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霞：從一個人到一個團

卜慶振

“無論是明霞耐心記錄的對課堂的探索、對生命的叩問，還是明霞更豐富的生活世界，無不引人入勝、耐人尋味。明霞的質樸、真誠與純粹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好教師的標尺。”這是張文質眼中的“孫明霞的意義”。

我與明霞老師相識已經近8年了，這8年，從孫明霞的教育博客，到孫明霞的生命化課堂，再到明霞工作室、明霞教師成長聯盟，從一個人發展到一個團，始終出現在我的前方，引領我成長的方向。我時常翻看明霞老師的贈書，書的扉頁上有一枚閑章，上面印著鮮紅的四個字“迎春花開”。明霞老師把自己比作泰山腳下的一朵迎春花，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她總是悄悄地開滿枝頭。她是春的使者，向你報告春的消息。當春花爛漫的時候，她又變成了綠葉，默默奉獻生命的綠意！

一、從“我不是生物老師”到“生命化教育”

2009年，李哲校長給我推薦了孫明霞的《用生命潤澤生命》一書。書中明霞老師用約會的心情上課，她的課堂平實而生動，她的教育生活平淡卻幸福，這些，讓我重新燃起了教育的激情。

在書中，明霞老師說自己不是“生物老師”。她說：“我不是生物老師，那我是什么老師？我是教生物的老師，這也不太準確，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我是用生物知識來進行教育教學的老師。假如我只是認定自己是一名生物老師的話，那么‘生物就是我教學生涯中最重要的東西，我給學生的就只是生物知識。‘用生物知識來進行教育教學表明生物知識只是教育的載體，我借助這個載體完成教育教學任務，我給學生的不只是生物知識，還有那些終身受用的東西。教師需要面向學生，為學生的健康成長服務，而不是只為了分數。”

不是生物老師，不是只教生物知識的老師，而是以生物知識為載體，為學生健康成長服務的老師。從這里開始，我開始逐漸了解明霞老師的生命教育。

明霞老師的課堂充滿激情也飽含溫情，她用約會的心情給學生上課。在課堂上、在學生面前，她始終保持一份美麗的心情，用這份美麗去感染學生，把這種真誠傳遞給學生，把這種愛傳遞給學生。所以，她的課堂是民主的、是和諧的，也是美麗和富有詩意的。有的老師常抱怨：“我對學生這么好，可學生卻不領情。”愛是平等的，也需要尊重和堅持，你對學生好，給予了學生無微不至的關懷，可你是否打心眼里去愛他們呢？孩子的眼睛是敏銳的，如果你對他們的愛只是為了教育他們，而在心底里是不喜歡他們的，他們怎么會領情呢？明霞老師的課堂也并非一帆風順，也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可她會用良好的素養和教育的機智巧妙化解，使課堂更加靈動。一堂只有15人的課，明霞老師沒有將其變成自習課，而是將其變成了談話課，既不影響未上課學生學習新課，又溫習了舊知，聯絡了和學生的感情。明霞老師的學生也并非全是優秀生，她遇到的問題學生和普通老師遇到的一樣，可她不放棄、不“摧殘”，用耐心去感化他們。她也有過困惑，有過失敗，可她勤于反思、善于反思，她在失敗之后總有新的收獲和成功。明霞老師的課堂中，師生關系是平等的，她和學生做朋友，有許多學生經常和她通信，而她在學期初也都會給學生寫信，這種溝通讓她走進了學生心靈，成為學生的知心朋友。

從這些細節中，我發現，生命課堂并不神秘，也并非高不可攀。只要你的心中有愛，只要你矢志不渝地愛上課堂、愛上學生，你的課堂也會富有生命力！

初識孫明霞，她的美麗讓我怦然心動。我也想像明霞老師一樣勇敢地嘗試，不斷地探索，積極地反思；像明霞老師一樣將生物課上成生命課，更上成富有詩意的課；像明霞老師一樣把生活當作課堂，靜靜地去潤澤學生的生命。

