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蘭蘭
(汕頭大學法學院,廣東 汕頭 515063)
社會網絡對農村婦女干部職務升遷的影響研究
——基于對廣東省村“兩委”女干部培訓學員的抽樣調查
徐蘭蘭
(汕頭大學法學院,廣東 汕頭 515063)
為了解社會網絡對于農村婦女干部職務升遷的影響效用,以廣東省316位村兩委女干部為抽樣樣本,分析了人力資本、先賦因素、初始地位、政治資本、社會網絡資源和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各項自變量對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的影響,以及這些自變量之間的相互關系。分析結果顯示:社會網絡與職業提升之間存在著因果效應;社會網絡的質比量更具重要意義;教育程度、年齡、黨員身份、家庭背景等因素不僅對女村干職職務升遷有著程度不一的影響,也會對女村干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和社會資本狀況產生作用。在推進農村婦女參政中,應正視社會網絡對提升參政機會和層級的積極作用;同時警惕社會網絡對女村干職業發展可能存在的負面影響。
社會網絡;農村婦女干部;職務升遷
社會網絡與職業獲得研究是社會網絡研究領域的一個經典課題。作為一種將社會成員聯結在一起的關系模式,社會網絡被認為有利于群體內成員構建社會資本,并借以獲取信息和資源、職業提升以及社會支持。[1]縱觀國內近20多年來的相關研究,大多沿襲格蘭諾威特和林南的理論傳統,并多集中在進城農民工、大學生和下崗工人的求職、社會網絡重構及其職業流動等議題,對干部這一群體著墨甚少。通過文獻搜索可以發現,與干部群體有關且較有影響力的研究仍是周玉對福建、江西省黨校部分學員進行的實證調查。[2]魏永峰曾指出,迄今為止的各種經驗研究結果并未證明社會資源的獲取與動用概率之間存在正向關系這一基本前提假設成立,因此只能證明個人的社會網絡資源和實際動用的社會資源與職業獲得之間分別存在關聯性,并不足以表明社會網絡對職業獲得具有因果性效應。[3]
盡管國內也有數篇從社會支持網絡視角研究農村婦女參政或女村官社會資本狀況的研究成果,但基本都是采用個案調查和訪談等質性研究方法。這些研究提供了農村婦女參政的社會支持網絡狀況的一些具體細節和社會資本獲得途徑的情境描述,但由于個案訪談樣本的數量有限性,其研究結果難以推論到更大的總體。本文意在彌補上述研究之不足,通過定量研究方法在相對較大的樣本量范圍內對社會網絡與女村干職務升遷的影響進行界定和考察,其研究結果可以與已有的質性研究結論相互驗證、相互補充,有助于形成就這一議題更為精確、更具普適性的新發現。
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建立了本研究的理論模型,基本涵蓋了過往關于職業地位獲得研究的幾種主要理論(包括人力資本理論、先賦-自致理論、社會資源理論和社會資本理論等)的相關解釋變量(見圖1),其重點在于:其一,突出個人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與其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之間的關聯性;其二,關注影響女村干職務升遷的各種因素之間的關系和相互作用。

圖1 關于女村干職務升遷的社會網絡理論模型
1.女村干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的影響因素假設。林南所建立的社會資源理論提出,人力資本、初始地位和個體的社會關系決定了個體所能攝取的社會網絡資源。[4]有西方的經驗研究發現,不同的年齡具有不同的社會網絡規模,個體的網絡規模在30多歲后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縮小。[5]但周玉指出,在職干部的社會網絡以業緣關系為主要構成,在退休前年齡越大則資歷越深,網絡資源也會更加豐富。[2]胡榮等人對八城市市民的實證調查研究發現,黨員與非黨員擁有的網絡資源存在著顯著差異。[6]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a:個人的人力資本水平越高,女村干的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
