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宴

●徐 斌

毛豆宴

●徐 斌

現在是毛豆上市的全盛時期。街上到處都是賣毛豆的人，一塊五一斤。周末到鄉下去，遠遠地就能看見地里碩大的或黃或綠的油布傘下，人們把毛豆荄子割倒，坐在那里搶摘豆子的情景。秧苗皆綠，白鷺漫步，青蛙的叫聲，大白天里，也十分清晰。

又到了大嚼毛豆的季節。毛豆可以獨當一面，也可擔當配角。讀到一個貼子，謂之“毛豆宴”，覺得挺有創意。毛豆雖然常吃，可是毛豆宴還真沒見過。

在我看來，毛豆的吃法就兩大類，帶殼吃，或者剝豆米吃。兩大類中，到底能分多少種小類，從古至今，怕也未能窮盡。

帶殼吃的，有鹽水毛豆、涼拌毛豆、醬毛豆。都是把新鮮毛豆，用水沖洗干凈，放入少許食鹽，搓去豆殼上的細毛，之后倒入煮鍋，上水，放進八角、生姜、鹽，敞著鍋煮。等到有的毛豆側縫微微裂開，說明毛豆已熟，即可食用。

這就是鹽水毛豆，如果加冰即是涼拌毛豆，加豆豉即是醬毛豆。有人把豆殼兩端剪去，便于入味。沒有時間的話，不剪也行。要點是，不能蓋鍋蓋，否則把殼燜黃，少了看相。

剝出豆米烹飪，分為葷素兩種。素的如蒸毛豆、小菜炒毛豆、絲瓜炒毛豆、藕片炒毛豆。蒸毛豆最簡單，即把豆米洗凈，加入蒜頭、生姜，放在飯鍋或籠屜里蒸，飯熟豆子也熟。最好用豬肉蒸，香。

絲瓜炒毛豆這道菜，我前兩天在我的高中同學家初次吃到，味道挺好。

藕片炒毛豆可能是我的獨創，反正網上搜不到。我做得也不錯，因為連我的妹婿都說地道。——他可是聞名鄉里的廚師。炒這道菜的關鍵是，先把毛豆炒到七八成熟，再放入藕片，加醋、兌水翻炒。裝盤時，用冷色調碟子，藕如玉片，豆似翡翠，大美！

葷的搭配就多，幾乎無所不能。如毛豆炒蝦仁、毛豆炒雞丁、毛豆炒香干、毛豆啤酒鴨、毛豆蒸肉餅等等。

令我終身難忘的是舅舅燒的毛豆紅燒鴨。我小時候，每到快放暑假時，父親就會買幾十只鴨雛來家給我放；到下學期開學時，鴨子長到三斤重，可以賣錢。整個夏天，我跟鴨子在一起過。雛鴨愛跑動，步子直劃，兩翅張開，追都追不上；又愛嬉水，時常鳧在菱葉中不肯上岸。所以放鴨是很辛苦的事。我拿著一根長竹竿，指揮或者管制它們，有次一著急，把一只鴨子翅膀打拖下來，晚上檢查，斷了。

恰巧第二天我到南京舅舅家去。我母親去世早，舅舅一家人對我極好，我總不能空著手啊。于是捉了斷翅膀的鴨子，拔了一把毛豆荄子，上了汽車。舅舅見到我，就像史老太太見到林黛玉似的，又是歡喜又是傷感。后來殺鴨、剝豆子，紅燒麻鴨。記得那次，舅舅倒了一整瓶醬油，沒放鹽，慢慢燉，慢慢燉。那種香氣，迄今為止，聞所未聞。

不管什么燒法，最重要的，是要燒熟。有的資料說，毛豆含有有毒的蛋白質，會令血液凝結，容易導致腹瀉，甚至中毒。

愛吃毛豆的人，必有一副上好指甲。不長，不禿，好剝豆子，好做家務。魯迅的小說《祝福》中，祥林嫂的兒子阿毛，應該是有不長不短的指甲，他在門口剝豆，結果被狼叼走。據說慈禧太后留有三根特長指甲，垂簾聽政，不下廚房；楊麗萍十指尖尖，模仿孔雀長翎，自然十指不沾陽春水。都是反證。

十年前，盛夏時節，我到西安一游。在大唐芙蓉園，邂逅啤酒節，聽到趙傳演唱，至今如在耳畔：“我很丑，可是我有音樂和啤酒；一點卑微，一點懦弱，可是從不退縮。”好聽！眼下，“暑”至，吃毛豆宴，喝冰啤酒，自是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