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人_Laura McBain(美國High Tech High教育領導力學院院長)
編輯_周春倫 圖片由錢應龍提供
HTH:項目式學習17年
演講人_Laura McBain(美國High Tech High教育領導力學院院長)
編輯_周春倫 圖片由錢應龍提供
High Technology High School,簡稱High Tech High或HTH,17年前成立于美國加州圣地亞哥,屬于美國的“特許學校”,由州政府撥付教學經費,公司負責經營。這所學校的成立是美國教育改革的一次大膽嘗試,它拋棄了加州的課程標準、以考試為目的的分學科教學體系、以教師講授為主的教學方式,徹底采用項目式跨學科學習:學生們每天忙碌于一些自主選擇的實際項目,或者為了一年一度的大型展覽廢寢忘食。
兩年以前,一部被命名為“Most Likely to Succeed”(字面翻譯為 《極有可能成功》)的教育紀錄片完成拍攝,講述的正是這所創新型學校的發展歷程,以及真實記錄該學校學生如何在一個個具體的項目之中進行個性化學習、找回自信、獲得成長的故事。該影片在美國上千所學校巡回放映,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至今,這所當初備受爭議的學校,已經發展為一所十三年一貫制的連鎖學校(成功復制了13所)。更值得一提的是,HTH目前已擁有自己的師范研究生院——全美國唯一一所開辦在中小學里的師范學院——專門為項目式跨學科學習培養優秀教師。

教室更像工廠車間,有各種工具設備,并隨處可見適合學生們合作或討論的桌椅
我叫Laura McBain,在HTH學校工作了12年,我是一位教師,也是教育領導力學院院長、教育研究生院負責人。
說到教育創新,在美國,第一次創新是“一間教室的學校”;19世紀另一次創新,美國政府成立了十人委員會,規定學校要教授的課程,如生物、英語、數學等需要標準化的課程。同時對學生進行劃分,分為進入高校的研究型人才,還有實踐型和技術型人才;第三次創新是20世紀50到70年代,美國結束了公立學校的種族隔離,不管學生膚色如何、來自哪里,他們都享有接受免費的、公平的教育的權利。這是美國教育形態的大致演變……
所有這些創新和顛覆可能還缺了什么,那就是杜威所說:我們不是通過經歷學習,而是通過對經歷進行反思來學習。過去這些年,我們認識到,如果你僅僅把教育固定在某些方式或工具上,就很可能會忽視或誤估學生對學習的參與度。
顛覆式創新,需要忽視一些大家認為是理所應當的公理。愛因斯坦曾說,發現相對論其實并不難,我所做的只是忽視了幾個基本公理而已。
在HTH中學,我們也秉承這樣的理念。
我們主動忽視了這樣一些公理:第一,學校教育和外部世界是隔離的;第二,通過觀察學生的能力,將學生進行分離;第三,手與腦的分離,及不同學科的分離。這些都是我們忽視的東西。除此之外,對教育者、老師也不應該進行分離,應該在職業發展中一邊學習一邊教學,教學相長。
我們的基本原則是:平等、個性化、合作式設計、真實情境。我們崇尚個性化,相信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熱情、智慧和選擇的自由;真實的情境,我們要求學生所創造的產品要滿足真實世界的需求;我們沒有固定的教材和課程大綱,都是學生與當地社區協作來制定課程。