假設1b:個人的政治資本越豐富,女村干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
假設1c:年齡越大,女村干的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
假設1d:初始地位狀況越好,女村干的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
2.女村干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的影響因素假設。廖旖旎、聶建亮的個案研究發現初始位置對鄉鎮女干部獲取社會資本具有顯著影響,主要涉及父母資源、教育、友緣、業緣關系等。[7]博克斯曼等人的研究發現,教育程度較高或社會資本豐富的人更傾向于通過非正式途徑謀得現職。[8]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a: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女村干越有可能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
假設2b:初始地位狀況越好,女村干越有可能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
假設2c:政治資本越豐富,女村干越有可能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
假設2d:女村干的人力資本水平越高,在職務升遷中越有可能使用社會資本。
3.女村干職務升遷的影響因素假設。中尾桂子的研究發現,個體的職務升遷會直接受到其個人資源(如教育)和擁有社會資本的影響。[9]張順、郭小弦的研究指出,在體制內勞動力市場中,個人的受教育水平、父親的受教育水平、個人的初職經驗、工作經驗、黨員身份等,均對其職業地位的獲得起到了顯著的正面影響。[10]周玉的調查結果表明,個體的年齡、教育程度、家人的行政級別、網絡多元性、網絡頂端、實際幫助者的地位及關系強度,均對干部的現任級別具有正向的顯著性影響。[2]本文由此得出以下假設:
假設3a:人力資本水平越高,女村干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務升遷;
假設3b:政治資本越豐富,女村干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務升遷;
假設3c:年齡越大、初始地位狀況越好,女村干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務升遷;
假設3d:社會網絡資源越豐富,女村干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務升遷;
假設3e: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狀況越好,女村干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務升遷。
本文的調查樣本來源于全國民政部和李嘉誠基金會主辦的展璞計劃——農村社區發展項目暨村女“兩委”和基層民政干部能力建設項目。參訓的女“兩委”干部來源地均分布于廣東省除珠三角地區以外其他15市下轄縣鄉鎮,從2014年11月至2015年9月間共舉辦20期培訓,完成全程參訓任務女村干合計731位。在此期間,筆者帶領學生調查員針對上述731位參訓學員總量進行抽樣問卷調查。由于廣東省農村婦女參政的整體水平相對較低,導致參與展璞計劃培訓的村“兩委”正副職主任或書記的女村干比例尚不滿16%,而“兩委”委員比例則高達79%。為保證問卷樣本女村干的各級職務分布的相對均衡,本研究將所有參訓正副職女村干列為調查對象,而村“兩委”委員則按其參訓人數總量的40%比例進行隨機抽樣。調查要求每位女村干在調查員一對一協助下獨立完成問卷并現場回收,共計回收問卷323份,其中有效問卷316份,有效率為97.83%。
1.職務升遷。對女村干的職務升遷的衡量指標是其當前所擔任的村“兩委”職務的級別,共分為四個等級,從低到高依次是:“婦女主任或計生專干等”“村委會委員或村黨支部委員”“村委會副主任或村黨支部副書記”“村委會主任或村黨支部書記”。該項為定序變量。
