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一直擺放著吳非老師的《課堂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不止一次地翻閱,每一次都讓我回望自己走過的二十年為師路,反思我在這條路上跨過了三個階梯和一個斷層。
第一個階梯有我的第一屆學生陪伴,那是我初上講臺的前六年。那時,我帶著青春的懵懂走出大學的校園,跨進小學的門檻,從學生變成老師。我有滿滿的熱情、滿滿的期盼,當然也有滿滿的沖動……因為我還是個孩子,我把所有的學生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我要和他們“打成一片”。可是,我的大學課程面對的是中學教育,初次接觸的卻是小學一年級學生。毫無準備的心理被毫無秩序的現實徹底摧垮。我的第一次上課被學生的嘰嘰喳喳困擾,時間在幫學生文具盒的開開合合中溜走。于是,我在痛哭一場后思考:我的課堂要給學生什么?如今,我說不清自己那六年的課堂究竟做過哪些具體的事情,但我可以肯定,那六年,我給予課堂的是我全部的青春與熱情——我曾幸運地接手一個蘇教版語文實驗班的教學;我曾為了準備一節普普通通的家常課通宵達旦;我曾為了走進每一個孩子的內心走訪過每一個家庭;我曾為組織一次活動跑回幾百里外的老家尋找道具;我曾為給學生一個特殊的紀念走遍大街小巷購買適合的禮物;我曾和學生一起為了班級的榮辱流汗與歡呼……我很喜歡當時那個光榮的稱呼“班主任”,那是一個班級最大的領袖,理所當然讓課堂不僅僅是教材!我很感謝第一屆的學生與家長,他們用極大的
尊重悅納了一個很不成熟的我,包容了一個在試錯中成長的我。
第二個階梯有我的第二屆學生陪伴,那是我工作的第二個六年。那時,我有了自己的寶貝兒,我從一個可以任性的孩子成長為一個必須偉大的母親。年輕的媽媽總是母愛泛濫,我也不例外。于是,我視第二屆學生為侄兒侄女,看著每一個都很可愛,我甚至找不出不喜歡任何一個孩子的理由。那六年的課堂發生過什么?我曾和學生盡情地享受書本里的真善美;我曾無比夸大地和學生開展各種各樣的課外閱讀;我曾在各種場合貪婪地欣賞每一個學生可愛的娃娃臉;我曾在學生犯錯時想方設法助他逃過家長的“一劫”;我曾告誡自己為每一個學生準備一把不同的衡量的尺子;我曾希望自己站上講臺,太陽就能慢慢蘇醒……我很感謝第二屆的學生與家長,他們用極大的信任給予我自由發揮的空間與平臺,促成了一個在自主中悟道的我。
第三個階梯有我的第四屆學生陪伴,那是我調動到新單位工作的前六年。那時,我自己的孩子高我的學生兩屆,無論身為人師還是身為家長,我都成了地地道道的“過來人”。此時,我視學生為子女,每一個學生都會讓我想到自己孩子曾經走過的路。那六年的課堂又是怎樣的?我努力用最短的時間引領學生上路;我希望學生在我的課堂里思想不受約束,更多擁有“想”的自由;我把課堂搬進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期待學生能學會自主;我嘗試讓學生“替”我上課;我盡力搜集學生成長中珍貴的瞬間記錄……我很感謝我的第四屆學生與家長,他們在我無限的忙碌中曾給予理解與幫助,我會永遠記得那個常主動為我送來遺漏在班級物件的她,那個不時為我捶背的她,那個整天微笑的她,那個善解人意的她,還有那個讀書聲音好聽到讓你越聽越喜歡的他,那個畫技高超才藝多多的他,那個能文善舞活潑有趣的他,還有那個他他他,那個她她她……
這二十年,我始終遺憾著有一個斷層。那是調動工作的前一年。那一年,我接手一個新班,接觸了我的第三屆學生,也在為后面的幾年在做各種積極的準備和預算。然而,我所有的計劃都被一紙調令打斷,這一屆也因此與我無緣。祝福我的第三屆學生,因為只有一年,估計他們對我的記憶已經模糊,我更加祝愿他們能有非常美好的每一天!
如今,我又和第五屆學生相處了一年半,今后還會延續。說不清我今后的課堂里能發生什么,我只是以一位老師的責任和一位母親的包容真誠地對待所有的孩子,我只是以我理解的“語文”去做我的“教育”。也許,我的課堂和教材有點出入;也許,我的課堂和常規不太一樣,但我總能欣喜地看到孩子們在拔節生長。這,就夠了吧。
吳非老師說:“教學無非是‘課堂與‘人的關系。”的確如此!思考我們的課堂,絕不是思考一節課上什么內容那么簡單,四十分鐘里會有無數個無法預知卻妙不可言的可能,這,也許更關乎學生的未來。
一日為師,處處課堂。教學,如長途跋涉,帶著一群孩子往前走。至于走向哪里,能走到哪里,心懷學生,胸有夢想,那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胡紅,江蘇省特級教師,南京市南化第四小學副校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