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鴉的鴉
我曾經,只是想要一封情書
■涂鴉的鴉

大約是2011年的冬天,在微博上看到被瘋轉的寧財神寫給周迅的情書。覺得很喜歡,就在網上扒拉來轉到空間。在書信最后他寫:“希望她一直別嫁人,到80歲時,我也老了,在街頭偶遇,走過去搭訕,摘下棒球帽,道一句:‘周公子,我喜歡你好久了,能把手給我牽一下嗎?’”簡直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那時候我還很文藝范兒,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收到過正兒八經的情書。我的生日正是年末,所以死纏爛打讓男朋友手寫一封情書作為生日禮物,其他的都不收。他是理科出身,對于咬文嚼字多有抵觸,伏案疾書了半個月,最后給我的是一張在設計室順手拿的皺巴巴的A4紙,上面是如蟲子一樣丑丑的字。我依然笑納了,并小心珍藏起來。
總覺得,一封手寫的情書,筆墨落紙生根,是溫暖而有情懷的。
第一次看到情書,是在四年級的某個周末,我回學校拿落下的書本,無意間看到了夾在同桌課本里的信紙。時隔多年,我還依稀記得里面的內容,信的最后寫:“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碑敃r,年幼的我被這樣的字句深深震驚了,覺得寫這種話簡直就是不正經的代表。少年時代對感情的認知總有點偏執可笑,直到后來才發現,當年的那封情書,也不過是抄了經典歌詞拼湊而來的。這位從兒童時代就很擅長寫情書的男孩,從初中到大學一直不缺女朋友,所以,有時候精通一門撩妹技能是多么有必要。
那些年,手寫書信還非常流行。因為我的作文成績好,中學時代多次被邀請成為情書槍手,得到的報酬往往是一個棒棒糖或者一盒果凍。發現寫情書可以牟利,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節操”。幫別人寫過的眾多情書里,甚至還夾雜著為了裝文藝而存在各種語法錯誤的英文。直到有一天,院子里的小伙伴讓我幫他寫一封情書,那時候他還是個豆芽菜。想不到豆芽菜居然也有春天,我猜測了一圈,也沒有猜中他的意中人。因為他給了一打棒棒糖的報酬,所以我寫得很賣力。我文思如泉涌地給他寫完,興高采烈地捧著棒棒糖回家了。
第二天,我在書包里翻到一張粉紅的信紙,信封上赫然寫著:“黎小艾收。”我忐忑地打開,里面的內容似曾相識,再仔細看時,發現簡直一模一樣——院子里的小伙伴把我寫的內容一字不漏地抄了一遍,最后正兒八經地在落款處署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時我家教甚嚴,就在我老爹推門而入檢查作業的那一瞬間,我做賊心虛地把整張紙塞進了嘴里。就這樣,我人生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原創還是我自己,未及焐熱,就直接下肚了。
高中是插卡打電話的年代,校內的公用電話少,下課時間不夠排隊,所以和外界的交流就更多地轉移到了書信上。食堂、教室、宿舍三點一線也無甚好寫,但我們居然也能從翻墻外出、吐槽老師這些事中寫出兩三頁紙。其中有一個筆友,字寫得很漂亮,素描畫得也很棒,每封信都是圖文并茂。我也學著書上看來的情節,做過一些矯情的事情,比如在信封里塞了一枚硬幣,杜撰一通這枚硬幣的意義所在,竟然也把對方感動得稀里嘩啦。
大學時也寫過專屬的情書,斷斷續續地寫了很長一封,趁著畢業兵荒馬亂,才敢偷偷塞進對方的課桌,也沒有署名。而后畢業,各奔東西。今年年初,他終于主動聯系了我,熱情地說:“黎小艾同學,我給你介紹一個好產品?!?/p>
有些深情款款,最后的結局總有點莫名其妙。
年末的長沙哈氣成冰,我再一次失戀,失戀的人就該回家。在家里吃喝拉撒、睡覺,不想任何事,有一天突然想起那人渣還給我寫過一封情書,于是想扒拉出來進行人道毀滅。我媽一邊微信搶紅包,一邊告訴我,當年那些書啊、信啊、本啊,她都以一塊錢一斤的價格當廢紙處理了,我哭笑不得。
相遇、戀愛,直到分開,我都沒有告訴當初的男朋友,讓他送情書,更多是因為他那時太窮,買不起貴重禮物,所以就故意找了個托詞。
而現在,筆記本換成了筆記本電腦,紙介書變成了電子書,涂改液的市場越來越小,那些紙香彌漫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在微信、微博橫行的年代,逢年過節百度一下,復制,粘貼,群發,所有祝福都千篇一律,所有情話都似曾相識。
我開始無比期盼,還能有一個人能伏案用心寫字,哪怕是寫相遇時的一朵花開,寫等待時的忐忑,寫上下班的所見所聞,哪怕寫成丑丑的一團,那也無比珍貴。
那些翻越千山萬水的、白紙黑字的告白,往往比一封即發即到的宋體五號字來得暖徹心扉。
而我曾經,也只是想要你一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