2.社會網絡資源狀況。本文主要參照邊燕杰、李煜的“拜年網”方法來獲得被調查者的社會交往網絡規模和網絡多元性,[11]這兩項均為定距變量;同時運用美國綜合社會調查“重要問題討論網”方式,分析女村干實際能夠獲得各種工具性或情感性幫助的社會關系網絡。本文通過詢問被調查者“在工作和個人生活中遇到重大問題時需要找人商量首先考慮的五個人”及這些人的性別、年齡、教育程度、政治身份、職業聲望①本文參考張文宏、李沛良、阮丹青對城市居民職業分類級別的劃分,[12]并結合我國農村地區的實際狀況,將本文中的職業聲望劃分為由低到高五個層次:(1)農民;(2)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和非正規就業市場的被雇傭者等;(3)普通白領階層:包括黨政機關、事業單位無行政職務的辦事/工作人員和非體力勞動公司或企業雇員職員等;(4)小雇主/私營業主:小微型私營企業的所有者或法人以及家庭作坊小業主等;(5)專業行政管理階層:包括黨政機關、國有和集體企事業單位科級及以上行政管理人員,大中型企業核心經營管理層等。、與被調查者的關系以及彼此相熟程度等問題,來測量被調查女村干的社會支持網絡密度、異質性和網絡頂端幾項主要指標。具體來說,社會支持網絡密度的衡量由兩個指標構成:其一是討論網中與被調查者有親屬關系的成員比例,其二是討論網中各個成員之間的關系強度。社會支持網絡異質性的測量則由成員的性別、年齡、教育、政治身份、職業聲望五個指標組成②測量性別、教育、職業和政治身份網絡的異質性運用的是IQV指數,測算公式為k(n2-∑f2)/n2(k-1),其中n=全部個案數,k=類別數目,f=每個類別的實際次數。年齡異質性則使用討論網成員的年齡標準差(SD)來衡量。。這幾項均為定距變量。
3.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本文對于女村干職務升遷過程中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的測量主要采取以下幾個維度:(1)是否使用社會網絡資本:即獲得現任職務過程中是否向他人咨詢信息或尋求幫助(虛擬變量,否=0);(2)網絡規模:即在獲得現職過程中提供信息或幫助的人數,為定距變量;(3)與求助關鍵人關系類型和熟悉程度:即被調查女村干與獲得現職求助過程中幫助最大的關鍵人的關系類型。本文按從弱關系到強關系的順序將關系類型分為相識、朋友、親屬三類③本文中的親屬關系包括家庭成員、血緣親戚和姻親關系;朋友關系包括父輩朋友、交往密切的鄰居、同學、戰友、同事等;相識包括非親非友的各種直接或間接關系人。,該變量近似等于定序變量;(4)求助關鍵人的職業聲望。
4.人力資本。以被調查女村干的教育程度和以往接受各種專業培訓的次數兩項指標來衡量,前者為定序變量,后者為定距變量。
5.先賦因素和初始地位。本研究中考察的被調查者先賦性因素和初始地位主要包括年齡、前職職業聲望及其家庭背景狀況三個變量。考慮到僅有4.1%的樣本女村干為未婚,因此對女村干家庭背景狀況的衡量由其父親、公公和丈夫各自的受教育程度、職業聲望和行政級別三方面指標組成。年齡和家庭背景狀況為定距變量,前職職業聲望為定序定量。
6.政治資本。以被調查者是否具有黨員身份(虛擬變量,否=0)來衡量。
本研究中的定量數據資料的分析是通過SPSS19.0統計軟件輔助完成的。統計分析主要采用四種方法:因子分析、多元線性回歸分析、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和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
在本研究中,被調查者的家庭背景狀況、社會支持網絡的密度和異質性變量均由兩個或多個衡量指標構成,因各變量的衡量指標之間存在較強的相關性,特運用因子分析以獲得上述三變量各自的綜合因子得分。本文以回歸法確定綜合因子,其計算公式的模型是:

由因子分析獲得的被調查者家庭背景狀況、社會支持網絡的密度和異質性三個變量均為定距變量。
在分析影響女村干社會網絡資源狀況的各個因素時,由于構成因變量社會網絡資源的網絡規模和網絡多元性,以及社會支持網的網絡密度、異質性和網絡頂端幾項指標均為定距變量,因此可以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基本公式是:

在分析女村干職務升遷過程中是否使用社會資本時,因變量為“是否使用社會網絡資本”,這是一個虛擬變量,取值只有“是=1”“否=0”這兩項,因此適用二元Logistic線性回歸分析,其基本公式是:

