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車車
圖 謝馭飛
10年前,我的運氣還算不錯,計算機系畢業的我,找工作時很快就被兩家公司錄用了,一家是做數字電視機頂盒里面的人機交互網頁的,另一家是做報表軟件的,作為程序員,工作內容上的差別對我來說無關緊要,開出的薪水也相差無幾,于是我就選擇了后面一家公司,原因是離家更遠些,我方便以此作為借口在外面租房住。

我從西直門坐上城鐵來到上地,心里正疑惑著這里的人是否都皈依了耶穌(上地跟上帝諧音),而所換乘的公共汽車,則拉著我連續路過了上地三街、四街、五街、六街,一直來到七街,才到達自己的公司。這些頂著簡單粗暴名字的斜街,讓我感到莫名寒冷,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文化的美國殖民者,喜歡用數字命名公路和街區,沒想到在自己所居城市的西北角,也存在這種做法。第一次見到這些街名時,我的情緒不可避免地變差了,這些街道的兩旁,分布著外形相似的大廈或者軟件園,一幢幢樓的名字同樣是用數字命名的。但是我想這些命名,恰恰提醒著我認清現狀,不要對未來抱有太高奢望,在這里,卑微的程序員無非是這些大廈里的一塊磚頭而已,在這龐大的二進制帝國里,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字節上的一個比特罷了。
第一天上班時,我發現這家公司還真是不小,幾百平方米的辦公室里,擺著數不清楚的電腦桌。坐在一群胡子拉碴、穿著大褲衩和涼鞋的同事中間,腳蹬新皮鞋,襯衫扣到領口的我,活像一個傻瓜。這些同事在上班時間過后,才陸陸續續地來到公司,有的甚至上午10點鐘才到,這給我了一種感覺,這家公司的工作并不繁忙。不過幾個小時后,這感覺就被證明是個錯覺,這里的人在晚6點下班后都不著急回家,而是繼續對著電腦屏幕,穩如磐石般地坐在座位上。因為公司規定,前一晚加班過8點的,第二天可以采取彈性工作制,10點前到即可,只有晚上要和朋友聚會的那些人,才會“早”在8點鐘就離開。
午休時分,無數穿著五花八門的人走到樓房外面閑逛,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胸前都掛著同時作為門禁的工卡,手里都攥著一個小小的香蕉或者皺巴巴的橘子——樓里食堂統一配給的水果。上班時間冷冷清清的樓下,此時無比熱鬧,有的人在繞著樓房一圈圈散步,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抽煙聊天,還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家伙,圍在一起踢著毽子,掛在他們脖子上的隨著踢腿上下翻飛的工卡,標識著他們是某公司的程序員。這景象讓我不禁想到了監獄里定時放風的犯人,又想到了《生化危機》中那些倒霉市民——被病毒感染,變成在街上無序游走的僵尸。
好容易熬過了第一個月,工資發了下來,刨去保險和公積金一共到手3500塊,交過房租后,幾乎只剩下了飯錢和交通費。不過這也正好,回到住處洗漱后,時間已經是9點開外了,實在沒空去消費;而到了周末,我總是感到疲憊,很少出門,只是待在房間里看書和電影,于是日子過得倒也不顯拮據。這期間看了大量的小說和電影,倒是為自己日后創作小說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