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朗西埃的小說觀

摘 要：在朗西埃看來，小說作為一種現代文體，它打破了亞里士多德詩學系統的等級秩序，是一種“無體裁的體裁”：它不再以所表現的人物的身份來選擇文體，小說不再強調文類原則和虛構至上，再現系統的四個原則也隨之被打破了，以主題和風格統攝文本成為了表現的文學藝術的原則。小說是書寫力量的純粹展示，它通過風格塑造人物形象和構建空間，風格作為一種言語力量統攝文本，將詞語和思想融合起來，并賦予文本以整體性，小說成為了實實在在的“風格之書”。小說中體現著資產階級民主，同時也是資產階級的社會表達。

關鍵詞：雅克·朗西埃；小說；風格；社會表達

作者簡介：張玄燁（1992.8-），女，漢族，河北保定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現就讀于河北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0--01

一、小說打破了再現系統的等級制度

在朗西埃看來，小說作為一種現代文體，它不同于以往的再現的藝術表現方式，這樣的不同表現在它打破了亞里士多德的再現詩學系統的等級制度。

再現詩學系統的等級制度是亞里士多德對悲劇、史詩等傳統文體的規定。他定義了悲劇的性質：“悲劇是對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同時亞里士多德還將所再現的人物的身份與文體的選擇相對應：悲劇和史詩塑造地位尊貴的神和英雄，喜劇和諷刺詩塑造普通的下層民眾。與這種嚴格的再現等級制度相關的四個原則：虛構原則、文類性原則、得體原則和現實性原則：在再現系統中，藝術不是一種情感表達或是形式技巧，它是一種模仿和對行為的再現，文學與其他藝術形式，如繪畫、音樂等可以進行比較，不是因為它們在形式上有相同之處，而是因為它們都是一種模仿。既然模仿是對情節的排列，那么選題、布局和風格等都必須服從虛構的原則。虛構的原則的第二個表現就是：“它預先假設一個虛構上演和被關注的特殊的空間-時間。”；虛構需要符合一定的體裁。規定體裁的不是作家的主觀意愿，而是“被再現事物的本質”。因此，悲劇模仿神和英雄，喜劇模仿生活中的小人物；得體原則要求恰當風格，人物的言行與表現方式需要與身份、文體相匹配；現實性原則顯示了是行為而不是語言創造了文學。

朗西埃認為，以小說為代表的表現藝術打破了再現藝術的等級體系，顛倒了再現體系的等級秩序。小說顛覆了虛構的準則，它反對虛構至上，要求虛構行為的表現與言語行為的展示同一。同時，文類性原則被顛覆，體裁不再服從于主體和被再現事物的本質。作為現代體裁的小說是一種文類，但已經不再是受主題支配的文類。一部鴻篇巨制的小說中可以出現高官、貴婦人，也可以出現保姆、腳夫、侍者等，小說不再因為自己表現的是高貴的上層階級或是普通人而選擇悲劇或者史詩作為形式。小說有長篇、短篇之分，但這已經不再是亞里士多德時代所認定的體裁，正如朗西埃所說，“小說的體裁就是無體裁” ，小說不再適用于再現藝術的表現原則，它不再具有傳統文類的功能性本質。

二、作為“風格之書”的小說

朗西埃認為，小說是用風格書寫的作品，它用風格統攝語言和材料，維護文本的統一性，是真正的“風格之書”。小說也被黑格爾稱為“資產階級的史詩”。史詩在文學尚未與哲學、歷史等學科分化開來的時代，是祖先用來記錄生活和學習知識的工具。小說作為一種現代文體，表現了資產階級的思想和生活。而作為書寫資產階級的新文體，小說自然也不同于以往的悲劇、史詩等再現藝術的文體，其中二者突出的差別就在于小說用“風格至上”取代了再現藝術的“虛構至上”。

具體來說，正如福樓拜在與友人的書信中提到的，小說追求的是另外一套對文學的評價體系，“最好的作品是那些使用材料最少的書；表達越是與思想靠近，詞語便越是貼切并不留痕跡，作品就越出色”，希望擺脫材料和特定主題束縛的小說使得自己成為了“關于虛無之書”。脫離了約束的小說徹底沒有了外在的束縛，它“用風格的內化力量維持自身狀態”，小說完成了它的物質性解放。

小說的風格至上顛覆了再現文學的文類性原則和得體原則，風格不再是使體裁與人物相匹配并讓人物說出符合他的身份的語言。在小說中，風格是對觀念的構思，是統攝文本的一種方式。正如朗西埃所說，“風格是看事物的絕對方式”，它使得小說家不再受文本和材料的約束，而表現為資產階級式的藝術創作的自由。

三、作為社會表達的小說

風格的絕對性容易讓人聯想到許多理論家提到的“文學的不及物性”，風格的絕對使得小說仿佛成了與社會生活不相關的自給自足的主體。而朗西埃認為，小說關注自身的語言和風格，是“因為本身已是社會經驗和認知文本”，所謂自給自足的文學性是不存在的。語言表現的是人與人、事物之間的關系，只有在表現這些關系時，語言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價值。而這種關系正是社會生活在語言中的投射，以語言為重要內容的小說因此自然就是對社會經驗的表達。

小說是資產階級時代產生的文學體裁，因而它自然就關涉到那個時代的人與社會。在朗西埃看來，小說與生俱來就是“社會的表達”，任何將文學性與外在因素對立起來的企圖都是不科學的。

綜上所述，可以總結出朗西埃的小說觀：小說作為一種現代文體，它打破了再現藝術的等級制度，小說不再需要以所表現人物的身份作為構架文本的條件，風格則成為了統攝語言和材料，維護小說整體統一性的方式，作為“風格之書”的小說體現了資產階級的藝術創作自由，同時它也是資產階級的社會表達。