在研究影響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的影響因素時,因變量“現職級別”為定序變量,因此適用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計算各個門檻兩側的累積發生比的對數的基本公式為:

316位樣本女村干的平均年齡為37.98歲,高達97.8%的樣本女村干為漢族,與廣東省民族分布的總體狀況基本吻合。樣本女村干中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比例達到76%,其中大專學歷占37.3%,高中或中專學歷占36.7%。樣本女村干中黨員占83.5%,已婚女村干占93.7%。在所擔任的現任職務方面,婦女主任和計生專干的比例為9.8%,村兩委委員占63.9%,村兩委副主任或副書記為11.4%,正職主任或書記為14.9%。
本文以女村干社會交往網絡的網絡規模、網絡多元性,以及社會支持網絡的網絡密度、網絡異質性和網絡頂端為因變量,分別建立起多元線性回歸模型一、模型二、模型三、模型四、模型五,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由此可見:

表1 女村干社會網絡資源的影響因素: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第一,人力資本對女村干的交往網絡多元性以及支持網絡密度、異質性和網絡頂端均有顯著影響,假設1a基本成立。從模型一分析結果來看,女村干的教育程度和專業培訓次數對其社會交往網絡的規模不存在顯著影響,但模型二的數據表明這兩個變量均在小于0.04的水平上對女村干社會交往網絡的多元性產生正向影響。在模型三中,教育程度的回歸系數為-0.258且在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這說明隨著教育程度的提升,女村干的社會支持網絡密度會相應下降。從模型四的分析結果來看,女村干的專業培訓次數與其社會支持網絡的異質性呈現負向相關關系,也就是說女村干的專業培訓次數越多,其支持網絡的異質性越低。模型五的分析結果表明,女村干的教育程度與其社會支持網絡頂端存在著一定正向相關性。上述研究發現表明:女村干的人力資本水平越高,其社會交往網絡中成員職業類型越豐富,其社會支持網絡中非親屬的比例也就越高,網絡成員之間的關系緊密度越低、異質性也會下降,網絡頂端也會隨之提升。
第二,回歸分析顯示,是否具備黨員身份對女村干的社會交往網絡規模、社會支持網絡的密度、異質性和頂端均無顯著性影響,但與社會交往網絡的多元性之間則存在一定的正向相關性。假設1b僅部分成立。
第三,從模型二分析結果來看,女村干的年齡與其社會交往網絡的多元性之間存在正向顯著關系,但對交往網絡規模沒有顯著性影響。單因素方差分析顯示,40歲之前年齡段的女村干隨著年齡增長,社會交往網絡的規模會擴大,但40歲之后會逐漸降低。模型三和模型五的分析結果表明,女村干的年齡與其社會支持網絡的密度之間存在顯著的負向相關性,與支持網絡頂端則是十分顯著的正向相關性。假設1c基本成立。
第四,從模型一、二、四、五的分析結果來看,前職職業聲望與社會交往網絡的規模、多元性以及社會支持網絡的異質性和網絡頂端均存在正向相關關系,家庭背景與社會交往網絡規模、多元性和社會支持網絡頂端也呈現正向相關關系,因此假設1d基本成立。
如表2所示,以女村干在現任職務獲得過程中是否有向他人咨詢信息或求助行為因變量而建立的Logistic回歸分析模型,在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具有統計意義。其分析結果說明:

表2 女村干現職獲得中是否使用社會資本的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
第一,從變量決定系數的顯著度來看,在衡量社會網絡資源的各項指標中,與女村干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可能性之間存在顯著性聯系的是交往網絡的多元性,交往網絡規模、支持網絡密度、異質性和網絡頂端的影響均不具有統計顯著性。從Exp(B)系數來看,在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交往網絡多元性每增加一個分值,女村干在現職獲得過程中使用社會資本的發生比就是原先的1.154倍。總的來講,“社會網絡資源的擁有和運用概率之間存在正向關系”的假設在交往網絡多元性這一層面得到充分驗證,前文所述假設2a基本成立。