所以，當我再次走上講臺的時候，我的心態已經悄然改變了。我已經不滿足于做教書匠，不滿足于做語文老師，我要做以語文為載體、影響學生精神成長的老師。為了追求這一目標，我如饑似渴地閱讀，除了孫明霞老師，我還讀了張文質、讀了謝云、讀了李鎮西、讀了韓興娥，從他們的課堂中我獲得了更多靈感。我從農村學生擴大課外閱讀的需要出發，借助韓興娥的“海量閱讀”實踐，逐步明確了自己的方向，我把自己的閱讀探索定義為“微量閱讀”。這項探索，我從2010年做到現在，逐步建立起微型圖書館，探索出微型讀書會、微型導讀課、微型交流課、微型戲劇課等多種操作形式，有效促進了農村學生閱讀興趣的提升，擴展了他們的閱讀面。

二、從“有溫度的課堂”到“人課合一”

在教育博客上，我從明霞老師的教育日志里關注她的常態教育生活，一次次被她的日志感動，一次次被她有溫度的課堂吸引。

盡管我一直朝著生命在場的方向努力，盡管我努力告誡自己教育是慢的藝術，但是當我再次踏上講臺時，一切并不是那么順利。學生的不良習慣如何糾正，課堂上的紀律如何更好地掌控，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如何解決……一系列的問題撲面而來。作為一名普通教師，在社會的大染缸里，我能堅持下去嗎？在學生一次次地被社會、被家庭迫使說謊的情境下，我還有足夠的耐心繼續嗎？我在博客上寫了一篇《我不讓體制迫使我教孩子謊言有多難》的文章，請教明霞老師。這種努力有多難，她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明霞老師熱情洋溢而又飽含真情的回復讓我重新找到希望，鼓起勇氣。

后來，我讀到了明霞老師的《怎樣當個好老師：答一線教師36問》一書，才知道，她面對一線教師的眾多困惑和問題，從來都是有問必答，答必詳盡，將自己多年的教育教學經驗、人生感悟和盤托出。雜文家、特級教師吳非評論這本書“體現了教育者的理想、情感與智慧。”楊瑞清校長則說明霞老師的書“富有尊嚴、充滿智慧、包含溫情”“這是一位真正覺醒了的、真正獲得了內心自由與快樂的良師的心聲”。

這次網絡交流之后，我更迫切地想要了解明霞老師課堂的常態、工作的常態，看看她真實的教育生活的樣子。我渴望親自體驗一下她的課堂，去感受“生命在場”的感動。

2010年10月，當我走進明霞老師辦公室的時候，明霞老師正在書堆里忙活，準確地說，是在堆積如山的書堆里工作。明霞老師在忙著出期中考試試卷，還要準備第二天的訪問團接待工作。明霞老師忙著工作，我翻閱著她桌子上學生們的課堂筆記，一本本筆記都很精致，封面上有明霞老師為他們寫的名字，封皮上粘貼著明霞老師寫給他們的信。這些小小的細節，讓我感受到明霞老師的細心和愛心。明霞老師一邊忙工作，一邊還不時地抬起頭來和我交流幾句，生恐冷落了我。我也盡量保持安靜，生恐耽誤了明霞老師的工作。她的辦公室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除了工作，就是來找明霞老師請教教學和教研問題，或者請明霞老師推薦書籍，明霞老師無不熱心地一一解答。endprint

通過和明霞老師聊天，我了解到，這樣忙碌的狀態是她的常態。她是教科室的老師，領導安排的接待任務和教研任務都很重，除了上課，她每天還要聽課、評課、寫教育隨筆，但她每一件都做得認認真真、有條不紊，始終保持著工作的熱情。

