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偉偉
誣告犯罪最早起源于殷商時代,《四書中庸》中即有記載。本文針對臺灣地區普通誣告罪以及其他相關誣告罪,結合大陸法系四平面式構成要件的體系對其特征進行闡述,并從中獲得啟示。
一、普通誣告罪
臺灣地區刑法169條第1款規定:意圖他人受到刑事或者懲戒處分,向該管公務員誣告的行為為普通誣告罪。
(一)客觀方面
該罪在客觀上表現為捏造事實而向該管公務員誣告的行為。該法條中“該管公務員”是指有權接受申告,據以開始刑事或者懲戒程序的公務員。“虛構事實”是指知道他人并沒有刑事或者懲戒處分的事實而故意捏造有此事實。如果誤認為有此嫌疑而申告,則不能構成捏造事實。對于并非全部不實而僅有部分不實的情況如何認定,爭議較大。有持肯定說的,認為部分不實不過是誣告程度的差別,都應成立犯罪。相反,否定說則認為應視不實部分對全部情況的影響而定,如果不實的部分足以影響全部事由的性質,則應構成誣告。筆者認為后一種觀點更趨合理,因如果不實部分并不影響全部事由,不是因不實申告而導致刑事或懲戒處分開始,如仍定罪,實屬牽強。所謂“誣告”,是指知曉他人并無應受刑事或懲戒處分的事實,而偽造有這樣的事實,向該管公務員申告的行為。對于誣告的方法,無論是言詞或書面,本人直接或托委他人誣告,不論為告發、告訴、自訴或檢舉,只要到達該管公務員,都屬于誣告之列。
(二)犯罪主體
該罪的主體為一般主體,即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一切自然人,但直系血親裨親誣告直系血親尊親屬者除外,因臺灣地區刑法第170條對該種情況另有加重其刑的規定。另對有追訴犯罪職權的公務員,若明知為無罪的人而使其受追訴,則應構成臺灣地區刑法第125條第一項之瀆職罪,而不構成誣告罪。
(三)主觀方面
本罪的主觀構成上,須有使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的意圖,并且知曉他人無犯罪或受懲戒的事實,從而具備捏造事實誣告他人的主觀故意。如果被告者本來沒有受刑事或懲戒的事實而告發者誤以為有,或者本來為假的事實而誤以為為真的事實而告發,則因其主觀上無誣告的故意而不能構成此罪。
在該罪罪數的認定上,對于一次誣告數人,因其侵害的法益只有一個,應只構成一個誣告行為,只訂一罪。此罪的既遂,以虛偽的申告到達該管公務員為準,如果事后變更申告內容,或撤回申告,都應構成既遂。
對于刑事處分是否包括保安處分,臺灣地區刑法理論界尚存爭議,但通說持肯定觀點,如:“所謂刑事處分指刑事及保安處分而言”,“所謂刑事處分,指依刑事法規而受處罰或處分言,保安處分當然在內”。當然對保安處分是否屬誣告罪所稱刑事處分也有持反對觀點者。筆者認為,臺灣地區刑法既然將意圖使他人受懲戒處分亦予以懲戒處分主觀惡性更大,自應定罪處罰。而且,保安處分也屬于刑事處分的方式之一。因此,其誣告罪中所稱之刑事處分應該包括保安處分。
二、其他相關誣告犯罪
1.準誣告罪
準誣告罪是指臺灣地區刑法第169條第二項的規定,即意圖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而偽造、變造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證據的行為。臺灣地區有學者認為該罪的本質為普通誣告罪的預備行為,并認為因該行為人意圖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而偽造、變造或使用偽造、變造的證據,其犯罪的危險性已為重大,所以雖然行為人尚未實施誣告,但仍應以誣告罪定罪處罰。該罪在主體和主觀方面與普通誣告罪無差異,僅在客觀表現上與其差異較大,在此予以辨析。
本罪在客觀上表現為意圖使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而偽造、變造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證據兩種行為方式。因其并未向該管公務員提出申告,所以一般認為其系普通誣告罪的預備行為。如果有人行使前兩項行為之一并據以向該官公務員提出申告,除了偽造公私文書等行為依牽連理論從而觸犯其他罪名外,均應按照吸收原則處以普通誣告罪,即本罪不以向該管公務員為提出申告為構成要件。對于使用偽造、變造證據的行為,并不要求該證據系自己偽造、變造方可。另外,此條規定的準誣告罪與臺灣地區刑法第165條規定的消滅證據罪意思相近,較易混淆,但二者亦有明顯區別:其一,第165條所規定的證據僅限于刑事證據,而該條準誣告罪所規定的還包括懲戒證據;其二,第165條的規定主觀上不限于偽造、變造或使用偽造、變造的意圖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的不利于他人的證據;其三,第165條所規定的刑事案件業已成立,其后才偽造、變造使用該證據,從而使“國家”司法運作陷入困難,但本條偽造、變造或使用該證據在他人刑事或懲戒處分尚未開始之前,且足以導致刑事訴訟或懲戒處分程序的開始。另本罪只要有誣告他人的意圖而實施偽造、變造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證據二行為之一,并足以致他人受刑事或懲戒處分開始,即為既遂。
