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對一證據”在刑事司法實踐中是困擾司法人員的難題。本文站在刑事偵查的角度,提出偵查工作中有效破解一對一證據難題的方法,并輔之以實踐案例對方法進行論證。最后,本文探討了當下訴訟環境、嫌疑人法律意識和偵查技術發生深刻變化的新形勢下,偵查人員應如何做出自身工作思的調整,以應對時代的挑戰。
關鍵詞:間接證據;品格證據;動機;無罪推定
中圖分類號:D9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7)29-0095-02
作者簡介:李祥,男,山東濟南人,中共黨員,研究生學歷,碩士學位,在職人民警察,現任青島市公安局青島經濟技術開發區分局禁毒大隊,偵查員,副主任科員,研究方向:訴訟法學、證據法學。
“一對一證據”的破解歷來是刑事偵查中的難題。本文從筆者多年的偵查經驗出發,提出破解“一對一證據”難題的一些有效方法,并探討偵查人員應如何應對新形勢的挑戰。
一、“一對一證據”的概念和特點
“一對一證據”,是指能夠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直接證據往往只有相互對立的兩個,證據形式多為犯罪嫌疑人供述與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等言詞證據。形成一對一證據的案件往往具有以下特點:一是犯罪多發生于隱蔽性場所。案發現場往往只有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或證人在場,無其他人員,常見于行賄、受賄案、強奸、販毒等案。二是證據表現形式單一。一對一的證據多表現為言詞證據,偶爾會有書證、電子證據等形式。三是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證據存在無法統一的矛盾。如販毒案中毒品的數量、受賄案中受賄數額、強奸案中有無違背婦女的意志等情節。
二、偵查中如何甄別“一對一證據”并進行定案
(一)從被害人或證人提供證言的動機判斷
動機一詞來源于心理學,指引起某人做某件事情并朝著既定目標努力的內心驅動力。證人或被害人的陳述不應夾雜任何主觀好惡,如果故意做虛假陳述,必然懷有不正當的動機,或者是為了報復,或為保護,或是為了自身利益等。作為偵查人員,一要查明證人、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關系,他們之間之前就認識或存在利害關系,那么證言虛假的可能性就較大,如果二人從不相識,那么陳述的可信度就較高;二要摸透被害人或者證人的心理活動,適當情況下可使用測謊的方法。案例:某受害人乙向公安機關控告甲盜竊其家中現金10000元。公安機關將甲抓獲后其供稱僅盜竊現金2000元,而本案無其他證據。后經調查發現甲乙系鄰居,兩家存在恩怨。偵查人員懷疑乙的陳述存在虛假,對乙重新展開詢問,后乙承認其因懷有報復甲的心理以及想引起公安機關對案件重視而謊稱其被盜10000元的事實。
(二)從被害人陳述或證人證言內容的形成過程判斷
證人證言和被害人陳述這兩種證據形成為法定證據,至少涉及兩個過程和一個主體(見圖1),分別是客觀事實被被害人、證人感知的過程和被害人、證人向司法機關陳述的過程。如果被害人、證人陳述內容并非直接來源于客觀實際,而是來自于他人的陳述,那么形成證據就會至少涉及三個過程兩個主體,從而使得這種證據成為了傳聞證據。傳聞證據至少涉及兩個主體(圖1中的“第三人”和證人、被害人)以及兩個陳述環節(圖1中第三人向證人陳述的環節和證人向法庭轉述的環節)。[1]根據信息傳遞的規律,信息每經過一次傳遞過程就會產生一定程度的失真,這是“傳聞證據排除規則”的原理。據此,對于被害人、證人從第三人處聞聽的內容,偵查人員不應輕信。如果是被害人、證人直接從客觀實際情況處感知到的內容,偵查人員要注意從被害人或證人感知事實過程和向司法機關陳述過程這兩個過程去審查。對于第一個過程,偵查人員要著重審查被害人或證人感知案件真實過程中是否會因距離、光線、音量等客觀條件而發生感知不實的問題以及自身是否存在認知、記憶上的不準確的問題,[2]可借助偵查實驗的方式來驗證。對于第二個過程,偵查人員要盡量為被害人、證人的陳述創造寬松、自由的且有利于他們回憶案情的環境,讓他們出于真實意志陳述,避免暴力、威脅取證。詢問可以反復進行以發現其中的矛盾點進而發現虛假成分。如果證人能夠親自出庭作證,在法庭嚴肅、莊重的氛圍下接受控辯雙方的交叉詢問,這樣的證言可信度比較高。
(三)利用“品格證據”破解
品格證據是指有關一個人品格優劣及是否具有特定品格的證據。在英美法系國家中品格證據因不具有證據之“關聯性”而被排除于法庭證據體系之外。然而偵查中品格證據卻具有較高“偵查價值”,它可以幫助偵查人員審查判斷其他證據,增強偵查人員的內心判斷和確信。被害人或證人的品質與人格會在一定程度影響其陳述的真實性與可靠性[3]。例如,犯罪嫌疑人的前科材料都會被列入到訴訟證據卷之中,盡管它并不能證明犯罪行為,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強司法人員的內心判斷,這是中“自由心證”制度的應有之義。因此品格證據運用恰當可以幫助偵查人員進行證據的認定和判斷[4]。案例:某日被害人甲到公安機關報稱在出租屋內被一名陌生男子強奸,經勘驗、檢查偵查人員未發現暴力痕跡。后經查該“被害人”有賣淫前科,經反復詢問該女子承認其并未被強奸,而是因為嫖資糾紛而企圖報復該男子。
(四)充分發揮間接證據的補強作用