明霞老師的課開始了，她說這是一節常態的課，先要處理上節課沒有處理完的“尾巴”，然后再講新的學習內容。“尾巴”是“消化道與消化腺”，基本上是明霞老師問，學生們回答，很快理清了消化系統。在講完這部分后，明霞老師問：“同學們有什么問題沒有？”學生們提出的問題更令我驚嘆和贊賞：“如果胃里長時間不吃東西，胃會不會把自己消化，會不會穿孔？”“為什么長時間不吃飯肚子會咕咕叫？”“為什么嘔吐的時候會反酸？”“西瓜籽為什么不能消化？”……而更讓我驚嘆的是，這些問題，又多由學生舉手回答了，明霞老師只是適時引導。

明霞老師接著講了課后習題，有的學生提前做了，但做錯了，通過老師的講解，學生明白了。多媒體還展示了完成作業的學生和沒有完成作業的學生，對完成的學生進行表揚，對沒完成的學生，也希望他們繼續完成。然后是教授新課《關注合理營養與食品安全》。明霞老師利用多媒體導入，開展“照鏡子”環節，“圖片上的不良習慣你有沒有？”通過“照鏡子”，大家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明霞老師問他們能不能改正，有學生說，有的能改，有的不能改。明霞老師說：“不能改也要積極去改喲。”后面講的是一日三餐的合理搭配，學生們都是邊聽邊做筆記。這一部分，明霞老師在國慶假期安排了一個實踐作業，讓學生們做一次營養午餐，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在明霞老師常態的課堂中，我發現，課堂原來可以如此美好，教育原來可以像我最初預想的那樣。只是，最初的我，沒有堅持，也沒有那份力量堅持，現在，我已經具有了這種力量，我要在自己的課堂上，找回這份“初心”。因為明霞老師，我從教育的職業倦怠中走出來，走上了幸福教育的“新車道”。因為明霞老師，我從單純的教書匠轉身，開始追求有溫度的教育。因為明霞老師，我和學生的關系開始改變，從管理者變為學生成長的陪伴者和引領者。

與時下流行的許多追求速度的課堂不同，明霞老師一直在追求有溫度的課堂。她在《心與心的約會》一書中展現了多節同樣內容在不同時期或不同班級上課的記錄和思考。明霞老師在講授《傳染病》一課時，正好趕上舉國上下防“非典”，無論到哪個單位，坐火車、坐汽車、坐飛機都要被查體溫。無須講傳染病的特點、預防，她直接就把正發生的“非典”設計成課堂的主要內容，引導學生分析“非典”的傳播、預防等，讓學生很容易就掌握傳染病的相關知識。后來，發生H7N9流感時，學生每天到校都要上報體溫，學校每天都要在各個班級消毒，校園內、教室里，甚至城市的各個社區里到處都張貼著預防H7N9的宣傳畫和標語，明霞老師備課時就把這些畫面拍下來做成PPT課件，展示給學生，讓學生感受到學習就發生在生活中，學習的知識跟我們每個人都密切相關。明霞老師同時帶了幾個平行班，她總是要根據每個班學生的特點改變課堂。這并不是說教幾個班要準備幾份教案，而是老師要有豐富的智慧，結合不同班級學生的特點生成課堂，打造有溫度的課堂。

明霞老師不僅追求課堂的溫度，還在追求作業的溫度。可以說，她追求的是教育的溫度。《孫明霞的創意作業》一書中，有一個特殊的孩子。這個女孩因為明霞老師的生命課堂而喜歡上生物學，喜歡做漂亮的生物筆記，她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陽光。然而，不幸突然降臨，一場車禍突然來臨。面對如此殘酷的災難，她卻用堅強安慰媽媽。并在病床上參加了生物中考，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最打動人心的，是她面對生命中的災難時，有一種從容樂觀的態度，有一種自信向上的力量。在坐著輪椅上學的日子里，她見到明霞老師，給明霞老師說了一句悄悄話，她用相機拍下了春天的花鳥，分享給老師這份生命的喜悅。