美國High Tech High教育領導力學院院長Laura McBain
HTH校園是在原來的軍事基地上建起來的,我們把這些建筑改裝成校舍,改造成充滿靈活性和柔性的空間,讓學生有機會不斷去學習。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有專門的空間展示學生作品,因為這些作品反映了他們的思考和聲音。
我們目前得到的結果是良好的:學生100%達到了加州大學A-G高中課程標準;85%以上學生進入大學;38%的畢業生獲得STEM學位;95%的學生參加SAT考試。這些都遠高于本州和國家平均水平。
我們是一所創新學校,但同時也讓學生能夠做好準備,進入體制內大學。所以一方面是創新,另一方面又要保障學生能順利進入現在的教育體系。
我們的創新其實就是要不斷顛覆學生和老師的思維模式。
我的朋友曾說,如果一個學生經歷過卓越的時刻,也就是說他完成了一個他之前自認為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他的一生將會徹底改變。我記得一個叫奧斯汀的學生畫的蝴蝶,他是愛德華州一名二年級學生。這只蝴蝶他畫了6稿,在這個過程中,他對自己有了全新認識,認為自己可以成為一名藝術家。
科技課程也一樣,比如做一個齒輪,做齒輪比畫蝴蝶花費的時間更長,但是原理一樣——讓學生有機會進行自我探索。也有一些非常復雜的項目,比如攝影,在這個項目中,讓學生通過圖片找出圣地亞哥一些固定地標,可以看到,圖片中銀行所在地是和當地經濟情況密切相關的。這個項目是學生協作完成的,而且要求他們提出之前大家都沒提出或想過的問題,比如社會公平。這也顛覆了人們對金融機構如何在圣地亞哥進行服務的觀念……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很多項目,比如做一個藝術展關懷老兵等。這些項目不僅改變了藝術展的觀眾,同時也改變了參與其中的學生,鍛煉了他們的觀察能力、研究能力、創造能力,以及最終展示的能力。最終,我們希望能夠改變學生的思維方式,讓他們明確地知道自己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HTH整個學校幾乎沒有從外面買來的裝飾品,所有空間都用來展示學生的作品
我們不僅僅改變學生,還要改變成人,改變我們的教師。
第一步要強化自己的優勢。在每個項目中,我們首先會問學生哪個部分進展順利,而不是一上來就說哪里出了問題。如果老師期待學生能完成一個項目,老師就必須自己能完成這個項目,因為在做的過程才會有所體會。
但是,光有經歷是不夠的,要想真正實現顛覆和創新,你必須要探究這個項目背后的意義,思考為什么有些部分成功了有些卻沒有,哪些地方值得改進,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另一點很重要的是你需要和其他人協作。
在HTH中學,學生和老師都有很強的歸屬感,因為我們是小班授課,而且和周圍社區有緊密聯系,這讓學生充分體會到自己所做的工作對學校和社區是有意義的。而且,我們會創造更多機會讓他們有更強的歸屬感,比如學生主辦的會議、咨詢活動和學習成果展示等,讓他們體驗到相互學習和幫助的過程,不斷挑戰自我,不斷提升自我認識。
我們相信,要摒棄思維定勢,你就必須要著手去做,開展一些項目。當然不可能是完美的,可能會有曲折,但只要動手去做,就能持續改進。
我想請大家回想一下,在你們做學生的時候,對你最有影響、最重要的學習經歷;請你回想一下,在那個時刻,有什么人,你做了什么,為什么你到今天還記得那個時刻。
這個問題就是我們設計項目的基礎和起點。
項目式學習有六個“A”:第一個“A”是Academic Rigor,這是一個學科的內容,里邊是你學到的內容,并且把它分享出去;第二個“A”是真實性(Authenticity),我們的問題,或者說我們的項目是不是與世界真實相關。如果這個問題已經在搜索引擎中存在了,它可能就不是一個好問題;第三是應用型學習(Applied Learning),我們希望學生能夠應用所學知識去創造一個之前沒有存在于世上的東西;第四個是積極地探索(Acitve Exploration),我們要走出課堂,到真實世界中去,去觀察、去訪談、去參觀,到社區中去積極地探索;第五個是和成人世界的聯系(Adult Connections):教師不應該是學生唯一與之有關的一個成人,我們希望學生能夠走出教室,和成人世界建立聯系;最后一個元素是基于表現的評價(Assessment Practices):學生的作品必須有一個真實的觀眾,這非常重要。
所以在學校做項目式學習時,老師們要自問這些問題:在這個項目里,探索在哪里?和成人世界的聯系在哪里?應用在哪里?當然不是每一個項目都是完美的,但是我們通過這些問題來反思,讓我們的項目變得更好。

教室和辦公室都是透明的,被謔稱為“魚缸”(Fish Bowl),“魚缸”內外的老師學生們都很自在,互不打擾
各個項目遵循以下步驟:
第一是項目的引入。把這個項目介紹給學生們,重要的是要讓學生對項目感到非常興奮,非常幸福,而不是給你一個任務要去完成。我們要設計各種各樣的活動,讓學生積極地參與;
第二是要有核心問題,即一些長久的、持續性的問題。比如什么是愛,什么是恨,什么是戰爭,怎么樣結束貧窮。這些問題是為了啟發學生們提出更多的問題;
第三是頭腦風暴。我們希望學生提出盡可能多的觀點和解決方案;
第四是批判性評價。讓學生評價彼此的作品,這是非常關鍵的一步,這一步保證了作品的質量。學生評價其他學生作品時,有三個標準:第一是友好;第二是有建設性;第三是有針對性。如果只是“做得非常好”這樣的評價,這很友好,但不是一個有效的評價。
第五是起草和修改。在這個過程中,學生要不斷地問自己一些問題,比如做得準不準確,做得好不好,通過這樣一些問題來提高自己的設計。
第六是把學生的作品向觀眾展示。真正的觀眾或者說受眾,必須得是真正的用戶。另外,必須要做到每一個學生的作品都要展示,而不是挑出最好的來進行展示;
在每一項目結束時,老師將引導學生回想在完成的過程中,什么做得比較好,什么方法有效,什么方法無效,如何在下一次繼續改進。這些就是項目的最后一步。
所以,在最開始設計項目式學習時,就要考慮這些問題,如:學生創造了什么?學生學到的東西是什么?學生應該怎么樣對學習進行反思?我們的作品受眾是誰?學生的工作和作品應該怎么樣被展示?當想清楚上面這些問題后,回到具體的步驟中。
其實你不知道如何開始時,可以問問學生,問學生怎么制造一個機器人能夠飛到月亮上去,我相信孩子們會給你非常好的回答。
TIPS
提問:
有人說,在中國開展項目式學習不容易的原因是沒有能夠做項目式學習的老師,在High Tech High,您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Laura McBain:
首先需要尋找的人就是具有熱情、能夠和他人合作、并且能夠顛覆自我的一些人。這樣的人其實有很多,我們只需要給他們提供一個空間來釋放自己。重要的不僅僅是找到新的老師,而是給現有的老師一個機會,不是說我們給他們制造這樣的機會,讓他們怎么怎么樣,而是給他們一個重新發現自我、發現作為教育者的自我的機會。問題并不是要如何找到會做項目式學習的老師,而是找到能夠反思、能夠與他人合作的老師,找到這些有激情的老師之后,我們教他們做項目式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