間接證據是指不能直接用于證明案件主要事實,但是可以間接地證明案件某些事實情節,多個間接證據相互補充,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從而可以達到刑事訴訟的證明標準。正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直接證據可以發揮“長”的作用,而間接證據則可以發揮“短”的作用。美國一位證據法學家曾比喻:直接證據只是冰山暴露在上的一角,而大量的間接證據才是冰山下面的主體部分。間接證據作用有三:一是相互結合形成完整證據鏈從而證明案件事實。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案件主要事實,但對于一些案件細節如犯罪嫌疑人的動機、預備過程則需要間接證據來進行補充,以達到“印證”的目的;二是用于辨別言詞證據之真偽。即使整個案件用直接證據來定案,仍然存在直接證據的可靠性問題,這就需要借助間接證據來進行驗證[5]。事實證明,間接證據是攻擊犯罪嫌疑人沉默或做虛假供述的有力武器。三是彌補言詞證據不穩定、可信度不高的短板。言詞證據具有不穩定性、易變性等特點,極易隨著環境、人的心理變化而發生變化,如果僅憑言詞證據定案,一旦雙方改變自身證言,那么整個案件的證據體系將“土崩瓦解”。案例:某吸毒人員乙向公安機關陳述:其曾于某時于某地以10000元向甲購買冰毒50克。甲到案后拒不承認販毒事實,民警遂調取了甲的車輛軌跡及銀行卡交易記錄,發現甲的行使軌跡與乙供述的時間、地點完全吻合,當日向自己銀行卡中存入現金10000元,且甲的尿檢呈陽性。在這一系列間接證據面前,甲終于供述了其販毒的事實。endprint
三、偵查人員應如何應對新形勢的挑戰
何謂“新形勢”?本文所稱之“新”有三個方面的含義,一是《刑事訴訟法》進行了部分修改,訴訟構造逐漸從以“偵查為中心”向“以審判為中心”進行轉變,偵查的地位在逐漸弱化。二是當犯罪嫌疑人反偵察能力和自我訴權保護的意識均有所提高,嫌疑人選擇沉默或進行辯護的情形越來越多,今后“一對一”甚至“零對一”的證據形態將越來越多。三是當前科技發展日新月異,隨著越來越多的科技手段應用于偵查實踐中,司法機關發現案件事實、搜集固定證據的能力以及追訴犯罪的能力在不斷提高。面對新形勢,偵查人員應如何應對“一對一證據”形態?
(一)開拓偵查思路,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全面收集更多的間接證據
偵查活動與審判活動雖同屬司法行為,但思路和方向大有不同。偵查帶有明顯的“行政性”特征,偵查活動的展開應具有明顯的主動性,而審判活動則應完全是被動的,偵查人員思路要“廣”,要將一切可能成為證據范圍的事實材料納入偵查的視野;而審判人員的思路要“窄”,目光只能僅僅局限于提供到法庭之上的證據材料。當前科技發展日新月異,越來越多的技術手段逐步應用到偵查之中,作為偵查員應該善于運用視頻技術、信息技術和刑事科學技術這三大技術,廣泛搜尋更多、更隱蔽的證據,拓展思路。例如可以借助最先進的人臉識別技術、公安天網工程、測謊技術、針對通信網絡痕跡的偵查等方式,搜集種類豐富、形式多樣的間接證據,發揮其補強作用。
(二)樹立正確的證據觀念,打破過分依賴口供的偵查思路
口供是一把“雙刃劍”,其優勢和劣勢都是非常鮮明的。我國偵查實踐中形成了“無口供不定案”的慣例,口供一直被視為“證據之王”。新的形勢下偵查人員應辯證地看待口供的作用,既要打破“口供至上”的思維,也要避免“零口供”的局面。一方面,口供可以迅速查明案情還原事實真相,因而不能忽視口供的重要作用,但要善用訊問技巧,做到合法取證;另一方面,要改變過度依賴口供的方式,逐步摒棄以往“由供到證”的偵查思路,逐漸開辟和適應“由證到供”的模式[6]。要善于借助客觀證據和間接證據來驗證、甄別口供的真偽并打開嫌疑人拒不供述的局面,將案件的證據做牢、做實。
(三)打破“先入為主”的習慣,樹立無罪推定的理念
經濟發展的進步帶來的偵查技術以及國家追訴犯罪的能力的提高,進一步引起刑事訴訟法律制度的嬗變,最終要落實于司法人員觀念的轉變,這是司法文明前進的規律。當前我國司法人員思維方式尚未發生全面的轉變,“有罪推定”的思想仍根深蒂固,刑訊逼供行為仍屢禁不止。偵查人員應全面建立無罪推定的理念,徹底根除有罪推定的思維,善于用先進的科學理論和技術手段來搜集固定證據、審查判斷證據,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制度和司法實踐的倒逼作用,促使偵查人員減輕對口供的過度依賴,全面促進偵查水平和證明水平的提高。
[ 參 考 文 獻 ]
[1]陳光中.證據法學(第三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2]侯聘建.“一對一”證據的審查運用[J].國家檢察官學報,2002,10(6):85-86.
[3]劉萬奇.證據法學[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4.
[4]田智中.“一對一”證據的審查和破解[J].法制博覽,2014(07):159-160.
[5]阮堂輝,王暉.“孤證”或證據“一對一”的困境及其出路破解[J].湖北社會科學,2008(05):145-146.
[6]許予洋,李武峰.口供在“一對一”賄賂案件偵查中的價值研究[J].山東警察學院學報,2011(05):94-9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