在明霞老師的課堂和作業中，我認識到，最美的課程是教師，教師自身的人格魅力和專業魅力，是最寶貴的課程資源，也是教師一生最大的修行。

在明霞老師身上，我感受到了“人課合一”。教師成長，課程生長；課程生長，學生成長；學生成長，教師生長，教學相長。

三、從“明霞工作室”到“明霞教師成長聯盟”

明霞老師因經常在校長和教師培訓中作報告，經常在教育報刊上發表文章，解答教師們的疑惑，有越來越多的校長和教師與明霞老師建立聯系，尋求她的幫助和指導。而明霞老師又是一個特別熱心的人，只要別人需要，她就會全力以赴。無論是老師參加講課比賽、寫文章，還是做課題研究，只要找到她，她一定會耐心細致地幫助。2014年，明霞老師在與幾位校長外出參加活動歸來的火車上，校長們提出了請明霞老師帶自己學校老師為徒弟的想法，明霞老師欣然應允，這樣，就有了“明霞工作室”的啟動。

2014年，“明霞工作室”在山東省東平縣尚莊小學成立。我幸運地參與了成立儀式，見證了年輕老師追隨明霞老師左右，走上成長之路的過程。啟動地點選擇在山東省東平縣尚莊小學舉行，并非偶然，這是明霞老師對薄弱學校和農村教師的特別關愛。因為“明霞工作室”的啟動，這所偏遠農村小學的教師們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明霞工作室”為成員設計了一系列任務：讀書、寫作、研究課堂、研究學生、課題研究等。工作室是自發性組織，老師自主申請加入，申請書不少于4000字。令明霞老師沒想到的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申請人數超額。明霞老師不忍心裁員，就因勢利導，由每個學校成立一個小型的發展共同體，由明霞老師選中的徒弟當組長，自主組織本校老師開展相關活動。

隨后，我觀察到，“明霞工作室”如雨后春筍，拔節成長。不到兩年的時間里，由最初的一個工作室，發展成了近20個工作室，原本只面向山東省內的組織，輻射到全國，成立了湖南、河北等地的明霞工作室，成員達到了200多人。“明霞工作室”相互聯系，共同進步，建立起“明霞教師成長聯盟”。

“明霞教師成長聯盟”，由明霞老師主持，工作室校長擔任秘書長和理事。每個學期，聯盟都會邀請專家做主題報告，在聯盟學校輪流開展活動，有效推動了學校發展和教師成長。

我是東平“明霞工作室”的一員，自2009年認識明霞老師以來，一路成長、一路花開。2010年，我開始嘗試將自己熟悉的流行歌曲與語文教學結合，開發出“跟流行歌曲學語文”校本課程。2015年，我和好友合作，開發出“中國好聲音密碼——歌聲里的音樂與文學元素”校本課程，該課程利用微課、慕課等手段，解決了跨學段、跨地區等難題，從全國中學生喜愛的娛樂節目入手，挖掘其中的音樂元素、文學元素與夢想元素，促進學生的自覺成長，該課程在2016年獲得全國校本課程一等獎。幾年來，我個人堅持撰寫教育隨筆300多萬字，發表幾十萬字。我的進步，只是“明霞工作室”成員的一個縮影，“明霞工作室”的老師們，都走上了一條閱讀與寫作的發展之路。

一路前行，一路遇見更多的美好的人，但始終沒有離開明霞老師所引領的方向。我也常常思考，這是為什么呢？這是因為，明霞老師所倡導的教育閱讀和寫作，是教師成長的必經之路。

明霞老師的影響，從一個人到一個團，從影響山東到帶動全國。在她的影響下，我逐漸明白，要做“明師”，做像明霞老師一樣散發光明的老師，像明霞老師一樣擁有明亮清澈的心地的老師，像明霞老師一樣把自己的明亮奉獻給身邊世界的老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