,雖然保護主義是必要的,但還遠遠不夠。通過對成功實現追趕和追趕失敗兩個組別國家的比較經濟史研究,不難發現,雖然都是保護主義,但具體的政策工具箱是有區別的。如果上升到機理的高度,那么后發國家在工業化和技術追趕進程中,要采用“好的保護主義”,遠離“壞的保護主義”。更為關鍵的是,通過實施保護主義戰略,隨著國內產業部門的壯大,實現了組織創新和技術創新良性互動的局面。而在國家層面,通過產業保護而發展壯大的國內大企業建立起了研發制度,加上政府支持的國家實驗室以及教育基礎設施等的完善,國家創新系統得以建立,這又進一步促進了工業化和技術追趕。
三、發展經濟學要與時俱進和不斷修正自身理論體系
雖然發展經濟學能夠較好地解釋發展中國家的追趕型工業化,但該理論體系也存在著時空局限性,因此,對其理論成立的假設前提作進一步的厘清是非常必要的。也就是說,在講授《發展經濟學》時不能停留在用理論來解釋經濟現象的層面,在運用發展經濟學理論來解釋后發國家的追趕現象時,要同樣注重對該理論體系的拓展和完善。發展經濟學很好地解釋了歷史上后發國家的追趕和欠發達現象,但放在全球化和國際分工的新背景下,進一步豐富它的政策工具箱是必要的。所以授課時必須講清楚,在模塊化生產和價值鏈斷裂的國際分工新形勢下,再加上TRIPS和WTO等國際規則體系的制約,傳統保護主義的實施空間已經非常有限。因此,筆者提出的“選擇性專利保護”策略,可以成為后發國家向價值鏈高端環節攀升的有效手段。而隨著工業化的深入和技術不斷趨近世界前沿,制度也要做出不斷的調整,以適應這種變化。以中國的政策實踐為例,隨著工業化進入后半程,技術也越來越接近發達國家,因此,教師講授時也要特別強調,中國應該轉變發展戰略,注重保護國內市場與鼓勵技術創新并重,從而實現國內經濟良性大循環。
在發展經濟學學術傳統中,保護主義之于后發國家工業化和技術追趕的重要性,是始終被強調的。這也是發展經濟學理論的題中之義,在賴納特和張夏準看來,選擇和保護高質量(報酬遞增)產業活動對經濟發展而言是基礎性和根本性的,這也是其富國策中的核心觀點。然而,這一觀點成立有一個隱含的假設前提,即作為實施保護主義和選擇正確產業活動的行為主體——國家——必須具備較強的能力,在這一點上,發展經濟學沒有深入展開。因此,教師授課中有必要將比較政治經濟學中“發展型國家論”和發展經濟學進行創造性綜合,嘗試將“國家自主性”和“國家能力”等概念納入發展經濟學的分析框架,從而對其隱含的假設前提作一個較好的補充解釋。除此之外,也有必要對國家自主性進行對內、對外兩個層面的闡述,并豐富國家能力的內涵,將其細分為政策的制定和實施能力、產業甄別能力、尋租抑制能力和政策動態調整能力。將“發展型國家論”和發展經濟學兩個體系加以融合,筆者認為是一種有意義的嘗試。
四、《發展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其他問題
(一)比較經濟史研究方法的重要性
運用比較經濟史的研究方法,對當今發達國家的工業化歷史進行簡單梳理,發現保護主義是后發國家在追趕型工業化階段必不可少的政策手段。無論是實行重商主義政策的都鐸王朝時期的英國,還是在追趕階段實行高關稅政策的美國,可以說保護主義是一以貫之的。歐洲大陸國家的效仿和追趕同樣體現為濃厚的保護主義色彩,德、法等國家除了運用關稅手段,還禁止本國的技術人員外流,并向外國大量派出工業間諜以吸引優秀的技術人員。亞洲的日本和韓國同樣是在一整套嚴密的保護主義政策體系下實現了工業化,并通過“逆向工程”以及“引進-消化-再創新”等手段,在很多技術方面實現了對西方發達國家趕超。而在另一些國家,比如拉美國家在早期也實行具有保護主義色彩的“進口替代”戰略,但此后工業化陷入困境,追趕績效遠不及東亞國家。筆者在講授時給出的解釋是:保護主義政策要隨著工業化深入不斷做出調整,也即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制度要做出相應的調整。追趕成功的國家都做到了這一點,而追趕失敗者往往都陷入制度僵化,產業政策被利益集團俘獲等困局。因此,保護主義是后發國家工業化和技術追趕的必要但非充分條件。
(二)全球化時代專利制度設計的重要性
在講授時筆者指出,在新的全球分工格局和產業價值鏈高度分解的大背景下,歷史上使美國和德國實現趕超型工業化的傳統保護主義策略對當今的后發國家已經不再適用,加之1994年在WTO框架內簽訂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簡稱TRIPS協議),更加劇了后發國家技術追趕的難度。在現有的WTO和TRIPS等全球規則體系下,當年幫助日本和韓國實現技術追趕的“引進-模仿-消化吸收-再創新”模式和“反向工程”為主的追趕道路也已基本被堵死。因此筆者提出,后發國家必須在借鑒追趕型工業化國家成功經驗的基礎上,結合當今國際政治經濟新背景,制定本國的工業化和技術追趕戰略。
(三)制度調整之于發展中國家的重要性
在課堂講授中必須重視中國的政策實踐。筆者以改革開放之后中國工業化和政策實踐為例,論證了工業進程中制度調整的重要性,進一步對發展經濟學的理論框架進行了拓展。筆者指出,經過30多年的高速發展之后,中國的稟賦結構正在發生變化,資本的相對稀缺程度大為降低,技術水平和技術能力也有相當大的提升,再加上人均收入水平的持續提高,國內市場空前擴大。中國正處于一個產業結構調整的關鍵時期,在這個時期,工業化戰略和技術政策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筆者認為,中國現階段正處于由技術追趕階段向趕超階段的轉換期,在這個關鍵轉折點上,國內市場保護比任何時候都要重要。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靈活的關稅政策、非關稅手段和FDI限制等措施成功地保護了國內市場,那么我們可以通過發展適宜性的本土技術深入推進工業化,并實現良性的國內經濟大循環。
【參考文獻】
[1]Lucas,L.On the mechanic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J].Monetary Economics,1988,22(0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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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毅夫.新結構經濟學——反思經濟發展與政策的理論框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