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護工

●盛斯才

兩個護工

●盛斯才

妻子兩次住院動手術，我們都請了護工。

護工是通過勞務公司請的。請一個護工每天向勞務公司支付150元，由勞務公司給護工發工資。如果雇主提供一日三餐，護工24小時不離開；如果雇主不提供飲食，則每餐給護工一個小時吃飯。晚上護工休息用的折疊床，由醫院出租，雇主支付租床費。

第一個護工是個敦實的中年婦女，很精明的樣子，干活不主動，叫一聲動一下，也有時叫幾聲都聽不見。剛剛看著還在旁邊，一眨眼就不見了，與她的護工朋友聊天去了。聽旁邊的病友介紹，護工們會交流雇主的情況，相互之間進行比較；如果得了雇主額外的饋贈，也會相互攀比。

每次她去吃飯，時間都會超過一個小時。尤其是晚餐，她總是會說要順便去商店看看，買點日用品，這是人之常情，作為雇主是無法拒絕的。這樣一來，晚餐時她離開的時間，就會達到兩個小時甚至更多。回來時隨便解釋一句：“碰上熟人了，隨便說了幾句話。”

最要命的是晚上，她敷衍了事地給病人洗擦一下，就利利索索地將自己收拾妥當，九點鐘不到，妻子還沒睡覺，她就睡下了。夜里妻子有事叫她，叫到旁邊的病友都醒了，她還呼呼睡著。

走的那一天，她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我說：“急著去下一家上工嗎？”她說：“哪有那好的呢，回租的房子里等著唄。”我心想：“既然這樣，你著什么急？這一天是要算一天勞務費的呢。”

第二次請的護工也是個中年婦女，瘦高白凈一些。按照規矩，第一天在病人下手術臺時她必須到位。我和送妻子回病床的男醫生小心翼翼地將手術完的妻子抱放到病床上后，忙著將妻子正滴著的輸液瓶掛到架子上。怎么護工還沒來？

我正要發火，就見她進來并麻利地拿起臉盆毛巾去搓洗、打熱水，熟練地將臉盆放到病床邊的板凳上，拉開病床之間隔斷的簾子，揭開蓋在妻子身上的被子，給還在麻藥效果下迷迷糊糊的妻子輕輕地仔細地擦洗。

剛擦洗完，將毛巾擰干臉盆里的水倒掉，她立馬就坐在剛剛放臉盆的板凳上，伸出手去按摩妻子的后頸、臂膀等處，手法嫻熟、動作輕柔。第二天護工去吃晚飯，妻子讓我幫她按摩，幾分鐘妻子就感覺出了好歹，說我按摩得沒有護工舒服。

我們立即感覺到這個護工是個難得的好護工，就和她商量，早中餐由我們幫她訂，妻子喜歡素食，但每餐至少給她訂一個葷菜；晚餐讓她自己去吃，主要是考慮讓她出去透透風、活動活動。

護工的工作是很瑣碎的，給病人遞個水、身上不舒服按個摩、幫著病人上個廁所什么的，雖然都是小事，但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努力把事情做好的人。

結賬那天，有個尾子是零錢。我們雇了她七天，折疊床每晚3元，我給她五十，說不用找了，她說：“那多了。”我說：“多了沒關系。”其實我心里很想多給她100元作為獎勵，但又擔心把她們的規矩搞壞了。

后來妻子對我說，這個護工在結束我們這里工作的前一天，就被另一個雇主預定了，因為她是公司的“金牌護工”，活多到忙不過來。

世界上的人其實就兩種。一種是自以為聰明，時時處處都生怕吃虧的人；另一種呢，就是總是努力把事情做好、讓別人感覺舒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