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杰
【摘要】中國傳統禮的精神內核是理,是天理、情理、倫理合體的價值理性。禮有天理之原、情理之本、倫理之用,體現中國文化傳統的基本精神,成為中國文化的標識。
【關鍵詞】禮;天理;情理;倫理
禮原本是夏、殷、周三代人們對天、地、神、靈和祖宗的祭祀儀式,周人除保留了其宗教儀式外,將禮進行完善,使其更加理性化、人文化。禮的精神內核是一種道德理性。也可以說,周公提出的“以德配天”思想開啟了禮的人文理性主義傳統。禮的人文理性主義不同于注重邏輯的科學理性主義,也不同于依于信仰的宗教理性主義,而是天理、情理、倫理合體的價值理性。
一、禮的天理之原
歷史上說周公“制禮作樂”:“(成王)六年,朝諸侯于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禮記·明堂位》)學者楊向奎指出,沒有周公就不會有傳世的禮樂文明,沒有周公就沒有儒家的歷史淵源,沒有儒家中國傳統的文明可能是另一種精神狀態。禮樂文明是中華文化的標識,是中華文化的傳統。從歷史文獻看,《康誥》是攝政后周公發布的最重要的文件,在這篇誥辭里提出了“明德慎罰”,同時還把“明德慎罰”與“受天大命”聯系了起來。其中還提出了“惟命不于常”,這是周公改革傳統的天命觀而提出的重要思想,開啟了禮的天理之原。這種說法預設了上天的意志與人世行為的道德相關性,在“天意-民情-政德”的結構關系中,天意被賦予了無可懷疑的德性品格,外在的自然天象轉向為一種天理存在。敬順天理,德化天下,則是禮的基本精神。
關于禮的起源,學術界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有祭祀說、習俗說和制欲說。應該說,禮的起源不可能局限于一種途徑,禮的產生也不是一時一事的事情。但作為宗教儀式意義“禮”的確是禮的主要方面,其基本精神就是敬天。先秦儒家承續禮樂傳統,繼承周代“以德配天”的思想觀念,光大禮治文明。孔子說:“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禮記·禮運》)儒家哲學認為,天道與人道是相通的,天理與人理是相合的。孟子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孟子·離婁上》)在孟子看來,人固有的道德屬性,是源自天道的;人愈能往內心反省,就愈能上通于天道,愈能夠了解宇宙自然中所潛藏的諸多意義之所在。由此他提出“盡心、知性、知天”的天人合一道德模式,即如《中庸》所說:“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禮有天理之原,故尊禮者與天道合德。《易傳》明確申論:“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人在天地之中,認識并追尋宇宙自然之天理,這種精神上的契合與穎悟,就是禮的內在精神。
二、禮的情理之本
《禮記·禮運》說:“故禮儀者,人之大端也……所以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也,所以達天道、順人情之大寶也。”禮是達于天理順乎人情的。《禮記》成書在戰國末,其中對禮的解釋有不少是古人相傳的理解。孔子以仁釋禮,并認為“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論語·學而》)體現了人對生命的尊重和對父母的敬愛。每個人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如果這一鏈條斷裂,個體生命和人類也將無法存續。人由生命延續生發生命情感,這種情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儒家重視情感的共通性、普遍性,這樣的情感同時是與理性統一的,是一種情理。只有承認人類有共同的情理,才能建立起共同的和普遍的價值理性。所以,儒家肯定禮的原則既是一種天理原則,也是一種情理原則。
從情理角度看,禮的思想淵源,是來自原始的氏族公社,當時人們的關系靠血緣關系維系。所以禮是從父子兄弟的關系開始,是從親中來的。中國文化傳統中,人倫觀念和人倫關系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六親”“九族”橫貫了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其中最主要的是“五倫”。《尚書·堯典》就有了“五品”“五教”之說。“五倫”是五項社會關系——等級次序,指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的相互關系。禮,特別注重和強調人倫關系與人倫道德。孔子以禮仁結合,主張“仁者愛人”,就是人與人的關系要相親友善,對等互助。孔子說的愛人適用于所有的人,但又不是對一切人一視同仁,是先內后外,既有次第,又有厚薄。因此,禮實際是一種愛有差等的制度倫理體系。這種制度倫理體系的內容就是“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滕文公上》)。在這里,五倫的要求與義務是不平等的,但是有對等性,是以情理為基礎的。“五倫”關系是父慈子孝、君惠臣忠、兄友弟恭、夫義婦順、朋友有信;而“五倫”教化即是培育內心的情理。這樣的思想,體現出儒家禮治的基本精神和基本邏輯。所以,中國傳統禮文化中,祭祀祖先是第一位的。侯外廬曾指出,中國傳統社會是“由家族到國家,國家混合在家族里面,叫作‘社稷”。國家混合于家族之中的宗法社會制度,就是禮制社會,是講情理的社會。
三、禮的倫理之用
原始氏族社會,人們常以具有象征意義的物品,連同一系列的象征性活動,構成種種儀式,用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倫理訴求。這些禮儀,不僅成為社會生活的傳統習慣,而且也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倫理規范。從現有文獻看,至少在西周后期與春秋時期,“禮”雖然包含基于天地鬼神信仰的祭祀,但禮之體系的功能更主要是人間的、社會的、倫理的。《禮記》中有記載孔子關于祭祀禮的形式和內涵的講解:“故玄酒在室,醴盞在戶,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陳其犧牲,備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鐘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與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齊上下,夫婦有所,是謂承天之祜。”這樣的行為儀式,于莊重虔敬中體現了禮的倫理教化的內涵和功能。孔子對民眾的鬼神信仰也不反對,而是視之為一種教化民眾的手段,一種可以令“百眾以畏,萬民以服”的設制,是傳統的神道設教。所以孔子主張“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百姓在祭祀儀式上也應持虔誠恭敬態度。這也就是荀子所說的“百姓以為神,君子以為文”。
可以說,神道設教的意義即是禮的倫理之用,后來則越來越理性化、世俗化了。成就一個現世的禮治社會是儒家最中心的關懷,所以儒家思想最重視禮的倫理建構和經世致用。孔子認為用道德和禮教來治理國家是最理想的治國之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種治國方略也叫禮治或倫理之治,是根源于天理和情理的倫理主義。關于禮的倫理之用,《禮記·昏義》中有一段話說得清楚:“禮之大體,而所以成男女之別而立夫婦之義也。男女有別而后夫婦有義,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這是一個倫理序列和倫理體系,其基本取向是和諧,所謂“禮之用和為貴”,是等級和諧,也可以叫作中庸和諧。《中庸》有云:“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禮的倫理之用是貫通于天地萬物的,是天人合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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