第二,從變量決定系數的顯著度來看,反映先賦因素和初始地位的三個變量均未表現出對因變量的任何顯著性影響,這表明初始狀況越好的女村干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的可能性未必就更高,假設2b在本研究中沒有獲得經驗數據的支持。
第三,是否具有黨員身份對于因變量的影響也不具有統計顯著性,假設2c不成立。這與初始地位的分析結果類似,它表明黨員身份與女村干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的可能性之間沒有關聯性。
第四,變量決定系數的顯著度表明,反映人力資本的主要變量“教育程度”與女村干在職務升遷中使用社會資本的可能性之間存在一定的正向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在小于0.1的顯著性水平上,女村干的教育程度每提升一級,其在現職獲得過程中使用社會資本的發生比就增加1.454倍。假設2d基本成立。
為了解影響女村干職務升遷的各種因素的作用,本文以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為因變量建立起有序Logistic回歸模型(見表3),該模型在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具有統計意義,其主要分析結果如下:
第一,女村干的教育程度越高,其現任職務的級別也就越高,假設3a基本成立。變量決定系數表明反映人力資本狀況的主要因素之一“教育程度”對女村干的現任職務級別產生了正向影響。另一因素“專業培訓次數”則未表現出對女村干獲得現職的明顯影響。
第二,政治資本對于女村干的職務升遷具有十分顯著的影響,假設3b成立。變量決定系數說明反映政治資本的變量“是否具備黨員身份”對女村干的現任級別具有正向影響。
第三,年齡對女村干職務升遷十分顯著的影響,而初始地位也對女村干的現職級別的影響也顯現出統計顯著性,假設3c成立。在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上,年齡與干部的現任職務級別成正相關關系。這符合干部職位晉升與資歷掛鉤的一般規律。反映初始地位的主要變量“家庭背景狀況”在小于0.05的顯著性水平上對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具有正向影響,而前職職業聲望則未表現出顯著影響。

表3 影響女村干職務升遷因素的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
第四,交往網絡的多元性和支持網絡的密度對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的影響具有統計顯著性,其他三個反映社會網絡資源狀況的自變量“交往網絡規模”、“支持網絡異質性”和“支持網絡頂端”均未表現出顯著性影響。回歸系數顯示,在小于0.01的顯著性水平上,女村干的社會交往網絡密度越低,現任職務的級別也就越高;社會交往網絡多元性對職業晉升也具有一定的正向影響作用;博特指出,網絡密度越低,網絡中的結構洞就會越多,成員所擁有的社會資本也就會變得越豐富[13]。上述分析結果說明,擁有較多元化的社會網絡和較豐富的社會資本會更有助于女村干的職業晉升,因此假設3d基本成立。
第五,分析結果表明,女村干獲得現職過程中咨詢意見或尋求幫助的人數以及與關鍵人的關系類型對職務高低并無顯著影響,主要還是在于關鍵人的職業聲望以及女村干與關鍵人的熟悉程度。回歸系數顯示,女村干與獲得現職過程中對其幫助最大的關鍵人關系越密切,且關鍵人的職業聲望越高,越有可能獲得較高的職業晉升,假設3e基本成立。這一分析結果符合邊燕杰的強關系力量假設,即在較為穩定和封閉的體制環境下,人情關系的強弱起關鍵性作用[14]。
本文通過對廣東省316名樣本女村干的統計調查分析,得出以下研究結果:
第一,社會網絡與女村干的職務升遷之間的確存在因果關系。本文以“拜年網”和“討論網”來測量女村干所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狀況,以“獲得現職過程中是否向他人咨詢信息或尋求幫助”來確定實際動用的社會資本。表2的分析結果表明,社會交往網絡的多元性越強,女村干越有可能在職位獲得中使用社會資本,這說明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和動用概率之間存在著一定的正向相關性。而表3的回歸分析結果也說明,擁有的社會網絡資源狀況越豐富、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狀況越好,女村干現任職務的級別就會越高。魏永峰所提出的社會網絡對職業獲得具有因果性效應須具備的充分條件——社會資源的擁有與社會資源的動用之間、前兩者與求職結果之間均存在正向關系——得到了證實。
第二,對女村干的職務晉升而言,社會網絡的質比量更重要。分析結果說明,大規模的人際交往未必能提升女村干職務晉升的機會,交往類型的多元化、較強的關系強度和較高的交往層次才會發揮效用。表2的研究結果反映出一些女村干盡管擁有較為豐富的社會網絡資源,但也未必就一定會在其職務升遷中真正使用這些資源。通過補充訪談筆者發現,不少女村干對于是否使用社會資本往往較為顧忌,她們擔心這樣做會被他人解讀為女干部能力不佳,才會靠“跑關系”獲得職務。然而,表3的回歸分析結果表明,在女村干參與村級治理的過程中,能否認識較高社會地位聲望的關鍵人以及與關鍵人建立足夠密切的關系,對女村干職業地位發展具有重大影響,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第三,除了社會網絡之外,年齡、家庭背景等先賦性因素、人力資本等后致性因素,以及政治資本均對女村干的職務升遷具有程度不一的影響。從變量決定系數的顯著度來看,在發揮作用的各個自變量中,年齡和作為體制性因素的政治資本的影響效用最大,其次是家庭背景狀況,再次是教育程度。除了直接影響女村干現任職務級別以外,一些先賦和后致性因素還與女村干的社會網絡資源狀況和實際使用的社會資本之間存在統計顯著性關系,從而間接影響到女村干的職位獲得。例如教育程度、專業培訓次數、黨員身份、年齡、前職職業聲望和家庭背景狀況,均與女村干的社會交往網絡多樣性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而教育程度和年齡對女村干的社會支持網絡密度也具有明顯影響,教育程度還會影響到女村干在現任職務獲得過程中是否會實際動用社會資本的機率。
上述研究發現對于促進農村婦女參與村級治理和鼓勵更多女村干提升政治參與層級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一方面,應正視社會網絡對提升參政機會和層級的積極效用,積極鼓勵女村干積累和培育更多的社會網絡資源和實際可運用的社會資本。吸納更多具有較高文化程度和較資深職業經歷的女性進入村兩委任職,或大力支持已在職的村兩委女干部開展繼續教育學習和專業培訓;提供給女村干更多與外界交流的機會和平臺,以協助她們擴大社交圈的人員類型和提高交往層次,這些都可以成為構建支持女村干職業發展的社會網絡的有效途徑。另一方面,要警惕社會網絡對女村干職業發展可能存在的“負面”影響。在農村參政的實踐中,社會網絡資源作為非正式支持系統的效用,更容易導致村兩委被擁有更強大社會資本的群體所占據。比如本次調查的316位樣本女村干中,在其獲得現職幫助最大的關鍵人中男性比例高達82%,這些女村干在執政過程中隨時會受到村莊男性政治精英的牽制。因此,如何積極發揮社會網絡對女村干職業成長的正面影響并同時盡量消除社會網絡有可能產生的負面作用,是農村婦女參政必須面對的現實問題。這一問題的解決顯然不能僅靠女村干發展能力的自我積累,強力保障村民自治中性別平等的法律制度落到實處,強化政府與社會組織、私人組織等多元主體的合作,努力構建婦女參與村級治理的友善政治環境,這些都將對培育有利于村兩委女干部職務升遷的社會網絡起到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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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汪小珍)
D267.2
A
1001-4225(2017)08-0079-07
2016-08-09
徐蘭蘭(1977-),女,安徽六安人,哲學博士,汕頭大學法學院公共管理系講師。
廣東省高校優秀青年創新人才培養計劃資助項目“社會關系網絡與女村官參政執政”(WYM1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