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旅行中的閱讀

張斯琪

一個有點陰沉的下午，窗外濃云低垂。當天晚一點的時候，我乘坐火車從曼徹斯特前往倫敦看望朋友。坐在過道斜對面的是一個精瘦的、有一頭深褐色頭發的中年女人，和別的高加索人一樣，她的鼻梁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垂在臉上，鼻尖處撐著一副扁長的金邊眼鏡。她帶著一只簡約的符合年紀的手表。毫不意外，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婚戒，而脖子上有一串和白色套裝搭配得恰到好處的珍珠項鏈。她一直低著頭在做《泰晤士報》上的填字游戲，偶爾抬起頭和身邊一位年紀相仿、長相相似，正在翻閱《圣經》的女性輕聲地說上幾句話。我猜那是她的姐妹，我希望她沒有注意到我時不時打量她的目光。

第二天在倫敦坐地鐵的時候，對面的一個非常高挑的金發女孩兒，一坐下就拿出了一本不算太厚的書，我看到封面上用英文花體寫著大大的Animal Farm。我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動物莊園》，結果下一秒女孩兒就換了一個姿勢，封面右下角露出了喬治·奧威爾的名字。猜對了！我在心里暗自笑了一下。我繼續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車廂里的其他乘客，對面盡頭的那個座位上，坐著一個頂著“爆炸頭”的黑人小哥，雙臂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文身。我總覺得這樣的外表之下，會藏著一顆嘻哈的心，應該戴著耳麥，雙手插進口袋，在地鐵的車門口一邊耍酷一邊搖頭晃腦才是。可是他腿上攤著一本字典那么厚的書，已經讀完了三分之二，藍色的書簽卡在書的上端，每一站停靠的時候他都會稍稍抬起頭看一眼站牌，目光很快又落回書本。即使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我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長長的睫毛一抬一落，迷人得有些過分。

老實說，英國有許多氛圍很好的圖書館。拿曼徹斯特來說，有非常知名的John Ryland，被稱為是世界上最美的圖書館之一，在這個偶有游客的圖書館里總有很多人在專注地閱讀;又比如24小時通宵開放的Learning Commons，陪我度過了無數個不眠夜，這里常常在凌晨三點依然燈火通明，一座難求。除此之外，在英國的各種交通工具上，總是能看到人們見縫插針地擠時間閱讀。在我看來，英國的確是一個閱讀氣氛很棒的國家。在地鐵上看報紙或者做填字游戲的老人，拿著書本以及kindle的各種膚色的人，飛機上不看藍天卻看書本的少年，甚至是堵車的時候從座位旁拿出一份報紙翻起來的司機，都構成了這個國家最平凡無奇卻異常動人的一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