2.誣告直系血親尊親屬罪
本罪是指臺灣地區刑法170條的規定,即意圖陷害直系血親尊親而實施普通誣告罪或準誣告罪的行為,學者又稱本罪為加重誣告罪,實質是普通誣告罪和準誣告罪的特別規定,體現出臺灣地區刑法對中國傳統家族倫理的特殊保護,其余構成要件均與普通誣告罪及準誣告罪相同。這里所稱的直系血親是指“謂己身所從出,或從己身所出,有血統關系之親屬。”同時,直系血親裨親屬,既包括天然血親,亦包括法定血親之養親關系在內。
3.未指定犯人之誣告罪
本罪屬臺灣地區刑法第171條第1項之規定,是指未指定犯人,而向該管公務員誣告犯罪的行為。該罪在主體上與普通誣告罪及準誣告罪無差異,但在主觀方面卻不以誣陷他人為必要,只要明知無某項犯罪事實,而具有誣告的故意即可。客觀上表現為未指定犯人,而向該管公務員誣告犯罪就能構成。前面所述的通常誣告罪,都是針對特定人或依據情形可以確定的人加以誣陷方能構成,而本罪則是未指定犯人而只進行不實的犯罪申告。因該行為相對危害較輕,所以分設罪行予以處罰。而且本罪所規定誣陷的內容也與前面所述三種罪不同,其誣陷內容僅限于犯罪事項,并且,本條所稱未指定犯人是指未指定任何人的意思,若僅僅沒有明示,而依照其所誣告的情形足以得出其所指向的對象是誰時,則應以通常誣告罪予以處罰。本罪以未指定犯人指犯罪誣告到達該管公務員為既遂。
4.未指定犯人而偽造、變造犯罪證據或使用罪
本罪為臺灣地區刑法第171條第2項的規定,即未指定犯人,而偽造、變造犯罪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犯罪證據,以致開始刑事訴訟程序的行為。該罪主體與前述無異。主觀方面表現為具有偽造、變造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犯罪證據的故意,不必要有使特定和不特定他人受刑事處分的意圖。其意思只有混淆視聽,增加職司偵查犯罪機關之煩擾而已。客觀上表現為行為人既未指定犯人,又未達到向管公務員提出申告的程度,其行為僅限于偽造、變造犯罪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犯罪證據。另應注意本條與165條規定的消滅證據罪的區別。第165條所規定的偽造、變造的是關于特定他人刑事被告案件的證據,而本條所針對的則非特定他人。本罪以行為人偽造、變造犯罪證據或使用偽造、變造的犯罪證據而致使刑事訴訟程序開始為既遂,屬于結果犯之一種。
三、研究臺灣地區誣告犯罪的啟示
大陸刑法典在243條規定了誣告陷害罪。臺灣地區的誣告犯罪與大陸刑法典的規定相比,不僅表現在其罪名設置較為細致,而且在分則體系的安排上,將其設置在妨害司法罪中也由其合理性,值得我們借鑒。
第一,從誣告罪的性質上看,誣告罪侵犯的客體是復雜客體,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司法機關,浪費司法資源,嚴重干擾司法機關的正常工作秩序,并進而可能導致無辜的公民收到司法機關的追訴,甚至最終導致錯判、錯處,從而侵犯公民的名譽、人身等權利。但是綜合來看,在誣告罪所侵犯的司法等機關的正常活動和公民的權利中,前者是主要的,直接的,而后者是間接的,也是次要的。
第二,臺灣地區刑法不僅在其第169條、170條規定了指定對象的誣告罪和準誣告罪,還在第171條規定了未指定對象的誣告和準誣告罪。前者因指定對象明確,其侵害國家法益的同時,還可能侵害公民的個人權利,而后者未指定誣告的對象,因此除了侵害國家法益外,對個人法益的侵害幾乎沒有。但這種行為因為干擾和破壞司法機關的正常工作秩序,具有較為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但如果臺灣地區刑法也將誣告罪安排在侵犯公民權利法的章節中,則在定罪處罰時,顯然是存在問題的。但如現在臺灣地區的安排體系,一侵害國家法益之罪定罪,則順理成章。對比而言,大陸刑法將誣告陷害罪規定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類罪中,顯然不可能將此種行為列為犯罪規定之中,司法實踐中出現此種案例,大陸刑法將會感到棘手。由此,大陸刑法可借鑒臺灣地區刑法,將誣告陷害罪規定在妨害司法罪中,顯得更為科學合理一些。
(作者單位:云南民族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